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44)
虽然衡宁自认为事业和学业已经救不起来了,但父亲的经历让他在健康方面丝毫不敢懈怠,他坚持锻炼身体、早睡早起,生活方面的自律严苛到有些不近人情。
正因为穷,才更要保护好身体,否则身体突然垮了,连看病的钱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你真厉害。”温言书诚恳地夸赞道,“我一熬夜就起不来,别说自己做了,起得急我都来不及买。”
所以看着眼前这个多少有点病歪歪的家伙,衡宁又控制不住当爹又当妈:“好好吃饭。”
温言书没跟上节奏,看着手中的筷子,抬头道:“吃着呢,可认真了。”
沟通失败,衡宁只能硬着头皮补充道:“我说平时。”
温言书了然,垂下眼皮子,乖乖应了一声:“我努力。”
这顿早餐的气氛对于两个人来讲已经相当和谐了,温言书看衡宁又忍不住要帮忙收拾桌子,连忙把他摁下来:“我来我来,你去看题。”
然后转身,一阵娴熟地清起了桌子。
衡宁坐到一边的沙发上,这样的画面让他想起电视里经常看见的,晚餐后,妻子忙忙碌碌收拾起餐桌,丈夫便被支去书房,辅导孩子写作业。
他母亲走得早,小时候念书也不用父亲操一点心,自然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看着温言书忙忙碌碌的样子,忽然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期待。
很快,温言书把桌子收拾了干净,转身吧嗒吧嗒跑去房间,拿出来笔纸凑到他身边坐下。
“妻子”的角色又很快转换成了“同桌”,但那一丝温暖的归属感并没有消失。
在那人飘过来的橘子香里,衡宁稍稍走了点神,又很快拿起笔。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正是这么多年来最讳莫如深的事情。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看到高中生都心烦,对于学习的事情他总是避之不及,每年六月的高考都会让他焦虑烦躁。
但现在,他在纸上清楚地列出昨天自己一步一步推出来的公式,从题干一点点抽丝剥茧,有条有理地讲出自己揣摩了一整夜的解题思路,轻松自在得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学霸。
温言书双手扒在桌边,眼睛跟着自己的笔尖儿转着,像是一只盯着玩具聚精会神的猫。
但没写几步,猫的眼珠子凝滞住了,衡宁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开始发直,就知道他的思维又飘到了八百里以外天马行空去了。
他只要一发呆就这样,他只要一听自己讲题就必定会发呆。
笔杆儿在衡宁的指尖上转了个漂亮的弧,下一秒轻轻敲在温言书的脑门上,那人骤地一惊,瞳孔差点儿缩成一条细线。
“我走神儿了?”温言书喃喃地摸着自己的脑袋,恍惚道,“对不起,我以为我听着呢,上了班之后完全没高中学习的状态了。”
衡宁倒是不恼,耐心问道:“要我重新讲一遍吗?”
温言书立刻点点头,转而又问道:“我可以录个音吗?我要是讲不出来,干脆直接放录音给她听。”
衡宁点头默许,接着问:“你不是要表现吗?放我的录音还怎么展示一把?”
温言书笑道:“是我花功夫找到你,我没功劳也得有苦劳吧?”
衡宁看了他一眼,目光稍稍柔软了下去。
温言书身上的橘子香味实在好闻,经历那一晚之后,这样的的味道总会引起衡宁的一些遐想。
而此时,这人仗着有录音帮忙,整个人开始明目张胆地开起小差。
他一会儿用手指去玩衡宁袖子上的衣扣,一会儿用嘴巴去叼放在手边的水杯,东摸摸西戳戳,最后该玩的玩了个遍,就干脆趴在桌上,睁着眼睛眼巴巴盯着衡宁看。
衡宁被他的头发扫到手背,低头看了他一眼。
趴着的动作让领口敞得更开,雪白的皮肤让衡宁一阵恍惚,更过分的是这人的眸子,朦胧的水汽里荡着一丝波纹,懵懂又带着叫人心动的缱绻。
看见自己骤地停下讲题的声音,这人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轻轻咬了咬下唇,变本加厉地抬眼看他。
以前,温言书每次想要接吻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衡宁的脑子里率先闪过那句充满暧昧和暗示意味的“思怀明天不在家”,紧接着就是那晚只属他们于两个人的“不可告人”。
他感觉屋里的暖气忽然升温了,思维也逐渐混乱,下一秒,那人轻轻半仰起头,那橘香味的漩涡瞬间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那一刻,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只顺遂着本能就轻轻俯下身去,他感觉到那橘子的香气已经直接抚上了他的鼻尖。
温言书也轻轻闭上眼,睫毛在轻颤,似乎正在悄然等待着他的靠近……
“砰”,一声推门的脆响,两个人几乎是瞬间直起身来,一人拿起笔纸,另一个人端起空水杯喝着。
接着传来的便是男生大大咧咧的呼唤:“小温哥,我回来拿个东西,马上就走啊!”
下一秒,就听那人惊讶地唤了一句:“哟,衡老板也来了。”
从橘香味里骤然抽身的衡宁没有回头跟他打招呼。
他手里捏着的笔发出咔咔的碎响,只觉得脑袋都跳得生疼。
妈的。衡宁在心里恨恨地咒骂起来。
他妈的。
作者有话说:
何思怀:开门!查寝!让我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登西!
第38章 新房客05
何思怀进门的时候, 其实还是有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的。
但他没兴趣琢磨是怎么一回事,便决定装傻到底,快速冲进房间里, 头也不回地装好要拿的材料, 目不斜视地走出房门。
可那位衡老板的煞气实在太重了。
何思怀就算竭力屏蔽了两个人的目光,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刀扎一般的压迫感。
于是他绷着脊梁骨, 在极度恐怖的沉默中迅速撤离。
他想起来温言书说过, 衡宁这人恐同, 再加上那俩人之间也有股诡异的剑拔弩张, 那一刻,何思怀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
于是他夹着手机紧张兮兮往楼下跑,惊魂未定地拨通了江北的电话。
“喂?北哥?我有那么明显能看出来是同性恋吗?”何思怀紧张地问他, “我感觉我要被反同势力暗杀了!”
房间内, 温言书被突如其来的一遭直接吓垮在了桌边, 好半天, 脑袋抵着桌面爬也爬不起来。
而身边的衡宁也拄着笔, 轻轻闭上眼,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差点儿直接让他迸出个脑溢血, 那直冲脑门的愤怒在他体内疯狂撞击了好半晌,险些在何思怀飞跃过他身后的瞬间化成结结实实的一拳,但他忍住了。
内化不良情绪非常伤身,他完全可以理解一边的温言书此时为何一脸肾虚, 待到心情平复时, 他也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其实这样也蛮好的——什么都没发生, 算是及时止损, 要是光天化日又来前天晚上那么一遭, 他可就真再不能骗自己一切都是意外了。
挺好的,衡宁劝自己,何思怀这狗崽子他妈的干得漂亮。
终于,衡宁重又拿回了温言书放在桌上的录音笔,重振旗鼓,一鼓作气录完了讲解的音频。
从头到尾,温言书都蔫巴着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久久无法释怀了。
办完公事,失去欲望的衡宁一脸正义凛然地起身打算离开。
死了很久的温言书终于复活了,他像跳上岸的鱼一样挣扎着起身,因为起得急,一个没站稳还把桌子碰得哗哗响。
刚受过刺激的衡宁又惊悚地回过头。
温言书感到愧疚万分——今天万一给那人整不|举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
但那人还好,看起来稳住了,至少表面稳住了。
“你稍微等我一下……”温言书小心翼翼地道,“我换身衣服就下楼出门,不会再打扰你了。”
衡宁显然已经不想说话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像个没有灵魂的等人机器,木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