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159)
月饼、荷花酥、蛋黄酥、桂花糕……除去这些传统糕点外,还有一壶清茶,两碗酒酿桂花圆子。
石桌边上还有一瓶奶白色的桂花酿,随月生扫上一眼便懂了:“补过中秋节?”
“嗯。”陶风澈眼巴巴地瞅着随月生,“是跟哥哥重逢后的第一个传统节日,不想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陶风澈略过了七夕,也依然管随月生叫哥哥,随月生一哂,没有指出他的错误。
毕竟七夕的时候他还在西大陆,而如果不叫哥哥……叫什么呢?
像别人谈恋爱时那样,叫宝贝?亲爱的?男朋友?
……每一个听上去都好奇怪。
随月生抿了抿唇,不敢想象陶风澈要是喊出这种称呼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太尴尬了,绝对是要忍不住动手揍人的。
叫哥哥挺好的。
他已经听习惯了,也喜欢这个称呼代表的羁绊,与背后的意义。
随月生切了一块月饼放进嘴里,默默地想。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不久以后,他会对今天的这个决定追悔万分。
新式的奶黄流心月饼酥皮湿润,口感松软,一口咬下去能吃到沙沙的咸蛋黄颗粒。尝第一块时很是惊喜,但等吃到第二块,就有些太甜了。
随月生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就想倒酒解渴,却没在桌上看见酒盏。
他狐疑地望向陶风澈:“酒杯呢?”
“我没准备。”陶风澈理直气壮,“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随月生:“……”
他哭笑不得地收回手来:“你既然没准备酒杯,把酒摆出来干什么?”
“中秋节的习俗就是要喝桂花酒啊。”陶风澈振振有词,“虽然喝不了了,但摆出来看看,也算是讨个好意头。”
“……”
随月生无言以对,
他不是九州人,体会不到陶风澈对传统习俗的追求,也无法共情,只得转而将手伸向酒酿桂花圆子,却再次摸了个空。
“不行!”陶风澈紧张兮兮地将两碗圆子都护住,“这个里面也有酒精,对你伤口愈合不好。”
先前吃下去的两块月饼死死地糊在喉间,随月生被腻得闹心,又接二连三地被陶风澈拦住,有些不耐:“那你……”
“仪式感,仪式感。”
陶风澈察言观色,生怕真的把随月生惹恼,赶忙从食盒里摸了个茶杯,给随月生沏了杯茶:“哥哥喝茶!”
随月生冷冷地扫他一眼,还是将茶喝了。
“你泡的?”他放下茶杯,对上陶风澈期待的目光,挑了挑眉。
“嗯,晚饭后去茶室泡好了让他们送过来的。尝着还行吧?我以前专门跟老头子学过。”
“其实我不大懂茶。”随月生一哂,“但茶汤澄澈,回味带甘……味道不错。”
“那我每天都给你泡。”
“那还是算了吧。”随月生失笑,“你好好读书,这些事交给佣人做就行。”
他不知不觉就又端起了监护人的架子,陶风澈有些不适应他态度的转变,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个好。
陶风澈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像是颗蔫了的小白菜,随月生看着好笑,不自觉地就伸手掐了把他的脸:“行了,不让你干活还不乐意了?你想喝酒的话就自己喝。”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随月生给了个台阶,陶风澈却并不领情,再次将酒瓶挪远了些:“不了,我跟你同甘共苦。等你伤好了我就陪你喝,中秋节的桂花酿有好几种,除了这种桂花米酒以外,酒窖里还有加了桂花的梅酒,味道挺不错的。”
“诶,我还没提醒你未成年人不该喝酒,你就先嘚瑟上了?”随月生横他一眼,“你想喝就喝,我又没拦着你,什么叫‘同甘共苦’?胆子大了,还敢挤兑我了?”
他眯起眼来:“说得好像我是酒鬼一样。除了不得已而为之的应酬以外,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主动喝酒了?”
随月生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却没想到却戳中了陶风澈的软肋。
他当然见过!
不但见过,还印象深刻。
陶风澈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了七月份的那个午夜,喝醉了的随月生整个人都醉醺醺的,黏黏糊糊地扒着人不放,说话的时候像是淌着蜜一样甜……
当然,还有那个可恶的,玫瑰味的,管随月生叫宝贝儿,昨天还见过面的那个alpha……!
陶风澈整个人活像是在陈醋坛子里泡了个透,半天没做声,最终恶狠狠地瞪了随月生一眼,状似凶狠地凑过去在随月生嘴边亲了一下。
双唇一触即分,陶风澈凶巴巴地坐回原位:“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我?这又在生什么气呢?
随月生完全搞不懂陶风澈在想什么,又恼他一言不合就过来亲人,可现下四下没人,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耐着性子问:“什么?”
陶风澈冷哼一声。
他就知道!随月生这人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随月生的耐心十分有限,问了一遍后见陶风澈不答,也懒得再问,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决定将陶风澈晾上片刻。
陶风澈畅游在醋缸之中,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随月生已经半天没说话了。
他扭头就去看随月生——晚风带来阵阵凉意,随月生已经把佣人放着的热水袋翻了出来,在手上握得紧紧的。
凉亭四面透风,又靠着水边,随月生一贯畏冷,这会儿却什么都没说。
陶风澈心头一软,再顾不得吃醋的事了:“我们回去吧?”
“不再看会儿月亮?”随月生转头看他。
他确实有点冷,但没什么大碍,更何况今天是补过中秋,光看面前这一大桌东西就知道陶风澈准备了许久,他不愿意让陶风澈的希望落空。
陶风澈抬头望了望天。
今夜万里无云,圆滚滚金灿灿的月亮挂在繁星中间,像是个金黄色的老式月饼,看着就让人想咬上一口。晚风徐徐,明月皎皎,实在是很好的景致。
可陶风澈已经对此丧失兴趣了。
“不了。”他转过头,很认真地望向随月生的眼睛:“月亮没有哥哥好看。”
油、油嘴滑舌!
随月生不自然地动了动耳朵,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那走吧。”
陶风澈盯着他的耳朵尖,欲言又止——随月生之前顺手把鬓发撩到了耳朵后面,没了遮挡物,耳尖上的那一抹红便格外显眼。
想咬一口。陶风澈的眸色暗了暗。
回程的路上没有缎带,两人并肩走着,随月生忽然开口:“我明天给你们班主任发个信息,给你请个病假,在家里多休息一星期吧?”
分明是个疑问句,却说出了肯定的架势。
陶风澈无可无不可,关注点迅速跑偏,用手肘碰碰随月生,开始撒娇:“你陪我吗?”
“……行。”
随月生沉默良久,答应了下来。
···
陶风澈万万没想到的是,随月生只陪了他三天。
中秋假期过完的第一天,陶风澈一大清早便爬起床,想约随月生一起去散步,可楼上楼下转了一圈,都没找到随月生的身影。等找到徐松问了后才知道,这人已经跑去上班了。
“随少爷说了,陶氏有急事需要处理,让您在家里好好待着。”徐松补充,“最好是不要出主宅的门。”
他还记得随月生上一次限制陶风澈的行动范围时,后者发了多大的火,话音刚落便屏气凝神去瞥陶风澈的表情,准备了一箩筐劝慰的话。
陶风澈面无表情地低头想了片刻,问:“是在他回家之前不要出去,还是回来之后也不行。”
“回来之前。”
徐松如临大敌,已经做好了陶风澈发怒的准备,却没聊到他忽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