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流(29)
“穿上。”迟忘并未多看贺与行一眼,扔过去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暗纹提花的黑色西装裤,转身继续挑选衣架上的配件了——好在他现在是女装打扮,长长的假发遮住了耳朵,没有被贺与行发现,他的双耳早已经红透了。
贺与行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穿好了裤子和衬衫,再站起来时,问了迟忘一句:“皮带用我自己的行吗?”
“谁给你说需要皮带的?”迟忘拿着黑色的腰封走了过去,微微弯腰,替他系上。
迟忘猝不及防地靠近让贺与行呼吸一窒,毕竟迟忘贴得太近了,近得贺与行清晰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细腻酸甜的樱桃利口酒香味,但还来不及沉溺,迟忘已经退开了。
紧接着,迟忘为他戴上黑色的领结,又让他穿上西裤同款的外套和黑色漆皮鞋,最后,在他的外套口袋中放入叠好的白色方巾,满意地打量着自己装扮出来的“成品”,“不错。”
本来,按照迟忘以往的个性,一定是要调戏贺与行一番的,但看到他穿上礼服,更加显得肩宽臀窄、健壮挺拔,喉咙一涩,出口的便只有敷衍的夸奖了。
听到迟忘的称赞,再看看镜子中已经显得有些陌生的自己,贺与行腼腆一笑,“果然人靠衣装……”
“是啊,就这身吧,换下来,我去结账了。”话音未落,迟忘已经走出了更衣间。
贺与行看着再次闭合上的门,目光中流露出了疑惑——他总觉得,在更衣间中的迟忘,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他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像他所熟知的迟忘了。
他一面换下礼服,一面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没有做好,惹迟忘生气了,最后拎着自己的礼服,被迟忘拽进了另一家店,还是没有想到迟忘方才不自然的原因。
“贺与行,我让你试试这块表,你老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花吗?”迟忘将装有一块Patek Philippe的表盒推到贺与行面前,不悦的表情透露出对贺与行走神的明显不满。
“啊……抱歉。”贺与行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戴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目睹了这一幕的店员微笑着感叹:“两位的感情可真好啊。”
“嗯?”迟忘显然没有明白店员的意思。
贺与行却反映了过来,只是迟忘不开口,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说“误会了”,而且,被别人误会他和迟忘是情侣关系,其实,他心里还隐隐有些开心……应该是很开心才对。
迟忘倒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和贺与行的关系,见自己挑选的手表和贺与行很是搭配,便说道:“就这块吧。”
若说刚才的礼服,因为贺与行并不了解价格,从更衣室出去时,迟忘已经结完了账,让他还没有丝毫真实感,现在听到迟忘说要给他买下这块Patek Philippe,只能说是骇人听闻了。
就算他这种对奢侈品一窍不通的穷学生,也知道一块Patek Philippe的价格是把他卖了都买不起的!
迟忘看到贺与行大惊失色的样子,将他内心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避免他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拆台,迟忘赶紧将卡递给店员,然后拽着贺与行拐到角落里,低声威胁道:“听着,给你买什么都是我乐意的,你要是让我不乐意了,看我不弄死你。”
“迟忘……祖宗……”一脸难色的贺与行一开口,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真的,太贵了……我不能要……”
“又不让你还钱,有什么不能要的?”迟忘不以为然,在贺与行还想开口之前,凶恶地补充道:“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去告诉你妈,我们两的真实关系。”
被迟忘拿捏着把柄的贺与行不敢再多言——第一次知道,还有人会用威胁的方式,要另一个人收下贵重的礼物。
买好了手表,迟忘再为贺与行挑了一对袖口,总算搭配好了晚宴的装备。
“可以回家了吧?”贺与行是真的不敢再和迟忘逛下去了,就他现在手上提着的物件,大概需要他不吃不喝、努力工作五年,才能挣够那么多钱。
“急什么?”迟忘瞥了他一眼,领着他进了一家造型沙龙,“你的发型真是毫无设计感可言,需要换一个。”
贺与行沉默地接受了迟忘的安排,至于这一次又花了多少钱,他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等贺与行换好发型,就结束了吗?那就太小看迟忘花钱的本事了。
他似乎已经把贺与行当成了一个大型人偶,在贺与行身上找到了装扮游戏的乐趣,强行拽着贺与行在商场逛了一天,凭借自己的喜好,给贺与行买了一套又一套风格各异的衣服,直到贺与行两手实在提不下任何东西,才勉强同意了打道回府。
第三十章
贺与行一直认为,能够进入独居动物领地的,一定是它们的伴侣。
但当他浑身酸痛的从迟忘的床上醒来时,他才明白,原来,除了伴侣,还有猎物。
毕竟贺与行睁开眼,见到了梦境般的一幕——作为捕食者的迟忘,安稳地枕在他的臂弯之中,由于睡眠时体温偏低,下意识地寻找热源,又往他的怀里挪了挪。
贺与行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他抬起另一只手臂,轻轻抚开散落在迟忘脸颊上的发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迟忘恬静的睡颜。
直到真实发生以前,他从未幻想过,能够这样平静地拥抱着敛去所有锋芒的迟忘,就像两人早已是沉溺于爱河之中的情侣。尽管昨天才第一次,有人在未刻意安排的情况下,误会他和迟忘是情侣关系。
贪欲是无所止境的执念,当他的生活慢慢被迟忘的一言一行所渗透,他就开始奢望,迟忘的一颦一笑都与自己有所关联。
就在贺与行痴痴沉浸在这一刻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怕惊扰了迟忘的睡梦,贺与行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臂,在床下凌乱的衣服堆中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可惜的是,贺与行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迟忘已经醒了过来,侧躺在床上,手臂支着透露,懒洋洋地问:“谁的电话?”
“我妈打来的,我出去接一下。”贺与行说完,走出了迟忘的卧室。
迟忘倒不在意,倒回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也翻身下床,去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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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妈,我昨天工作太忙,就在同事家睡了,刚刚才醒过来。”贺与行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对祝雪说的谎言,比之前的二十二年加起来还要多。
可是他总不能告诉祝雪,自己被迟忘召唤过去后,逛了一天的商场,回家后,战利品都还没有整理完,就被迟忘勾进了房间,折腾到现在才醒过来吧?
“你也要毕业了,工作为重,我打电话来,只是想问问你,小夕什么时候有空?请‘她’来家里吃个饭。”祝雪说明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贺与行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小夕”是指迟忘,但他没有把握让迟忘再同意装一次自己的女朋友,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和‘她’联系,等我空下来,再去问问‘她’。”
“再忙也要抽空关心下女朋友,女孩子,是需要陪伴的。”祝雪叮嘱。
“嗯,我知道。”贺与行随口敷衍着,这时,迟忘已经洗完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贺与行赶紧结束通话,“妈,我要去公司了,先挂了。”
事实证明,贺与行的举动是完全正确的,因为迟忘一到客厅,就扯着嗓子喊道:“贺与行,我饿了,我想吃面条。”
“好,鸡蛋面行吗?”贺与行收起手机,就向厨房走去。
“行。”迟忘同意,转身进了宠物房,蹂躏Enzo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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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过早饭,时间尚早,迟忘便约万恺河和雷信然出门继续调试488。
走到玄关时,贺与行突然跟了上来,“你要去改车吗?方便带上我一起去吗?”
“你跟去干嘛?”迟忘语调很平常,没有对贺与行的提议表示不满,只是单纯感到疑惑而已。
“我最近想学改装,光看书不行,想去现场观摩一下。”对汽车改装有兴趣并不是一件无法启齿的事情,所以贺与行答得坦然,只是这其中的原因,不能告诉迟忘罢了。
贺与行有理有据,迟忘也不认为有什么是不能给贺与行看到的,于是答应带上他,“走吧。”
在前往仓库的路上时,贺与行又想到贺军想要见迟忘的事,正好现在有空,便挑开了话题,“迟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正在开车的迟忘直视着前方,简单地上扬音节表示让贺与行继续说。
“你应该知道,之前我被关进去,是我爸惹了赌债的关系。我以为你把我捞了出来,这事就结束了,但没想到,我爸前两天突然又出现在医院,表示要和我妈和好……我先说一下,我爸很多年前,就和我妈分开生活了,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系。我觉得,他突然出现很有蹊跷,更何况,那天他一直在问关于你的事,准确的说,是‘迟夕’,还提出请‘迟夕’到家里去吃饭。”贺与行平稳地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问道:“你要去见一见他吗?”
“没必要。”迟忘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虽然觉得贺军来者不善,但那毕竟是一个对他而言渺小到尘埃之中的存在,掀不起风浪,根本没有让他出马见上一见的资格。再说,他今晚就要带贺与行去见祁明远了,要有问题,也是出在贺与行身上——他确实怀疑贺与行,所以才想借祁明远举办宴会的契机试探贺与行。
“嗯,我只是和你说一下。”既然迟忘已经这样说了,贺与行也不便多话,而且他明白,他被留在迟忘身边,迟忘一定已经将他的家底查得清清楚楚,迟忘没有动作,只能说,贺军并不足以构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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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与行不是一个聒噪的人,到了仓库之后,确实只安静地看着万恺河为迟忘调试发动机,连问题都没有多问一句。
倒是万恺河,向来憋不住嘴,见迟忘这次居然带了一个跟班过来,趁着迟忘和雷信然在另一边讨论方案的时候,悄悄问贺与行:“兄弟,你和迟忘是什么关系啊?你又不懂车,他干嘛带你来?总不能你还是他的司机吧?”
“我暂时在为迟忘工作。”贺与行回答得模棱两可,却让万恺河更为好奇了。
“难道你是他的保镖?”万恺河已经开始脑补豪门纷争,迟忘的生命受到威胁,所以需要贴身保镖寸步不离地保护。
贺与行的眼眸之中溢出无奈的神色,“说厨师……更恰当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