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86)
温言书本来痛得直抽气,一听到这话, 居然开始主动思考起来——这人说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 显然曾经是想使些软招搞定自己的。
他的脑海里勉勉强强梳理出几个曾经企图花钱搞定案子, 又看了四周一眼,心里隐约有了几个备选名单。
此时,胃部的疼痛已经渐渐褪去,温言书深呼吸几口,终于缓过劲来,才问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男人嘲讽地笑起来:“您温记者什么风骨,大家这么多年都有目共睹了,怎么会奢求您为我们做什么呢?”
温言书一听这话,额头便渗出冷汗来——如果对方有什么诉求倒还好说,自己又机会佯装同意再借机脱身,但如果像眼前一样单纯为了泄愤,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正当他开始紧张起来,男人便走到从柜子后,推来了一台摄像机。
这架势立马让温言书明白,这人绝不是他直接的债主,但他一定和他背后的指使有着最直接的接触了。
这条线索只让他短暂的精神了些,下一秒,男人便打开摄像,抡起一把小刀直直扎进他的大腿。
钻心的剧痛!温言书忍不住惨叫出声,只觉得心脏都跟着收紧了。他忍不住蹬着腿,冷汗如瀑布一般流淌下来。
“后悔吗?”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掰着他的脸面朝摄像机,“说对不起。”
温言书此时只觉得喉咙都被绞死了,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沉默的档口,男人又抡起手边的鞭子,“唰”地绽在了他的身上。
声音和伤口现在温言书的耳边展开,他隐约间觉得这是一声血色的惊雷,在寒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可怖的豁口,紧接着才在他的背上撕出剧烈的疼。
只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但他根本来不及喘息,下一鞭子就又跟着应声落下,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被那声音扯成了两半。
“唰”、“唰”一声跟着一声,温言书咬着牙,数了整整十下——他的命便也跟着反复活着又死去了十回。
这若是一般人,应当早就昏死了过去,但温言书从小被打到大,耐痛能力要高于一般人,他闭着眼倒在地上,只觉得疼痛万分,意识却清醒得很。
男人显然也用尽了全力,他气喘吁吁地将鞭子扔到一边,只当温言书失去了意识,搬着椅子,背朝着他去整理摄像机。
温言书瞅准了时机,赶忙将耳根贴到墙角边,摁下了耳钉上藏着的隐形摄像头——他想确认一下那摄像头是否正常工作,却发现根本连不上网,拍到的视频和画面都发不出去。
显然附近有信号屏蔽仪,阻断了他发送任何东西。
全神贯注干某件事的时候,温言书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男人转过身来,温言书连忙皱紧眉,假装将醒未醒,浑身的裂口就又开始要他的命了。
他想借着磨蹭拖延些时间,却没想男人却丝毫没有给他机会,不知从哪拎来一个铁皮桶。
温言书看见那桶的一瞬间,脑子里就拉响了红色警报,他绷直了身子蜷起手指,在那人动作的前一秒,看见桶里甚至还有没有融化的雪。
刺骨的冰水就像是无数把刀子一般,直直冲向他的伤口,温言书只觉得自己的骨髓都要从里冻住,生出一根根冰锥,从那破绽的伤口处挤出来。
等冰水浇灌完后,那人径直走开,“哗”地打开窗,寒风叫嚣着贯穿温言书的心脏。
地狱大抵不过如此。
温言书有一瞬间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他控制不住双眼发黑,四肢也逐渐不为他所有。
“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自杀套餐。”男人从身后拿出了一沓“遗书”,颇为得意地笑道,“尸体坏成这个样子,怕不是要丢进水里喂鱼才行了。”
温言书只觉得大脑疯狂地颤抖,但他还是抽出一丝力气,艰难地道:“你们老板……生意还想继续做吗……?”
此时他脑海中基本已经确定了对方是谁,他只需要男人给他一个联系对方的机会……
男人收了手,冷着脸看他,没有作声。
“你让我联系他,他想要什么洗白稿,我可以帮他写……”温言书已经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十分吃力,“我劝你最好……最好不要替你们老板随便做主……我只要动动笔……他就有机会翻身了……”
温言书此时已经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睁着眼,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男人确实被温言书最后的话给恐吓到了,他又将温言书全身检查了一边,终于还是关掉了信号屏蔽仪,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温记者他松口了。”
衡宁把手机交给网安部门监控之后,整个人就像一头迷路的狮子,来回在走廊里踱步,整个人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李自合已经被抓进去了,一直和温言书一起生活的何思怀、联系频繁的佟语声、吴桥一都在大半夜地赶往了刑侦大队。
警方的摸排工作正紧张的进行着,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暴露了自己不安定的情绪,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压垮了。
时间滴滴答答走着,直到过了凌晨三点,衡宁始终保持网络通畅的手机骤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音响起的一瞬间,办公室里的困顿、烦躁、焦虑都瞬间凝固住,所有人宛如闪电般冲向屏幕前——
那是一张室内的照片,里面布满了叫人恐怖的刑具,吴桥一第一反应就是把衡宁拉走,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眼前,公安局的专家凑在一起研究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信息量很少,但根据汽车行驶的时间划出范围半径,至少能排除掉一些选项。
挤在后怕的何思怀看到照片,突然喊了一声:“等等,我好像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凑过去,等着这个刚上班没多久的年轻人开口。
“这个鞭子……我以前好像在宁昌异校见过!”何思怀紧张地指着画面中,地上散落的一根鞭子,大脑快速地转起来,“这种带倒钩的鞭子,是那个学校特制的,有一批没有销毁的被运走了!”
何思怀的思路非常清晰,说着说着整个思路都连贯上了:“当时这个案子就是小温哥曝光的,我记得他说因为这件事情遭受了很多骚扰,前不久刘民军也出狱了……”
刘民军是彼时宁昌市异常行为矫治学校的校长,因为非法拘禁罪入狱,前不久刚刚出狱,很难说没有东山再起之意。
“而且宁昌距离这里的车程,也差不多和时间对得上。”何思怀几乎笃定道,“能查查吗?”
这是一条很关键的信息,警察立刻根据这条线索摸排起来,通过刘民军的关系网、照片里显示出来的楼房内特征进行摸排。
末了,何思怀还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在宁昌刑警队,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吗?”
在和刘民军短暂通话的几分钟里,温言书借着信号发出去的那张照片,给警方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去和刘民军周旋、拖延时间,说到后来,他几乎已经听不清刘民军在说什么了,但只要意识模糊,就又会遭到男人的一顿暴打。
他隐约记得刘民军在电话里对他冷嘲热讽,说温大记者也有脊梁骨这么软的时候。
疼痛和寒冷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一个将他扯向昏厥,一个把他拉回清醒。
有好几个瞬间,温言书想,干脆别活了,咬断自己的舌头,就在这里死了算了。
但案子还没有破,衡宁还没有获得清白,他们还没有幸福的生活……
他不清楚刘民军到底信没信他的话,只记得天旋地转间,他听见了门被人踹开。
似乎是警察。
温言书听见男人惊悚的叫骂声,下一秒,一个人将他将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衡宁来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