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星河(30)
他从躺椅上弹起来,冲女人吹了声口哨,走上前为对方开门,笑着说:“哪来的美女,我都不认识了。”
姚许云说:“少拍马屁,我都晒黑了。”
“国外不是流行美黑吗。”梁迁把姚许云请进别墅里,打算给她泡杯解暑的绿茶,姚许云却不领情,往沙发上一躺,随手挽起长发,说:“我要可乐,多加冰块。”
梁迁给她倒了可乐,姚许云一口气灌下半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抖出一根来,夹在细长的手指之间,然后给了梁迁一个眼神。
梁迁在客厅翻了好几分钟才找到一个打火机,一边给姚许云点烟一边说:“吸烟有害健康。”
“是啊,”姚许云转开脸,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勾着红唇笑,“所以小朋友不要学。”
这话梁迁听了十几年了,无奈道:“我都26了。”
“那也是小孩啊,比我小的都是小孩。”
梁迁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家里这位公主,等姚许云抽完烟,又给她削苹果吃,姚许云喜欢看他搞那些花里胡哨的雕刻,两个人祸害了一大盘水果,弄得茶几一片狼藉。
等姚许云尽了兴,懒洋洋地眯着眼假寐,梁迁才抱出一本书:“姐,帮忙写个to签呗。”
“你还知道to签呢?”姚许云坐直了,瞟了一眼面前的书,无情吐槽,“拿的还是我写得最烂的一本。”
梁迁手中的《连秋》,是野桃含笑早期的作品,讲一个名叫连秋的住在大山里的女孩的一生。梁迁很喜欢这个故事,觉得它充满温暖坚韧的力量,因此特意挑出来,打算请小姨签名之后送给段小优。
姚许云拿起碳素笔,用牙齿咬开笔盖,含糊不清地问:“写什么?”
梁迁突然卡壳,抬头看看天花板,又摸了摸鼻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姚许云吐掉笔盖,饶有兴趣地眨眨眼:“送谁啊?”
“一个女孩。”
姚许云的目光立刻变得狐疑,梁迁急忙解释:“不是女朋友。”
他纠结了一会,决定把段小优的情况告诉姚许云,虽然在背后议论女孩子的痛苦遭遇很没良心,但是都说女性更懂女性,也许姚许云能够帮助段小优逃离阴影。毕竟,爱豆的力量是无限的。
“书是送给我一个高中同学的妹妹的,”梁迁省略了许多细节,简单地说,“她五年前被人强暴了,到现在一直都有心结。”
姚许云不笑了,微微蹙眉,严肃地注视着梁迁。过了一会,她摸出烟盒,又点了一根,在徐徐升起的烟雾中撩了一把头发,说:“我也被强奸过。”
梁迁震惊极了:“什么时候?你怎么没跟我妈说?”
“有好多年了,那时候我才二十出头,是前男友干的。我们分手了,我去他家里取东西,两个人吵起来,就被他……”姚许云凶猛地吸了一口烟,问:“这算强奸吧?”
梁迁点头:“当然。”
“反正,世界上发生的强奸案远比报道出来的多得多。”姚许云按灭烟蒂,叹了口气,“当年我没去报警。一来因为……你知道的,警察会问你很多细节,造成二次伤害,二来,强奸很难立案,尤其是发生在前恋人之间的。当时房子里就两个人,很难证明是强行性、交,而我身上也没留下什么严重的伤痕。还有就是……心软吧,还念着旧情,不想他坐牢,现在想想,真是挺蠢的。”
梁迁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事,心情沉重,无言以对,不过姚许云不像段小优,根本不需要什么安慰,惆怅了一刻,耸耸肩就过去了,大笔一挥,在《连秋》的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笔名。
“别的也不用写了,还显得刻意。”姚许云将新书推给梁迁,说:“你跟这女孩熟悉吗,不然叫出来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这年头,我居然还有读者,也挺不可思议的。”
“我和她不熟,和她哥哥倒是挺熟的,”梁迁摸出手机给段星河发微信,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已经很长很长了。
可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小孩子编花绳,多加一缕丝线,多结一个扣,看似不起眼,但日积月累的,终究变得牢不可破。
平时在律所上班,他们不方便讲话,就偷偷打手势、使眼色,段星河那么高冷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学坏了,有一次居然对着万鸿的背影撇嘴挑衅,梁迁刚好经过,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在复印机咔咔的声音中笑个不停。
过去的三个周末,梁迁都是在段星河家里度过的。他一般在星期天中午十一点抵达,然后帮段星河洗菜刮鱼、张罗午饭,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段小优再见到他,也不像第一次那样无礼了,会点个头,然后钻进卧室里。用完午饭,段星河常常沏一壶茶,在阳台上支一张书桌复习司法考试,而梁迁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对着电脑敲打起诉状或者代理意见,偶尔伸个懒腰,凑过去检查段星河的学习成果,下巴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肩窝。
这个时节,渔州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尤其是下午三四点钟,阳光洒满落地窗,晒得房间暖意融融,让人非常放松。梁迁有时会犯困打盹,每次惊醒,身上必定多出一条空调毯。他揉着眼皮醒瞌睡,在惺忪的视野中,看到段星河近在咫尺,捧着厚厚的辅导书,侧颜宁静而专注。
梁迁没有告诉段星河,每当这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一切都是满足的——除了他鼓胀的裤裆。
第23章
梁迁听从姚许云的建议,没订高档餐厅,而是选了一家气氛温馨的烤鱼店当作聚会的地点。
六点多,两方人马在饭店门口汇合,段小优拉着哥哥的手,胆怯又激动地看着姚许云,苍白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晕。
梁迁还没居间介绍,姚许云就已经开口了:“你好啊,小美女。”她把桃心形状的墨镜推到头顶上,勾起一个明媚笑容,又自来熟地对段星河点头,“还有小帅哥。”
段星河礼貌地打招呼:“姐姐好。”
“跟梁迁一样,叫我小姨就行了。”姚许云从单肩包里掏出签名版的《连秋》递给段小优,“听说你是我的读者,太荣幸了,谢谢你。”
“没有,是我该谢谢,”段小优涨红了脸,虔诚地双手接过,语无伦次地说:“谢谢,桃子姐姐。”
显然已经被姚许云迷倒了。
“走吧,”姚许云揽过女孩单薄的脊背,“咱们进去聊,我都饿了。”
“我第一次见小优笑。”梁迁小声对段星河说。
段星河望着她们的背影,轻声感慨:“我也好久没看到了。”
段小优笑起来很美,眼睛像两弯新月,但不知是因为习惯还是胆怯,她一旦意识到自己在笑,就立刻抿住嘴唇。
“这家店很好吃的,我高中的时候常来。”姚许云斜倚着饭店的墙壁,左手搭在梁迁的椅背上,懒洋洋的。她临出门时换了一件黑色蕾丝旗袍,高开叉,勾勒出窈窕的身段,加上一头及腰的波浪长发,尽显成熟女人的妩媚,和朴素的段小优完全是两种风格。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和想象中不一样啊?”她看着对面拘谨的兄妹俩,挑了挑弯弯的眉毛。
段星河说:“您比网上漂亮。”段小优闻言,轻轻点了个头。
梁迁撇嘴:“段星河,你也太不诚实了吧,没看见她眼角的鱼尾纹吗……”话没说完,就被姚许云拿起抽纸揍了几下,惹得段星河跟段小优都笑了。
等热腾腾的烤鱼端上桌,席上的气氛已经相当融洽了。姚许云给段小优添了茶,打算给段星河也续点水,却见梁迁先一步倒满了。
“你们是一对吗?”她自然地问。
桌上一下子静了,梁迁头皮发麻,心想姚许云这个心直口快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真应了网上那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笑了两声,希望自己看起来是轻松从容的,高声说:“我倒是想呢,他可看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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