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121)
朱厚炜和他碰了碰杯,权当安抚,目光往席间一扫,淡淡道:“宫里的规矩,任何菜只能吃上三口,只因用多了,旁人就会猜到你爱吃什么菜,投毒鸩杀便可有的放矢……”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闷响,后屋突然冲出数人,向着他们疾扑过来,而前院里,又有几人手拿分执铜瓜、木梃,与其会合。
这些人一看便是草莽地痞,哪里敌得过早有准备的锦衣卫?连衣角都沾不到便被一一制服。
这帮人发难时,朱载垠已经挡在朱厚炜身前,此时也松了口气,回了自己座上。
遭逢巨变,朱显榕先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看清这几人面目后更是面如金纸。
“太子纯孝,前些日子锡兰贡的红茶,你也惦记许久了,便赏了你。”朱厚炜越看朱载垠越欢喜,亲手为他剥了个虾,丝毫不管这厢的父慈子孝会否刺痛楚王的眼。
崔骥征匆匆入内,奏道:“禀陛下,后屋那几人分别是张贵、刘金、田尧、周瘦儿,院内这几人分别是谢六儿、李林、官保、曹良辅、夏腊儿。经讯问,其供认背后的主使乃是楚王世子朱英燿。”
这些盲流平素便是世子亲随,哪里需他指认,一看着他们,朱显榕便知此事与朱英燿脱不开干系,此时早已跪伏在地,哭道:“小王从来忠心耿耿,从无谋逆之心,遑论弑君,请陛下明鉴啊!”
朱英燿见败了事,立时大叫道:“昏君,我杀不了你,还有楚藩上下,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朱显榕几乎要晕厥过去,悲愤交加道:“孽子,我顾念父子亲情,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如此害我!”
“父子亲情?你从来都更喜欢弟弟,屡次逼我让出世子之位,这时候又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朱厚炜声音不大,也未带着多少起伏,可偏偏让所有人听出其间薄怒,“将楚王府一干人等拿下,朱英燿铁证如山,而其余人等是否有涉,着锦衣卫细细查实。”
楚王府上下哭天抢地,崔骥征面无表情地领旨,朱载垠愣了愣,也离席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炜的面上仍有酒气带来的潮红,可他双目低垂,一片清明,像是个无欲无情的神祇。
楚王府上下都被缉拿入京,皇帝却未停止巡游,出人意料的是,他竟未回蔚藩,而是顺江而下,直接往安庆、应天去了。
当京中锦衣卫的邸报送抵御前时,他正在南京的宝船厂,对着三宝太监留下的图纸,皱眉看着已经建成的实物。
“佛郎机的船你们可都看了?朕听闻如今佛郎机人正在海上大肆劫掠,从各巡检司的邸报来看,每年都能掠得黄金七千余两,白银三十多万两……靠的就是无往不胜的船队。”
“禀报陛下,”似乎有个南京国子监夷学的学生急于表现,“其实朝中所说佛郎机共有两国,一是之前和我朝屯门海战的,一个比他更强,如今正纵横四海……”
“一个是Portuguesa,一个是Espa??ol。”朱载垠到底年轻,有些卖弄之心,说完后又是忐忑又是骄傲地看了朱厚炜一眼。
朱厚炜笑着摸他的头,“先前只说了一遍,载垠便记住了,我们载垠最聪明……”
他的夸奖戛然而止,崔骥征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份邸报。
朱厚炜草草翻阅,眉目冷峻下来,“朕还有些要事,此处便交给太子。先前朕与你提及的几个要点,吃水、帆、货舱还有长重炮,你带着工部的人和他们一起合计合计,回京之后,朕要看你的报告。”
他回了玉辂,却将邸报放到一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崔骥征似笑非笑地看他,“陛下当真是革自己的命,革老朱家的命,竟然把我都骗过去了。”
朱厚炜笑着拉他袖子,将他拽到怀里,“不管你信与不信,此行其二是为了体察民情,亲眼看看变法成果,好及时纠偏;其三是为了威慑地方豪强,笼络宗室或是直接削藩,为了立威;其四是为了带载垠出来见见世面,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最首要的,真的是为了陪陪你。”
崔骥征没好气,“陪我什么了?一路活没少干,还担惊受怕,闷气都生了好几场,陛下现在倒是做起好人来了。”
他本就是公主之子,后来不管在正德朝还是兴和朝都身居高位,在朱厚炜这边更是荣宠加身,小时候骄矜的性子慢慢也带了出来,横竖他心中有数,从不做仗势欺人、违法乱纪之事,朱厚炜也乐得看他真性情。
正如此刻,他一张俊脸带着嗔怒,更显灵动,朱厚炜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温声哄道:“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了,我带你去栖霞看枫,去京口吃蟹,去祭拜孝陵,然后咱们一路北上,带你去祭孔,去登泰山,去巡查北直隶防务……”
前面倒也还好,越往后越不对,崔骥征无奈地吻上他的嘴。
兴许只有待载垠长成,他们才能偷得浮生日日闲,纵情山水间,心游尘世外了吧?
楚藩因谋逆失国,但兴和帝怜楚王朱显榕不知情,且险些为其子所弑,只诛杀首恶,而只将其余人贬为庶人。
之后,游幸至鲁地时,鲁王上书请求降低袭爵,帝应允。
至昭宗时,亲王不再出藩,而是留驻京城,且所有亲王降等袭爵,不再世袭罔替。
番外五:两封国书看兴景时期的中外文化交流
兴景,即兴和景耀,大明开启近现代化改革的重要关键时期,也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为数不多的盛世之一。与日后的日不落帝国英格兰的交往,也开始于这个时期。
景耀十年,英格兰使臣历时近两年,终于抵达松江口岸,又辗转在南京见到祭祖陵的大明皇帝朱载垠。
在交流了关于通商、派驻使节、海盗问题之后,英格兰使臣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封书信,“伊丽莎白女王继位后,看到了贵国船队捎来的兴和皇帝国书,她一直非常景仰这位皇帝,亲笔写了一封私人信件,想请陛下代为呈送。”
他们看见已年过不惑的中国皇帝脸上露出一副极为痛楚的神情,而一旁随侍的阁臣张居正低声提醒道:“来使有所不知,兴和皇帝早在前年便已经驾崩了,恐怕这封书信陛下难以代呈。”
使臣是女王年轻的表弟,未来的男爵查尔斯·霍华德,听闻此言简直有如晴天霹雳,对着一旁的翻译嘀嘀咕咕说了很长一串,却听朱载垠用不甚标准的英语答道,“感谢女王陛下对皇考的敬意,皇考在世时,我就是他的代言人,皇考离世后,我便是他意志的继承者,女王有任何疑问困惑,我都可代天国的皇考解答。”
早就听闻中国皇帝对西学颇感兴趣,可当真亲耳听闻,霍华德仍觉得不可思议,更夹杂着几分诚惶诚恐——毕竟此时的明代,虽不如马可波罗所说那般的夸张,可这么大面积和人口的国家,人民之富庶、科技之先进、军事之强大,还是超出了弹丸岛国的全部的想象。
“陛下的信件我并未打开查看,”霍华德磕磕巴巴道,“但我想在目前突发情况下,我应该有权力代她向皇帝陛下求教几个问题。”
朱载垠笑了笑,仍是用了国语,对霍华德和翻译都点了点头,“烦请贵使代劳。”
“第一个问题,请问陛下一生都不曾结婚,朝臣的压力、继承人的问题,陛下是如何处理的?”
想到那继承人就在眼前坐着,霍华德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朱载垠却未同他想象中一般面露不悦,反而带着几分怀缅道:“不瞒贵使,皇考自幼便不近女色,一开始是修佛,便向皇祖父求来了不婚配的恩典,登基后更是一心扑在社稷上,因有先帝遗命,便也无臣子进谏。至于继承人,朕几乎就是个遗腹子,皇考含辛茹苦地抚养朕长成,教导朕便花了全部心力,哪里还有心思考虑旁人?”
许是觉得这个回答过于官方,朱载垠斟酌道:“联姻可以作为一种手段,但是真正的强者,倚靠的从来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