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13)
SS1终点线,收车台,摩托组35号车手秦渡凉总用时最短,34分21秒11,是SS1的赛段冠军。
赛会通知三位解说去为三位冠军佩戴奖牌,郑仁天为汽车四驱组颁奖,杨优为前驱组颁奖,摩托组就交给了言灼。
言灼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环山赛段最终还是回到发车点,所以他们只要绕去解说台的背面就好。
工作人员将奖牌交给三个人,他们摘下耳机,整理了一下衣服。言灼跟在最后面,他不知道这半个多小时的山风吹下来,自己的头发还是不是正常的样子,但这会儿也没个镜子给他照,便作罢了。
秦渡凉站在边上,一手抱着头盔,视线跟着言灼。
言灼踩着短短的两级台阶走上发车台,下方记者们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头顶“突突突”转个不停的直升机……
他看见秦渡凉的赛服有不少磨损,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等待主持人的总结词说完。
“那么,请三位解说,为三位赛段冠军佩戴奖牌!”
秦渡凉和另外两位汽车组的冠军同步低头,言灼抬手,挂在他的脖子上。
言灼手指关节被冻得嫣红,仿佛被扫了胭脂。
接着,他们要握手。
秦渡凉的右手抱着头盔,于是他抬起左手,用牙齿咬住左手手套腕处的魔术贴。
刺啦,手套被松开。
秦渡凉叼住手套指尖的部分,就这么脱掉手套,自己叼好,握住了言灼的手。
第10章
佐河县拉力赛共6个赛段,用时4天。
第一天的SS1结束后,赛车组从天桥山向西出发,在傍晚抵达了SS2赛段的发车点。而解说组还留在佐河县,接下来都是室内解说,只需要看摄影反馈回来的画面就好。
车队维修工们娴熟地支起维修站,飓风车队今天跟来的是一个维修小组,此时维修工们正在为两台摩托进行维护。
拉力赛不仅摧残车手,更摧残赛车。秦渡凉也在维修区帮忙,叼个烟,一手的机油,在换机油机滤。
“你歇着去呗。”大工说,“再换个离合片,剩下的重新固定水箱侧板就行……唉对了,渡凉,过弯还是别压满胎了。”
秦渡凉笑笑,夹下烟,滤嘴被他手指夹的也沾上乌黑的机油,“我真没事儿了,我一个骑赛车的,你们拿我当玻璃娃娃,不合适吧?”
大工对此没什么异议,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他秦渡凉身价太高了,摔不得,也伤不得。
“我去看看彭谦那要不要帮忙。”秦渡凉说。
说完,他离开自己这个维修站,去了隔壁。说是来帮忙,结果来了彭谦这儿直接找个凳子坐下来开始看直播回放。
彭谦把自己底护板装回去之后坐来他旁边,“你还没跟我说呢,言灼到底为什么甩了你啊?你单身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他?”
“嗯。”秦渡凉头也不抬。
“哇靠,你小子深情啊……不过你别说,言灼确实好看,怪不得你。”彭谦很兄弟地拍拍他,“不过,为啥把你甩了?”
秦渡凉暂停视频,抬头,“你如果闲得慌,可以去隔壁把我车洗了。”
秦渡凉活动了两下自己左边肩膀,感觉还行。
事实上在曼岛TT的前一个月,也就是两个多月前,北非拉力赛的第11个赛段上,他的车水泵漏水倒灌发动机,当时他正在以190的时速飞驰在戈壁,并且当日地表温度堪堪要到60摄氏度。
也是很快,机油乳化,导致凸轮轴和活塞不能得到有效的润滑,并且机油含水量高了之后,发动机开始异常抖动。
秦渡凉不得不退档减速,但祸不单行,前刹已经烧焦,成了脆片,重刹的都翘尾了。不巧,翘尾时前路一个沟壑,直接把他连车带人,以车头为圆心腾空画了个半圆,一起摔了出去。
他和摩托车直接被狠狠砸在戈壁乱石堆上,车压在他左边半个身子,当场退赛,接着在当地医院躺了一个礼拜。
这起事故,言灼是知道的。
此时他在佐河县城的旅馆里,平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天花板。
秦渡凉在非洲出事的那两天他两天没合眼,盯着飓风车队的微博和公众号,两分钟就刷新一次。
都说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坟头草该有五米高,但一直以来,言灼都希望他站在Moto GP或是达喀尔拉力赛的颁奖台。
希望他活得恣意潇洒,灿若繁星。
***
得知秦渡凉在赛道受伤,已经两天没来上学之后,言灼犹豫着给他发了条微信。
两天前他把秦渡凉的杜卡迪骑回别墅,他以为当晚秦渡凉就会过去骑走,甚至还多等了一会儿。
「言灼:你还好吗?伤的很严重吗?」
发完微信,他把手机乖乖塞回书包里,一直到傍晚,言灼在食堂吃了晚饭回去教室,秦渡凉才回过来。
「秦渡凉:我都躺两天了你才想起来问我啊?」
「秦渡凉:个小没良心的。」
「言灼:……不好意思。」
「秦渡凉:没真的怪你,我不严重,明天早上就能出院了。」
这会儿第一节 晚自习快开始了,班主任提前了几分钟进班,课本和习题往讲台上一撂,“从今天起,无故缺席晚自习的,让家长来签个字,以后就都不用上晚自习了。”
此话一出,前后座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苏夏说:“就是因为秦渡凉,他前两天逃了晚自习去跑比赛,受伤了。”
同桌讶然,“我也听说了,挺严重的吧?”
苏夏总是掌握着第一手八卦,“那可不,我哥说了,要不是他那身护具好,够呛能活。”
言灼听得五味杂陈,一方面他觉得秦渡凉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另一方面,他不确定秦渡凉是不是把自己看作朋友。
他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偏远地区孩子不理解赛道事故有多严重,他也不懂护具,以及秦渡凉那辆杜卡迪为什么要二十几万块。
更不理解的是,都高三了明年高考了,为什么秦渡凉还能这么心大,跑出去比赛。
这么想着,苏夏忽然扭头,“嗳,言灼,你前两天不是骑秦渡凉的车吗?他现在怎么样啦?”
“他……”言灼顿了顿,“他说他挺好的,不严重。”
“估计他们班主任不会再让他骑摩托来上学了。”苏夏又转回去和同桌继续聊,“还有5班那几个骑摩托车的,肯定也要被喊家长。”
嗡。
「秦渡凉:你怎么不说话了,上课了?没到点呢吧?」
言灼不知道秦渡凉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富二代,高考不放在心上,二十几万的摩托车也不问问有没有停好,一栋空荡荡的精装修别墅说给钥匙就给钥匙。
「言灼:到点了。」
他决定和秦渡凉稍稍拉远一些距离。
他只是个山区来的孩子,指着高考逆天改命,的确不应该和秦渡凉这样的人太亲密。
届时,别人即便不高考,也有一条康庄大道。
他呢,他不能一直靠小姑养着。他当初来市里,就想好了,要努力念书,要考上重点大学,再也不回去那个灰扑扑的县城,不回那个“叫大伯一声爸爸,你就是长孙”的,令人窒息的家。
所以他把手机塞回书包。
班主任看看时间,“好了,还十分钟,直接上课吧,题拿出来。”
另一边,住院部。
秦渡凉浑身上下只有右手能动,这只右手举着他的手机,从Wifi切换到流量,再切去Wifi,言灼还是没回复。
明明才六点二十分,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怎么就到点了呢。
他想了想,点开彭谦的聊天框,打字:9班晚自习提前了?
秦渡凉记得,9班那个叫苏夏的女生,是彭谦的女神。彭谦很快回过来:是啊,人家超级好班,提前个晚自习不是基本操作。
秦渡凉安心地含笑放下手机了,原来是真的上课了。
直到放学,小姑来接言灼,言灼坐在小姑的副驾驶。新拓宽的马路两边立着新的路灯,这些路灯还没进入光衰期,宛如刚刚步入工作的新职员,恨不得燃烧自己的灵魂照亮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