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92)
汪源并没有辜负自己九州高中生信息竞赛一等奖的身份,第二天下午便将刘天磊的行程单发了过来,陶风澈扫了一眼,惊喜地发现刘天磊下周五就有一趟来静浦市中心的航班。
汪源同时还附了一段话。
【汪源】:[陶哥,我黑了他秘书的电脑,扒了一份行程单,发现他有个特别规律的行程,就顺道又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这人在静浦有个情妇!静浦大学刚毕业的omega,长得还挺漂亮的,他还给她在学校边上买了套房。而且他过来的频率特别规律,平均一个月1-2次,捞公司的钱养情妇,啧啧啧。]
……情妇吗?
陶风澈心念微动,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计划——这种买给情人的房子一般隐蔽性都很好,在那里行动,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将刘天磊的航班和情妇的住址都记了下来,又预先想好了一个万全的理由调动家里的保镖,准备在二十七号晚上直接动手。只要他先斩后奏把事情办完,即使是随月生也拿他没辙。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临到头来事情还是出了岔子。
周三傍晚,陶风澈从研究院回到家,忽然发现门廊上的拖鞋少了一双。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客厅里隐约传来新闻节目的声音,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见到他的佣人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一个半月,四十四天,一千零五十六个小时,他终于又见到随月生了。
分别的时候,他还只把随月生当成哥哥,而现在,他已经明白那些无端产生的情绪、突然加快的心跳以及不受控制的吸引,叫做“喜欢”。
第78章 礼物
随月生好像睡着了。
他一路从西大陆风尘仆仆地赶回国,时差都还没能完全倒过来,他坐在沙发的最左边,一手支在扶手上撑着头,另一只戴着扳指的手则松松地握着电视遥控器。
屋内回荡着新闻节目女主持说话的声音,报道上说某某议员又去视察了某某公司,随月生却安静地合着眼,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困得在看新闻时直接就睡着了。
红木沙发上雕龙画凤,是陶家的先祖特意请来了能工巧匠制成的,看上去气派极了,几乎每个来到陶家做客的客人都为它的精巧大气赞叹不已,但相对应的,沙发上没有坐垫,更没有靠枕。
陶风澈困意上来时,也靠在沙发上打过盹,知道这么睡有多难受,按照常理,他应该走过去,将随月生从睡梦中唤醒,让他去房间里睡,或者将他抱上去也行——陶风澈常年接受训练,将随月生打横抱起送回房间不是件难事。
可他只是杵在原地,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随月生实在是睡得太香了,陶风澈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更何况他仅仅只是靠在沙发上,就让陶风澈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随月生分明就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陶风澈深知自己心中对于随月生的渴望,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根本就不敢上前惊扰。
仅仅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确定随月生回到了家,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满足了。
陶风澈的心里软得不像话,像是有一大碗熬煮到粘稠的蜂蜜,中央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偏低,他示意佣人拿了床毯子过来,然后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大概是到家之后先去洗了个澡的缘故,那头柔软的灰色发丝看上去要比平日里更加卷一些,还带着些许的潮气,凑近了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冷冷淡淡的薄荷味,很符合随月生平日里对外所展现的形象。
但他今天却没再用高定的西装三件套将自己全副武装地包裹住,而是换了一件看上去就很柔软的棉质T恤,洗得微微有些发白,将他平日里如出鞘利剑一般凌厉的气质完全中和掉了。
随月生现在看上去特别居家,年龄也平白无故地小了好几岁,再加上他现在合着眼,呼吸平缓,简直就像是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大学生。
从陶风澈认识他开始,随月生的穿着打扮就一直偏向成熟化,即使是在十年前,陶风澈也没怎么见过他在夏天里穿过短裤,到了如今,随月生更是常年都穿着衬衫西裤,恨不得将所有的皮肤都用昂贵的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他今天偏偏穿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
从牛仔裤的边缘露出来的那一截脚踝纤细得简直不盈一握,那个明显的突起被莹润的白皙皮肤所覆盖住,弧度几乎可以用脆弱形容。陶风澈控制不住地一路往下看去,白色拖鞋里的脚趾微微蜷缩,指甲盖圆润得像是上好的珍珠贝,还透着些微的粉。
“咕咚。”
他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喉结,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口干舌燥。
像是为了刻意遮掩些什么,陶风澈忙不迭地张开了手中的毯子,试图轻手轻脚地将他盖在随月生的身上,他几乎已经要成功了,可下一秒,随月生却忽然睁开了眼。
他刚睡醒,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一双灰蓝色的眸子中雾气弥漫,像是含着水。在生理反应的驱使下,他打了个哈欠,于是眼中的水汽便更浓了。
看清来人后,随月生明显有些惊讶:“小澈?”
这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从嗓子眼里咕哝出来的一样。
陶风澈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视线犹疑一瞬,扫过墙面上的装饰后,最终还是回到了随月生的脸上。他没急着开口,沉默地将毯子盖好,然后后退了几步。
在随月生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次再见面时要跟对方说些什么,腹稿都打了四五个版本,可此时随月生真切地出现在他眼前,微微歪着头,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时,陶风澈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心中分明有千言万语,张开嘴时,却只剩下了干巴巴的一句:“你回来啦。”
陶风澈的嗓音干涩,像是用没擦松香的提琴弓直接接触了琴弦。
随月生人都在眼前了,不是回来了,还能是全息投影,或是什么跟他长着同一张脸的机器人吗?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听上去甚至还有点蠢,就连陶风澈自己,话一出口都有些懊恼。
可随月生却点了点头。
他没跟陶风澈说自己最近有多忙,也没说为了能准时回来加班了多久,更没说这次出国遇到了哪些困难,公司又出了哪些恼人的麻烦事,只是嘴角噙着笑,将这个带着傻气的问题回答了一遍:“我回来了。”
于是陶风澈也笑了。
随月生本来就是坐在这里等陶风澈回家,结果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既然陶风澈现在已经回来了,他也就没了继续睡下去的意思。他伸手将陶风澈刚刚搭好的毯子挪开,又将遥控器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后看了眼陶风澈,有些惊奇。
“你长高了?”
他记得自己临走前陶风澈还是跟他差不多高的,现在却似乎长高了一两厘米,稍微比他高了一些。这生长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该说不愧是alpha吗?随月生有些咂舌。
“是长高了一点。”身高终于超过随月生这件事让陶风澈很是欣喜,他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些傻气,“最近有时候睡醒了会觉得腿疼。”
“青春期生长痛,正常现象。”随月生趿拉着拖鞋,往前走去,“先吃饭,等下跟徐伯说一声,让厨房这两天多炖点骨头汤好了。”
很平常的一段对话,可陶风澈的心却忽然定了。
楚殷、人工信息素、家里的叛徒……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这些东西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过眼云烟,虽然还是让他想要探究,但再也不足以让他感到烦恼和苦闷了。
随月生回来之前,陶宅只是一栋房子,可他回来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家。
“今天好像炖了藕汤!”
陶风澈快走几步,追上了随月生的步伐。
···
藕是江州的软藕,又在灶上小火慢炖煨了几个小时,绵软得入口即化,陶风澈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瓷勺舀着汤,看上去有些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