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但求一死(46)
那个穿黑色劲装的男人, 似乎是他的手下。
他看起来似乎就很紧张。
“魔笑鬼哭等人劫走财货之后, 这些财货便仿佛半道不翼而飞了一般。”
“继续查。”
陆见琛端起茶盏吹了一口。
“庄主,不如从‘一枝花’着手, 调查他先前的行踪与接触过的人, 也许能追查出蛛丝马迹。”那属下面色犹疑地道。
陆见琛转着手中的杯盏, 凝注着清透的茶水。茶痕退去之后,茶盏内部漾紫的兔毫纹浮现出来,就如星空一般。
映着这茶水的颜色, 在昏昏灯火中看来,真像他眼睛的光泽。
陆见琛道:“暂且将人手集中在‘魔笑鬼哭’这条线上。”
那人领命退下了,室内又寂寂的,只剩了一人。
室内布置着品茗的佐物——一盘棋局、几卷花间词集、一张瑶琴、几张彩笺。
苏东坡喜临江野饮,举白目而望青天;陆游则喜欢在自家小灶前,汲井水煮茶自饮。
所置之物,非为附庸风雅,均是符合自我心境之物。
他起身走到书案边,随手摆弄了几颗棋子,翻了几页词集,撩了几弦,又提笔沾墨,在彩笺上写了一句:
“落花人独立。”
琴,不成曲调。
字,也写的很丑。
他爱的是刀剑、烈酒、良驹,而非琴棋诗词画。
他只是想他。
……
婉冰道:“公子要不要看一看?”
室内有一扇屏风十分特别,一共六扇均是铜制的。其中一扇镶了一大面的铜镜。
阮阮又手持一面铜镜站在对面,这样苏试便可透过镜中镜看背后的刺青如何。
只是铜镜到底模糊,并不容易看清。
阮阮不停地在身后挪移道:
“可瞧见了?可瞧见了?”
“左边一点?”
“右边一点?”
待苏试说“好了”方停下。
婉冰在一旁道:“公子觉得如何?”
阮阮手酸了,不禁
道:“一个男人,还臭美这么久。”
“婉冰丹青妙手,这牡丹真是人间倾城好颜色,一朵值需千金。”
苏试取下鬓边的海棠花,在指间一绕,又捻于鼻端,低头轻轻一闻,复抬眸望向镜中两人,含笑道,“只是不知,‘花强妾貌强’[1]?”
阮阮咯咯笑道:“自然是苏姑娘颜色好!”
……
夜,更深。
玉漏匆促,蜡烛的金焰又一遍被挑亮。
已是五更天。
陆见琛出得房间,转出一红廊,又走下楼梯来。
底下是一间大厅,设一尺高木台,四周围着一圈共二十八面绣花大鼓。此际上并无歌舞,下亦无宴客。却另外有一伙江湖客,多为劲装短打打扮,正吵吵嚷嚷在此汇聚。
陆见琛并不放在心上,只待要转身离开,便听得一个人道:
“那一枝花果然在此?”
“绝没有错的!”
陆见琛的脚步一顿。
便又听得为首一人放声高喊道:
“一枝花你出来呀!出来呀!你有本事来狎妓,你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十二楼!”
陆见琛的脸色不由得凝结。
先前那个人又道:“冷骨,和他废话什么!”
说着便上前一步,拍出一掌。
那掌力直击楼上房间的窗棂。
听得一阵“噗嗤”声,那洁白的窗纸瞬间碎裂,呼啦啦地向内抖动一阵,又带得那两扇窗户“哐”的一声,向内甩开。
窗,是朱红色的,正对着一人洁白背影。
掌风撩起他颈后的乌发,一丝一缕,像在空气中作画。
众人只觉眼前有一阵迷离、迷蒙、迷醉的眩晕。
他们看到很鲜艳,很耀眼的一片。
像错觉般一闪而逝——
窗中人振衣,那淡素衣衫,便滑上了双肩。
但他们的眼睛,仿佛还停留在前一秒的时空……
他们的一双双眼睛,仿佛不是望进那红窗中,而是烙了进去。
窗中人转过身来。
转过身之前,他还未系好腰带。
转过来之时,腰带已经系好。
便见他天容玉色,清眸睥睨,一身净骨、天然清瘦,素衣染天香。
便有人痴痴地问道:
“不知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苏试浅笑道:“狎妓的一枝花,便是在下。”
一旁,陆见琛的脸,已经变得又黑又臭。又臭又黑。
黑了又臭,臭了又黑。
黑黑臭臭。
臭臭黑黑。
居然——
居然,连衣服、都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我更好看还是牡丹更好看?\\\\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字数,令毛难过(垂头
第四十一章 一曲江湖
大厅的正中, 摆着一张桌子。
苏试已经坐在桌边。
桌上有一壶茶,茶已冷。
又有一炉线香, 插着的两根沉香线香, 已燃了一半。
麻烦既然已经送到眼前,自然要先解决, 才好继续弹琴、说话、睡觉。
苏试取了一盏倒扣的新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醒神。
“‘一枝花’,听闻你武功卓绝, 惊心公子,已经把你列为江湖榜第一!”
——谁都知道, 惊心公子文韬武略,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江湖中发生的事,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因为他就是有梅茶馆的主人。
谁都知道,他的春宫图十分有名, 画风一向奇谲、诡艳、浓情、怪丽。
但谁也没见过他。
“我们特地从八方赶来, 还望你、不吝赐教!”
此番来人,并不为利, 却是为名。
所以,他们大多数是年轻人, 渴望着一战成名!
为首的是冷骨、绝情、追魂、铁脚。
是江湖的四大天王,
自封的。
一个眉骨削瘦的年轻人出列,站到苏试面前。薄薄的唇往一边冷冷地一勾。
他的笑很不像笑, 因为虽然他做出了笑的动作,但除了讥讽和冷酷,谁也看不出还有其他意思。
笑非笑的年轻人道:“你叫苏弑,你很有名。但我的名气比你更大!两个月前,有一个人,在南海龙王身上刺了一百零八剑,每一剑都深一寸三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让南海龙王因为失血伤重而死,那个人就是我,‘满天星雨’冷骨!谁看到我,谁的骨头就发冷!”
苏试坐在那里喝着茶。
冷骨身旁长得和他至少有九分相似,但笑得九分不相似,笑得一脸温柔的年轻人接着道:“而我……”
苏试已经抬手打断他们。
他道:“一起上吧。”
年轻人们的脸庞,已经涨红,仿佛是猪肝的颜色。
——他甚至连眼睛也懒得抬,仿佛多看他们一眼也嫌麻烦。
他们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自负。
而现在,他们的骄傲和自负,却像一团揉皱了的纸,被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就仿佛那是一封来无盐少女的情书,对方完全弃若敝履,根本无意展读。
那个叫冷骨的青年,却仿佛骨头都燃烧,两颊都喷出了怒火。
“苏公子……”
楼上,红窗内,婉冰担忧地出声。
苏试只道:“为我弹一支小曲吧。”
“哎。”
楼上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他的态度越发惹怒众人。
立刻有十一个壮汉从人群中一跃而出,都提起砂锅大的拳头,气势汹汹地道:
“就让你看看太行十一拳霸的厉害!”
话未落,这十一个彪悍凶猛的壮年大汉,便像十一头百来斤的猛虎,从四面向座中的苏试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