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但求一死(43)
如果说,原来男人看她还是无知无觉地被吸引,此刻不免有要一探究竟的意思了——
这是鼎鼎大名的一枝花看上的女人,想来必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便拿目光,去搜寻她身上奇异之处、独特之处,看看她到底有甚么胜过那红藕、情柔等人的地方,方才是她,而不是红藕、情柔,引得那“一枝花”现身……便不由得越看越奇了。
曲目结束之后,仍留有一段时间,供客人打赏之用。
便见那婉冰抱琴怡然而立,虽然得赏钱最低,却并无怯缩哀怨之态。
她虽得了这“一枝花”的青睐,也并没有半丝自得、渴慕之神。
在座的各位,虽然是江湖豪客,却未必能像她这样“丢”得起脸;也未必能像她这样将“一枝花”等闲视之。
一个小小女子,倒颇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度。
对眼下这糟糕的结果,是真的不以为意了。
然而对于婉冰来说,第一或者倒数,又有什么差别?
她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赢了自然开心,输了也不后悔——大不了多总结经验,争取下次赢得开心,赢得称心如意就是了。
人世间哪来那么多的不甘和悔恨?
此一时,彼一时。
做决定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得什么样的结果,为什么不凭心而为,却瞻前顾后?
即便日后不能得到成功
,为此多经历曲折,那又如何?
当时的你,是那样的你,拥有的是那样的心,并没有日后的那一番经验与体悟。
你凭心作这样的抉择,顺应了自己的天性,听取了自己的良知,为何要后悔没有妥协,没有委曲求全?
荣华富贵,世人皆以为难求,为那浮名浮利,汲汲营营,虚苦劳神;
然而于她而言,富贵易得,唯一颗真心,一段真性难求。
她要赢她的自在,输了也愿一力承担。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她撩一指琴弦,拈一片桃花闻香,一开心就抬头去看苏试,对着他笑。
那不是女人看男人的目光,而是小女孩一脸“你真让我快乐呀”的模样。
她一对他笑,他就为她展颜而笑。
这两个人笑来笑去,怪可爱的。
倒是这底下的客人,为婉冰憋了半天了,也没见那“一枝花”赏出一文钱来。
他们都替她急了!
你说你抢了那么多钱,好意思一毛不拔,改名叫“不给钱”算了!
突见厅中一龟公急匆匆越过过道,往台下木缸去,“刷拉”一声往里面倒了一盘玉元宝。
座中客人顿时正襟危坐,心道:哪个不要命的,敢跟一枝花争女人?
便听不多时,楼上传来唱响声:
“‘天地神行’张飞霞打赏婉冰姑娘一万两……”
众多视线便集中在本来并不瞩目的张飞霞身上。
那张飞霞的一张脸,在烛光中已经憋成了紫红色,两只放在大腿上的拳头也已经捏紧。
这小子,不要命了么,敢招惹“一枝花”?
但想想也不是难以理解,“一枝花”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因为出不起嫖资就杀人。
最多出手小小的警戒一番就罢了。
那张飞霞以后便可以去跟人说:我也和“一枝花”过过两招,受过他的指点,那一枝花也算是我的老师了。
众人又去看“一枝花”,却见他并不恼火,只是伸手在阑干上敲了敲烟杆。
立刻又听得惊雷般的一声道:
“‘紫阳赤焰铁砂掌’郭惊云打赏婉冰姑娘三万两!”
众人的心思立刻活动起来——
和“一枝花”争女人!
以后在酒桌上和人说“老子玩过一枝花看上的女人”,这比和红藕、情柔双飞还带劲!
想想看,一个横行江湖的大佬,你虽然武功上比不过人家,却可以用财力碾压他,这是多么爽的一件事!
于是便——
“‘破天枪’龙成打赏婉冰姑娘三万五千两!”
“‘铁马流星锤’李铁马打赏婉冰姑娘五万两……”
“……打赏六万两……”
“……七万五千两……”
一盘盘金玉元宝跟倒垃圾似的倒进木缸中,叫那些个龟公跑得“狼奔豕突”的,差点没撞在一处,一个个抽空了才能擦汗喘口气儿。
最后,婉冰以“十万五千两,四十六万两”夺得魁首。
二楼一个房间,男装姑娘“啪”的一拍手。
徐老姐却叹了口气。
那男装姑娘道:“你干嘛不高兴呢?你不中意婉冰么?”
徐老姐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福兮祸兮。”
聪明的人都倔,你叫她不要撞南墙,她也一定要用脑袋去磕一磕墙的硬度,再决定撞不撞,撞的话,要用什么力度去撞。
她早就知道婉冰极有可能遭冷遇,没有强令她改了节目,而是由着她胡来,本是存了敲打她的心思。她想好了怎么替婉冰收场,此刻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反倒教她措手不及了。
婉冰得了魁首,便是花魁,往下便是第一红牌,第二红牌,第三红牌……这红牌自然由价高者得,但花魁却不同,可以自行选择恩客。
龟公跑来询问徐老姐儿,徐老姐一点也不意外婉冰选了苏试。
徐老姐道:“便依了她吧。”
龟公道:“……莫非这梳拢礼,就真的要那‘桃花万朵’?”
男装姑娘也道:“我们老姐儿也学会‘视金钱如粪土’了,能上我们白玉京白嫖,这苏公子可真是千古第一人呀。”
徐老姐道:“你懂个屁,跟了苏公子好处多着呢。以后婉冰必然财源滚滚,怕什么白嫖。”
男装姑娘道:“这怎么个说法?”
徐老姐道:“你道男人爱温柔佳人,爱性感尤物,还爱什么样的女人?”
男装姑娘道:“什么样的?”
徐老姐一笑道:“自然是比自己厉害的男人喜欢的女人!”
第三十八章 刺青
芝兰室。
魏灵风皱起眉心, 将手中的茶碟“啪”一声往边上一搁:
“这村药,怎么还不发作?!”
那萧九郎抹了把汗道:“……可能是他武功超群,内力深厚, 是以比一般人反应起来,要慢上许多。也有可能是这‘一枝花’那方面的能力有些差强人意……但是请小侯爷放心, 这药在男女老少、猪狗牛羊身上均功效显著!绝对错不了的!哪怕他阳痿八年, 也能在此药的帮助下,发愤图强、励精图治!待到那药效一发作,保准他翻江倒海、风驰电掣、心力交瘁!到时候您一脚送他西天极乐, 妥妥当当的!”
萧十一郎也在一旁给哥哥帮腔道:“我看这药效也快了……”
这时,对面青纱帐内, 有小丫鬟入内, 与苏试行了一礼, 领他出了桃花坞。
想来是去见那花魁婉冰了。
魏灵风“哼”了一声道:“便宜他了。”
那婉冰本来颇得魏灵风青眼, 若不是苏试突然横插一脚,他本是有意捧她的。当时没有出银钱打赏, 只是不耐烦那些阿堵之物搅扰了琴音罢了。
他虽喜弄刀枪, 好游冶之乐,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粗疏的“纨绔”。到底生在贵胄世家, 听多了宫廷的宫商角徵羽, 看多了历代名家的笔墨刻画。一双耳朵和眼睛, 都刁得很。比起红藕、情柔这样的刻意逢迎,自然更怡情于婉冰柔婉又不失清旷的琴音。
那银钗美人听了魏灵风对婉冰的溢美之词,又见了苏试穿着样貌、举手投足, 无与伦比,自以为容貌不输那婉冰,颇为不忿她那样的好运气。
便轻笑着道:“不知是便宜了他呀,还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