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119)
于是他又默默地把被子扯了回来,抬眸去看,正好同站在渊帝身后,此刻弯起嘴角看着他的虞北洲对视了个正着。
宗洛:“......”
渊帝没有注意他们这点暗潮波动,询问完御医后,这才转身:“听孟内侍说,你昨晚喝完药后早早地便睡下了,为何会突然感染风寒。”
宗洛再度:“......”
想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得这倒霉悲催的感冒,他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笑意愈发浓郁的虞北洲一眼。
但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在他爹面前说的。
先不说自己是半夜不睡觉偷偷溜出去熬夜,还是跑到北宁王府书房下的暗室里,和虞北洲大战三百回合后两人擦/枪/走/火双双起了反应,实在没法这才狼狈地溜回来,发现自己还支棱所以跑了个冷水澡导致风寒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荒诞离奇,匪夷所思。
就前半截要被他爹知道了都不得了,更别说连宗洛自己都震碎三观的后半截了。
于是他只好讪讪地道:“儿臣也不清楚......”
实在是这道声音太过软绵无力,渊帝几乎不需要辨明,就知道宗洛是在撒谎的地步。
冷肃的帝王眯起眼睛:“朕可是听说,你半夜睡醒后,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池冷水,在里面泡了整整一炷香时间?”
静寂的室内,骤然响起虞北洲毫不掩饰的一道低笑。
宗洛发誓,他现在的脸绝对红了。但由于自己发烧了的缘故,整个人脸色都通红通红,这才看不出什么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天在虞北洲面前百般不承认百般抵赖的事情,竟然会被渊帝当着虞北洲的面拆穿。
真不愧是亲爹啊。他绝望地想。
“陛下,三殿下或许是昨晚做了噩梦呢?”
就在宗洛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狡辩的时候,一直在背后充当吉祥物的虞北洲笑着开口了。
“哦?”
渊帝方才正在和虞北洲议事。
年节也过了,再过约莫半个月时间,大渊也到了重整兵马,再度开始扩张的时候。
如今就剩下卫国和豫国。这两个国家就算合纵了,面对大渊也不过是一个先死一个后死的区别而已。
不过还是要分主次的。
卫国早些年称霸列国,底蕴还在,一时半会集中兵力也得磨一阵。倒不如先从豫国下手。而今就是双线作战,集中兵力先将豫国拿下,去卫国面前做个幌子,等收编豫国,重整兵力,再一鼓作气拿下卫。
打快攻,虞北洲和宗洛都是一把好手。
下人汇报三皇子醒后,渊帝直接起身,没想到虞北洲惊讶地说三殿下竟然病了,可得好好慰问一下,于是便把人也带过来了。
“臣有时半夜做了噩梦,也会心中烦躁,起身洗个冷水澡。”
虞北洲道:“只是三殿下一向体魄甚笃,偶然感染风寒而已,陛下不必太过担心。以殿下的身体,恢复起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听他这么说,渊帝神情稍霁,没有再追问宗洛为何昨晚非要洗冷水澡,而是顺带把医圣叫了过来,让他们好好治疗三皇子。
万万没想到,最后解围的还是虞北洲。
宗洛现在脑子烧得厉害,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思索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等目送着渊帝这尊大佛出去后,宗洛吩咐下人把守好寝宫,继续把被子一拉,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或许是药效的缘故,这一觉又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再醒的时候,宗洛已经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味。
他睁开眼睛,勉强坐起,只觉得脑袋清明些许,比上一回醒来的时候好多了,胃里却还是空空荡荡,难受至极。
宗洛刚要起身,回头就撞进一双满含笑意,黝黑不见底的眼眸里。
虞北洲搬了张椅子过来,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塌边,一只手支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师兄,早啊。”
宗洛:“......”
早早早,早你个大头鬼!
“来人......”
他抬手就要喊下人来,好好问问他们为什么会把这个祸害放进他寝殿里,结果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住。
“师兄莫急嘛,现在夜深人静的,谁会来这里。”
虞北洲叹了口气:“也就只有心心念念对你牵肠挂肚的师弟会来,为师兄鞍前马后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还鞍前马后, 鞍前马后就是这样大半夜溜到别人床前,把人吓个半死吗?!
宗洛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但鉴于他现在只要一开口说话, 嗓子就像被人拿着小刀刮过般疼, 所以他只能乖乖闭嘴,朝着虞北洲怒目而视。
“这可不能怪我故意吓师兄。如今师兄可是这皇城里的大红人,听说师兄染上风寒后, 前来探望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师兄同我心有灵犀,我来时正好醒了罢了。”
被人用这样的视线注视, 虞北洲丝毫不觉得难受,反倒格外享受。
他脸上仍旧带着往常那般意味不明的笑容,凑过来的时候眉眼仿佛都跃动着笑意,一眼就叫人看出他如今不加掩饰的好心情。
虞北洲这话也没说错。
在宗洛昏睡的时候,渊帝来过, 裴谦雪来过, 薛御史也来探望过。宗洛还就都没醒, 只有他摸进来后才醒,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师兄睡了这么久, 定然饿了吧。”
他状似体贴地开口,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碗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上面只浮着些青菜, 清汤寡水到让人毫无食欲。然而落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宗洛鼻子里,也如同珍馐佳肴般香气扑鼻。
虞北洲笑眯眯地拿起勺子,舀起满满一勺, 递到宗洛唇边:“师兄,来,张嘴。”
宗洛被他不同于往常的举动搞得满身鸡皮疙瘩:“你把碗放下, 我自己会吃。”
“那可不行。”虞北洲笑容不变:“我须得好好喂饱师兄才行。”
他恶劣地用勺子凑近宗洛的嘴唇,指尖微微用力按压,将那片因为高烧未褪而显得殷红的薄唇念得充血。
虞北洲着迷地欣赏着这样颓艳的颜色,故意压低声音:“要是师兄没能吃饱,谁来喂饱你可怜的,在暗室里石更了一天的师弟和小师弟。”
宗洛:“......”
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干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好事。
奈何他现在烧虽然退了些,但的确如同御医所说,多年未染风寒导致染上一次就严重到下不来床,连抬一抬手指都觉得费劲的程度。
虎落平阳被犬欺,宗洛自诩自己铁骨铮铮,死活不张嘴。
他就是饿死在这张床上,从外边跳下去,也不会吃虞北洲喂过来的一点东西!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叩叩叩。”
“殿下,顾公子求见。”
宗洛一愣,想起方才虞北洲说的夜深,登时意识到自己这是上当受骗了,恶狠狠地瞪了这人一眼。
“让他进来吧。”
他刚刚开口,就被抵在唇边的勺子找到空隙挤了进去,差点没被这一勺粥给弄噎住。
等顾子元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白衣皇子穿着一身单薄里衣坐在床上,双肩瘦削,面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一改往日秋霜满月般的清冷出尘,反倒涨红了脸,止不住地咳嗽,有种从前从未体现出来的脆弱感。
一旁懒洋洋坐在床边的红衣将军一只手端着白粥,另一只手亲昵地贴在白衣皇子脊背上,作势拍打。
他们的氛围自成一体,根本不容许他人插足。
想起上次在年节时看见的那一幕,顾子元心中酸涩感愈重。
等到宗洛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才发现虞北洲这厮竟然放肆地把手贴到了他的脊背上。滚烫的热意顺着掌心传过来,竟然比宗洛这个正儿八经在发高烧的人还要高些。
“洛兄。”
顾子元讷讷道:“听说洛兄染上风寒了,我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一下。”
他现在也是朝廷官员了,不像叶凌寒一样只能眼巴巴在三皇子府里等消息,偶尔借口进宫一趟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