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140)
双手终于获得自由的感觉很好,陶风澈迫不及待地揉了揉手,一口喝干了大半瓶水,然后接过对方手中的筷子,将它倒转了方向,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才终于将饭菜扒拉进了嘴里。
重油重盐的调味让陶风澈很不习惯,若是换在平常,这样的饭菜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吃上东西,又还能吃上些什么,陶风澈努力给自己洗脑味道重的食物好下饭,竭尽所能地将餐盒里的食物风卷残云地扫荡了个干净。
他吃得太多了,油腻的饭菜一直顶到嗓子眼的感觉很不好受,陶风澈努力忍下那一阵呕吐的欲望,拿起矿泉水慢慢地喝了两口,总算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即便现在暂时被松了绑,又填饱了肚子,陶风澈也不觉得赤手空拳的自己打得过眼前的这位壮汉,更何况外面还有持枪的手下把守,即便他真的能把来人撂翻,也绝对走不出这个房间的门。
夺走对方身上的伯奈利M4然后单枪匹马突围成功的概率就更低了,更大的可能是他在抢夺的过程中,对方就掏出枪,避开动脉对着他的四肢点射,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后再将他重新绑回凳子上,再严加看守。
……那就得不偿失了。
陶风澈的脑海中一连转过数十种逃亡的方法,却又被他一一否定,沉吟半晌后,他试探着开口:“大哥,辛苦您给我送饭了,有个事想跟您打听一下,现在是几点了啊?”
能让赵嘉阳派出来跟他正面接触的,绝对是足够忠心的属下,陶风澈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反水,但还是想尽可能地了解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特意没问地点,而是选了个相对好回答也相对无害的问题,想循序渐进着跟对方套套近乎,却没想到肌肉男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将餐盒收拾干净,然后对着他张开了嘴。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模糊的截面。
这个人没有舌头!
第119章 旧梦
鸡皮疙瘩迅速爬满陶风澈的胳膊。
极度的惊惧之下,他手腕微微发抖,连带着握在手中的塑料筷子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在此之前,或许是赵嘉阳并没怎么对他动粗的缘故,陶风澈的内心还残存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此时此刻,当他看见眼前这个被人为切断舌头,只为了确保他能够保守秘密的alpha时,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所熟悉的那个赵嘉阳,他的叔叔,已经完全消失了。
现在的赵嘉阳,是个彻头彻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危险分子。
陶风澈脸色煞白,可肌肉男却面色如常,或许是不觉得有什么,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旁人的反应。他伸手抽出陶风澈紧握着的筷子,后者大惊失色之下没什么防备,手上的力道也卸了,轻易便被他得手。
肌肉男将筷子放进餐盒,收拾好后将其搁在地上,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手铐,举到陶风澈的眼前晃了晃,意思很明显——你是打算自己乖乖戴上,还是我用武力逼迫你戴?
他穿着黑色的背心,外面穿了件夹克,手臂上肌肉虬结。陶风澈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老老实实地伸出手去,由着对方将它们重新扣在一起,又用麻绳将他绑回了原先的模样。
再一次失去自由的感觉并不好受,陶风澈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挪了挪,试图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无果。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无害以及驯服,好让肌肉男换一个捆绑的方法,后者却忽然从夹克口袋中取出来了一块湿润厚实的白毛巾。
陶风澈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在他惊恐的注视下,肌肉男用白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
不用想也知道,毛巾浸泡过会使人昏迷的药物。他赶忙闭上嘴,屏住呼吸,死死地闭上眼,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作为抵抗。可惜肌肉男耐心十足。
数分钟后,陶风澈肺部的呼吸消耗殆尽,胸口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闷,紧接着就是难以言喻的痛感,像是有人拿铁锤在敲击他的胸部。
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呼吸的欲望了。
第一口新鲜空气伴随着吸入式麻醉剂进入鼻腔的那一刻,陶风澈大脑的运转速度开始放缓,思维也逐渐陷入了混沌,紧接着,躯体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他再一次回到了那条熟悉的河流之中。
···
期望值越低,幸福感越高,陶风澈之前觉得这不过是一句无稽之谈,可现在他却觉得,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个有力证据就是,当他再一次睁开眼,发觉像上一次那般在昏迷中经历场景变换的事情没有发生,自己依旧身处于那个看守严密的空旷房间里时,他居然油然而生了一种类似于庆幸的心情。
——至少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即便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是赵嘉阳最终的目的地,也至少是他的一个固定据点,而他又是在这里给随月生打电话的。只要他们一直停留在这,随月生找到他们的概率会高上不少。
陶风澈长出了口气,下一秒,他被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吸引了目光。
赵嘉阳正坐在他的不远处,侧对着他的方向抽烟。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烟蒂,他嘴里还叼着一根,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点燃的烟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赵嘉阳隔了许久才将香烟在嘴里抽出来,轻磕几下抖掉烟灰,又重新将滤嘴放回嘴里,动作十分娴熟。
陶风澈知道赵嘉阳抽烟,但很少会看见他抽。今天骤然一见,他盯着后者的侧影看了一会儿,竟是觉得有几分寂寥。
像是在天地间踽踽独行,没有来处,也不知要前往何方的旅人。
陶风澈忽然之间对赵嘉阳产生了几分怜悯,但转头一看自己身上捆着的麻绳,又觉得不该对绑架了自己的犯罪分子产生这样的正面情感。
他在心底悄然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可赵嘉阳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陶风澈这次苏醒没有闹出任何的动静,他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竟是一直都没能发现陶风澈的情况。
半晌后,陶风澈做好了心理准备,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的同时,也唤回了赵嘉阳的注意力。
赵嘉阳看了过来:“醒了?”
赵嘉阳语调平淡,脸上也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好的一个疑问句硬生生地被他说成了陈述句。
这分明是个跟上次苏醒时差不多的问题,可陶风澈就是没来由地觉得,这一次的赵嘉阳要比上一次和蔼许多,语气也并不像上一次那般酝酿着风暴,就连目光似乎都没那么疯狂了。
要不是自己手腕上还带着手铐,人也被绑在椅子上,陶风澈几乎都要怀疑以前的那个叔叔回来了。
到底时过境迁。
陶风澈试探着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叔叔……”
他试着再一次叫出这个熟悉的亲昵称呼,而这一次,赵嘉阳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冷着脸转身离开,但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开口接话,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陶风澈从这一眼中蓦然燃起了几分希望,他再接再厉:“现在几点了?”
被关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又一吃饱就被迷晕,很容易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觉。上次清醒时陶风澈还能按照胃部的饥饿感来判断时间流逝的范围,可他这次昏迷前吃了太多食物,远远超出了他日常进食的标准。
有得必有失,短时间不用担心会被饿死的同时,陶风澈也无法靠这个来推测时间了。
“早上十点。”赵嘉阳将西装外套的袖子往上拉了拉,看了眼手表,说了个准确的数字:“十点二十七。”
……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距离被赵嘉阳绑架已经过了将近十七个小时,也不知道随月生报警了没有,如果报警了,现在又进展到了哪一步。
陶风澈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这些会致使他变得焦躁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
他先前的想法没有错,今天的赵嘉阳状态要比昨天好上许多,至少他现在已经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