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43)
那一瞬间,战争双方几乎是瞬间凝聚成一股力量,变成了一阵紧张无措的沉默。
终于,方才叫嚣得最凶的红毛儿颤巍巍喊了一声:“衡老板……?”
接着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低骂了一句:“我操……”
衡宁没什么大动作,只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锋利的半截啤酒瓶,又抬头瞅了他们一眼。
下一秒,一群人立刻识相地一哄而散。热热闹闹的街头又恢复了让人安心的宁静。
一转头,温言书正扒拉在门框边悄悄瞅着他,目光晶亮亮的。
衡宁转头把玻璃瓶子丢进垃圾桶,面无表情地作无事发生状:“回去吧。”
方才还紧张兮兮的温言书立刻兴奋起来,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衡宁第一次帮他赶跑霸凌者的时候,那人也差不多跟个小鸡仔一样滴溜溜跑在他身边,仿佛终于找到了靠山,整个世界都有着落了。
“你刚刚好帅啊。”温言书由衷感叹道。
衡宁脖子僵了一下,知道这人夸人不打草稿,就逼迫自己照单全收了。
事情一解决,冷却下来的脑子又告诉衡宁自己多管闲事了,于是他硬着头皮道:“快回去睡觉吧。”
温言书方才还激动得发抖的声音立刻软下来,可怜巴巴道:“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睡不着……”
衡宁不知道这人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他很清楚对方捏住了他的命门——他确实看不得这人卖惨的样子,他就是吃这一套。
于是他放慢了步子,意思是答应了。
两个人慢慢走回楼道里,停在方才那扇窗边,一起抬头,望着被破烂霓虹染红的天。
白马桥的晚上单调却也斑斓,没有市中心那般灯火通明的繁华,却有着永远预料不到的千奇百怪。
衡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么沉默着——毕竟那人只是要自己陪着,陪着和陪聊是两码事。
那人似乎也将就着自己的节奏,不吱声,裹着自己的衣服往自己身边凑。
像是冬天里贴在火炉边的小猫。
因为这个人不要脸的次数多了,衡宁逐渐对他脱敏,好半天才后知后觉,那人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早开始打瞌睡了。
衡宁拧起眉,拍拍他,不容拒绝地命令道:“快回去。”
温言书这才骤地清醒过来,像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包一般一个激灵。
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衡宁在心里念叨,手掌坚决地把人往回推。
这回,温言书也没拒绝,轻飘飘地在他的推动下上了楼,临关上门前,又悄咪咪探出个脑袋,用气声道:“别忘了明天来给我讲题呀~”
衡宁看着他弯弯的眼睛,忍不住想伸手把他的脑袋摁回去。
那人又贼心不死地补了一句:“明天思怀不在家~”
衡宁“咔哒”一下帮他合上门,转身闷闷回房。
干嘛老是强调何思怀不在?衡宁烦躁地想。
搞得跟偷情似的。
作者有话说:
何思怀,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多余!
第37章 新房客04
整个临睡之前, 衡宁满脑子都是那句:“思怀明天不在家。”
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本不想再跟温言书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交集的。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照例五点半就把他催起了床, 一套洗漱完成下来, 他约莫看了有几十次手机。
妈的,衡宁骂自己, 你他妈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下楼跑了步, 跑了两圈刚要上楼, 迎面遇到了一家早点小推车。
这车看起来颇有些年头, 事实上在这一片也待了相当一段时间了,但唯独这一次,衡宁多看了它一眼。
太像了, 衡宁的目光跟着推车走了几步, 高中的时候自己每天也就在这样的小车前, 给温言书买豆浆和豆沙包, 十多年过去了, 地点从渝市走到北郊, 这样的小推车除了加了个比较有排面的牌匾之外, 居然也没有任何变化。
回来的时候,衡宁的手里就多了两杯豆浆和两盒蒸饺。
一自己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买了早餐,还是两人份。
正想着一份当早餐一份留着中午热热吃,门口风风火火跑下来一位男大学生。
一股青春洋溢的风吹过来, 衡宁不用抬头, 就知道是那位“今天不在家”的何思怀。
那人飞一般从自己身边略过,正当衡宁为两人没有语言交流的擦肩而过松了一口气, 那人居然小跑着退了回来:“早上好啊衡老板!”
衡宁看了他一眼, 欲盖弥彰地把双人份的早餐往身后收, 面上冷漠道:“嗯。”
何思怀虽然是个小四眼儿,但显然眼神活得很,立刻对上了他藏到身后的双人份豆浆和蒸饺:“豆浆这么好喝?小温哥刚刚也说要下楼买。”
衡宁脑子一紧,皱着眉没回答他的问题:“你不赶时间吗?”
何思怀便立刻飞走了。
衡宁提着两份早餐,面色严峻地往楼上赶——温言书正好想喝豆浆,自己又正好买多了,所以完全是正正巧,谁也不想浪费这个钱。
临走到温言书家门口,衡宁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报个备,于是打开手机强壮冷漠地发消息:“起来了?”
对面应该也是听见了脚步声,“哗”地一下拉开门。
两人面对面站着,温言书松松垮垮穿着掉到肩膀下面的大号睡衣,脑袋上翘着一根头发,嘴里还叼着根牙刷。
身后,前不久还光秃秃的毛坯房已经迅速生长成了一片亮堂简洁的小窝,防盗窗、窗帘、壁纸、小沙发、桌椅、储物柜……
一边的热水壶还腾腾冒着热气,真就像一个崭新又温馨的小家。
衡宁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安心的归属感,甚至眼前这惺忪懒散的人,也成了这小家最画龙点睛的一笔。
但他还是稳住了,举了举手上的袋子道:“刚下楼碰见何思怀,听他说你也要买,我就顺手给你带了点。”
他刻意颠倒了时间线,还着重强调了“顺手”两个字,就怕人想多。
那人抬头看他,先弯着眼朝他笑起来,伸手关好门,接过早餐放在然后吧嗒吧嗒跻着拖鞋跑去漱口。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那人一边洗脸一边道:“你这也太客气了,我麻烦你帮忙,你还花钱请我吃早饭。”
衡宁又刚正不阿地强调:“顺便。”
温言书没回答,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家已经装好暖气片儿了,一进门暖和得很,那人便也就穿这个敞领的薄睡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本来衡宁已经对他这副样子有所免疫了,但当他看见客厅那不属于温言书的一片书桌,这才骤然想起,这人现在还和另一个男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敞着领子、在家遍地遛着他的锁骨,不止衡宁看得清楚,何思怀肯定看得更清楚。
于是衡宁忍不住多嘴道:“衣服大成这样不难受吗?”
温言书好半天才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肩头,伸手将衣服又提溜上来:“有一点儿,总掉。”
衡宁差点被他的回答气笑了——明知道穿着不舒服还硬穿,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他转而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去教育温言书,毕竟他自己更是连一件像样的睡衣也舍不得买的。
但温言书很快撇走了这个话题,慢悠悠去厨房倒了碗醋,放到桌子边,“啪嗒”掰开竹筷子,笑眯眯道:“起床就有饭吃也太幸福了!”
衡宁看了他一眼,许久才撤回目光,和他一起埋头吃起来。
高中的时候,温言书就喜欢边吃饭便呜哝呜哝地说话,很显然,现在这个毛病也依旧没有改掉:“衡老板,你平时早上也在外面买着吃吗?”
衡宁实话实说道:“我自己做。”
今早确实属于特殊情况,自己脑子抽了下去买早餐,平时衡宁几乎不在外面买着吃——自己简单炒个饭,或是煮些粥、下点面条什么的,总比这一片儿的地沟油食品吃得叫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