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148)
陶风澈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把自己折腾得口干舌燥,却连口水都没得喝,赵嘉阳也依旧不搭理他。即便再怎么不甘心,陶风澈也只能闭上嘴,选择了放弃。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陶风澈套不出赵嘉阳的话,又睡不着觉,只得瞪大眼睛,百无聊赖地开始消磨时间。
先前赵嘉阳还愿意说话时,曾经问过陶风澈饿不饿,陶风澈拒绝后他便再没提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陶风澈腹中的饥饿感逐渐复苏,他下意识地看向赵嘉阳,后者却依旧毫无反应。
陶风澈只能选择忍耐。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跟赵嘉阳一直耗到天荒地老时,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来人是个虎背熊腰的alpha,目测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高超过一米九,染了一头金棕色的头发,之前他在外轮岗时,陶风澈听到有人叫他“灰熊”。
灰熊身上穿着防弹背心和战术裤,快速走动时作战靴敲在地面上的“咚咚”声像是在打鼓。
鼓声一下比一下急促,催得陶风澈心里一阵发慌。
他连看都没有看陶风澈一眼,径直走到了赵嘉阳的身后,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灰熊说话的声音太低,陶风澈什么都没能听清,只能从赵嘉阳的反应中来猜测内容——后者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
赵嘉阳表情平静,目光却没什么温度,像是面对着一件死物。陶风澈心里有些发毛,片刻后,赵嘉阳忽然吩咐。
“把他带出去。”
去哪儿?
陶风澈有些茫然,门口却又进来了一个alpha,将他整个人压制住不让乱动,与此同时,灰熊从裤中掏出一把三棱刺,切断了他身上的麻绳。
血液冲破堵塞血管所带来的酸麻感让陶风澈险些跪倒在地,灰熊却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和同伴一左一右地将他架牢,一路拖到了外面大厅的正中央。
外面的区域要比陶风澈想象中大上许多,看着简直就像是里面的房间被等比放大了似的,十多个全副武装的alpha在其中不断走动。
陶风澈瞪大了眼,贪婪地观察着周围,想尽可能多地了解自己身处的位置,可灰熊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一把将陶风澈摁在了椅子上,将他戴着手铐的双手反铐在椅子后面,又用麻绳将陶风澈死死地捆了起来,动作像是在捆一头死猪。
和之前的哑巴相比,灰熊下手时的力气极大,麻绳隔着衣物深深地陷进肉里,陶风澈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是一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
陶风澈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试探性地张开嘴想问一下情况,下一秒便被灰熊往嘴里塞了一大团毛巾。
粗糙的纤维抵在舌根处的感觉令人作呕,陶风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在场的alpha们以三人为一组在四周分散开来,继而打开了一个类似于幕布的东西,在手中的机器上操作几下后躲在了后面。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跟周围水泥色的墙面融合在一起,不管是谁,看过去的时候都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块空地。
陶风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其中一组人凭空消失的位置不放——他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了。
今年年初时,陶知行曾经跟他提过,陶家赞助的一位科学家开发了一种可以做到3D立体全屏投影的幕布。幕布会自动锁定目标的视网膜然后进行计算,然后呈现出可以完美融入周围环境的样子,为躲藏在其后的人员提供完成任务的掩护。
陶风澈对它很感兴趣,但陶知行说幕布还没投入生产,科学家和他的实验室也全在另一个城市,等他放假了再带他去看。可惜……
可陶风澈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见到了它。
赵嘉阳身为二把手,能拿到这种幕布并不奇怪,但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把它拿出来,又派手下埋伏在后面?
……莫非,是有人要来救他了?
那……随月生会来吗?
陶风澈的心里忽然打了个突。
他希望随月生来,又害怕随月生真的会来。
这几十个小时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实在是太想念随月生了;可他现在身处险境,赵嘉阳这边又明显是做了万全准备,挖好了坑只等有人来跳,实在是太危险了。
两种互相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陶风澈理不出主次,彻底心乱如麻。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寻找赵嘉阳的身影,却发现后者就站在他左后方两米左右的位置,在灰熊和哑巴的陪同下,站在了一块幕布中央。
捕捉到陶风澈的视线后,赵嘉阳干脆看了过来,甚至还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冷酷的笑容。
哑巴手里拿着机器,十指如飞,片刻后,赵嘉阳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此时此刻,整个大厅看上去便只剩下陶风澈一个人的身影,而那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大了。
陶风澈的心中像是有一根高高悬在空中的麻绳,下面吊着一个装了大半桶水的水桶。水桶高高悬起,在空中晃晃悠悠,里面的液体也随着惯性不断起伏,水桶每晃荡一下,陶风澈的心脏就跟着飘忽一次,心跳的频率也忽快忽慢。
就在陶风澈被自己的心跳折磨致死前,他正对着的那一段楼梯上却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大气都不敢出,盯着那半截身子不放,直到来人终于露出全部的身形——
灰色的卷发,灰蓝色的眼眸,目光中隐隐带着些不耐。
是随月生。
是让他魂牵梦绕的梦里人。
他竟然真的来了,看到陶风澈后,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陶风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他被一阵狂喜所淹没,目光贪婪地将随月生一寸寸扫过,继而却又忽然想起来这周围危机四伏的情况,赶忙便想大声提醒随月生注意。
可他行动受限,嘴里也塞着毛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风澈拼命地用舌根去推挤那团毛巾,想将它从嘴里吐出来,可是棉制品吸水后比原先涨得更大,这一番努力除了让他舌根酸痛,呕吐的欲望愈发强烈外一无所获。
他拼命挣扎,可这只让他身上的麻绳越勒越紧。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子弹从某个方位射出,对着随月生袭去。
随月生下意识地侧了下身,子弹从他的右臂擦过,血迹迅速在黑色的风衣上洇开了一块不明显的痕迹,然后不断往外扩大,像是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陶风澈目眦欲裂。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轻信——如果他之前没有那么轻易地便对赵嘉阳放下戒心,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至少也不会发生得这么惨烈。
随月生只感觉到一阵凉意从手臂上掠过,下一秒,剧痛袭来。
电光火石间,随月生咬紧牙关,迅速侧身,抬起受伤的右臂对着子弹传来的方向射击——即使在他的眼中,那里只有一堵普通的墙——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压抑着的陌生痛呼,以及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他赌对了!
随月生迅速往后一闪,撤回到了楼梯间内,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墙面上。
虽然二人手中的枪都装了消音器,但随月生的枪伤和那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没有作假。就在二人对枪的那一瞬间,跟在随月生身后的特警们也反应了过来。
管晖满脸严肃,示意特警们全部按照随月生的姿势靠墙隐蔽,然后看了过去:“什么情况?”
随月生接过特警递过来的绷带,直接隔着大衣在伤口上缠了几圈压迫止血,然后用牙齿将绷带咬断,打了个结:“他们用了一种会产生视觉欺骗的东西,然后躲在后面进行攻击。我们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堵普通的墙。进去之后注意埋伏。”
管晖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有个年纪稍轻的特警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那该怎么办?”
话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赶忙低下头道了歉,管晖摇摇头,没有出言叱责。
这是他人的地盘,又是敌暗我明的情况,对方手中还有视觉遮蔽装置,进去之后不就是给人当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