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221)
明明才刚过知天命大寿不久,在普遍长寿的大渊国民里,算是年轻至极,宏图霸业刚刚起航之际。就算是先帝,也是六十几岁才与世长辞。
虽然渊帝在其他列国里暴君名头响亮的很,但是对大渊百姓来说,却是一位切切实实为他们谋福祉的好皇帝。
不少权贵在变法之中被打压,对他颇有微词,心留怨恨,却也又惧又怕。
可谁也不能否认渊帝的伟大。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早些时候,宗洛还在城外时,天空是一片灰灰沉沉,雷云压城,叫人心底直喘不过气来,难受至极。
而现在,天空竟然隐隐约约有了放晴的迹象。
一轮曜日撕裂厚重云层,将光芒铺洒大地,波光粼粼。
这是这些天以来,皇城唯一一次放晴。
虽然全城戒/严,百姓们也不由得在家门里推开窗。
“天晴了。太子殿下回来了,卫国打下了。很快就能出门了。”
漫长多少天的担心,总算能够告一段落。
悠久的钟声回荡在皇城里,悲欢同在。
许久许久,寝宫的门才终于推开。
宫人们个个眼睛鼻子通红,捧着盆和香炉,鱼贯而入,为帝王料理后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再清洁一遍龙体入棺,停灵过后,便要葬入皇陵了。
渊帝在时,以为再度痛失爱子,自己的皇陵根本没怎么修,倒是把孝恪太子的皇陵修得华丽好看,直接按照帝王规格建。
如今再赶工修建自己的皇陵,自然没有多少时间。于是宗洛便做主,将原先给自己修的墓让了出来。至于以后他的墓......多半得和虞北洲合建,还有那么多时间,日后再说吧。
跪在寝宫前的臣子们早已在卫戍兵把守下来到宫里,在白玉阶梯上站成一排。更后面,抬着金丝楠木棺材的侍卫也早已放好。
渊帝驾崩,臣子们自然是要来送一送的。
早在储君登基之前,渊帝就同他们彻夜商谈,将所有要交代的事情全部交代到尽善尽美。
这些都连同卫戍军的虎符一起。代表着江山上一代主人将继承权完完全全交给下一任帝王,铺好了能铺好的每一寸路。不管是帝王还是父亲,渊帝都已经做到最好。
只待权柄的最后交接。
等拿到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站立在最前面的薛御史才老泪纵横,率先高呼一声参见陛下,颤颤巍巍跪下。
“臣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
所有臣子全部呼呼啦啦跪了一地。不仅仅是他们,宗元武和宗瑞辰也跪在一旁。远远地,顾子元抬眸看了最后一眼,终于深深地埋下头去。
刚刚平定皇城事端,身上甲胄仍旧染血的穆元龙也同段君昊抱拳跪下:“臣已奉陛下之命,将叛党尽数拿下!”
偌大皇宫,只有沉默的钟声仍在敲响。
红衣青年跟在宗洛背后。
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在这一片呼啦啦的声音中跟着一起单膝跪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践行了他对渊帝临死前的承诺。
刚刚走出寝殿之前,虞北洲抱着他,仔仔细细吻干净了他的眼泪。
就像渊帝说的一样,皇帝是能有眼泪。即便有脆弱的一幕,也只能被自己最爱的人看见。
如今站在这里,宗洛虽然眼眶通红,但却没有再掉一滴泪。
他挺直脊背,举起了手中的玉玺。像渊帝期许希望的那样,以崭新,肃穆的,属于一个江山之主的姿态,认认真真地接过了这片江山的归属。
当然,在这之前,宗洛硬是将虞北洲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低声问道:“还记得在皇城前,你问我的话吗?”
虞北洲当然记得。
他问师兄,愿不愿意以身相许。
当时宗洛只是笑,说等回了皇城可以考虑。
“当时我在笑,笑你竟然也难得犯了糊涂。”
宗洛吸了吸鼻子,未干的泪痕带上笑:“其实你早就拥有我了,不是吗?”
“......那当真是臣的荣幸。”
众目睽睽下,宽大的袖袍抖落,虞北洲同样笑着,握上了那双微冷的手。
而宗洛也毫不避讳地紧紧地回握了他,十指相扣。
在这高朋满座,盛大肃穆的场合之下,他们互相依靠,舔舐着伤口,成了全场唯二站着的人。
“免礼......平身。”
任谁也能听出新帝声音里的沙哑。
然而雪白的身影却依旧笔直地站着,矗立在皇宫正中,像这片土地的未来。
新帝的身侧,影子相连的地方,是他此生挚爱,共他命运纠缠,一同并肩之人。
恰在这时,乌云背后的太阳也总算尽数展颜。
一道灿烂至极的金光从天际落下,不偏不倚落到皇宫金銮殿的顶上,将那展翅欲飞的夔纹镀上一层朦胧神光。
偌大一个帝国,大荒之上唯一一个统一中原的帝国,就在刚才失去了自己的主人,又迎来了一位新主人。又或许是两位。他们将带领大渊走向辉煌。
就像从今往后,每一个陪伴在一起岁月那样。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还没亮。内侍就在殿外轻轻叩门:“陛下, 时辰到了。”
角落银质镂空的香炉仍在悠悠然燃烧着。
寝殿里落下的的帷幕背后,骤然有人影闪动。
骨节分明的手探了出来:“等一下......”
很快,这截手就被另一只滚烫的手重新扯了进去。
一阵叫人面红耳赤的木头摇曳声过后, 手无力地垂到一旁,白皙如同上好玉瓷的指缝里沾满了黏腻的痕迹, 顺着修长的手指缓缓流淌, 要掉不掉地挂在指尖上, 像一滴眼泪。
(只写了手,没有脖子以下,请审核明鉴)
“陛下竟然叫臣舒服了,臣也该服侍陛下了。”
帷幔垂落间, 翻身而起的男子舔了舔嘴唇, 笑着亲了亲新帝的指尖, 又重新埋下头去。
“唔......”
很快,后者便面色酡红, 连摁着那只毛茸茸头的手都没有力气。
刚刚苏醒的身体总是格外脆弱。
末了,宗洛浑身紧绷,像是刚喝了一罐美酒,恼怒又带着无奈地瞪了虞北洲一眼,瞳孔外周微微染着水光, 带着醉醺醺的意思。
结果就是这一眼, 又叫虞北洲精神抖擞起来。
要不是今天是个大日子, 他定然得现在就把人摁在龙塌上,就这样从背后抱着, 多来几次,玩到尽兴了最好。
小情侣年轻气旺,每天早上都得来这么一遭。
宫人们一句也不敢多听, 当然了也听不到,敲门提醒后将衣物放在外间,叫火炉熏得暖乎乎的。
新帝还未登基,新的寝殿尚未布置完成,如今仍旧住在羽春宫内。
自从北宁王住进来后,这位便像圈守宝物的凶兽,一点一点将地盘圈了起来。平日里反正陛下同这位在的时候,寝殿就是绝对的禁忌之地,下了死命令,不能踏进一步。
“今天先放过师兄,毕竟晚上有的是时间。”
虞北洲将人翻来覆去地亲了好多遍,这才从龙塌上起身,将外边的衣物拿了过来,亲手帮宗洛一件一件穿上。
他们都是不喜欢被他人近身的性格,但遵照礼制,皇帝身边定然需要人服侍日常起居。于是闲来得空,虞北洲便跃跃欲试地接过。
放眼整个皇城,除了陛下,谁还能比北宁王身份尊贵?就连奉常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虽说第一次第二次穿衣的时候,衣物都整理的不甚美观。但好在虞北洲学习能力极快,翘了一次上朝跑去浣衣局看了一上午,再回来后便有模有样了。
就连今天这套极尽繁琐,华丽至极的登基冕服,也能一点一点有条不紊地为宗洛穿好。
没错,今日是大渊不折不扣的大日子,登基大典。
同登基大典一起举行的,还有大婚。
因为这场大婚没有长辈见证,只需叩拜天地,宣告天下。更没有宾客敢喝这两位的席,闹这两位的婚。
出于重视目的,宗洛干脆大手一挥,让奉常连带着一起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