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流(18)
“太艳丽花哨了,有素净一些的吗?”贺与行小心翼翼地提着意见。
迟忘顺手将手上的衣服扔到地上,又翻出一件,“这件白色的行吧?”
正跟在迟忘身后捡他扔掉衣服的贺与行抬头一看,“白色是白色,但是整个背都是镂空的……”
“真麻烦。”迟忘又扔掉,继续翻找,“这件呢?这件总行了吧?”
替迟忘捡好衣服的贺与行再看了看,虽然觉得那大大的Gucci有些抢眼,但幸得祝雪不认识这些奢侈品牌,所以表示没有问题,“就这件吧。”
迟忘将选好的T恤扔到贺与行身上,又开始去另一个柜子里找裤子,“这条如何?”
贺与行无言地打量着那条不知称为“裤子”好些、还是“破布”好些的东西,片刻后,还是觉得坦白:“不太合适,再换一条吧?”
“哦。”迟忘已经懒得表达自己的想法了,随手一扔,又翻出了一条,“这条破得少,可以吧?”
贺与行真不知道迟忘究竟是哪里去买的这些奇怪的裤子——破得少没错,但正好破在屁股上!
“要不……我帮你找一条?”防止迟忘再拿出什么让他大吃一惊的裤子,贺与行大着胆子,决定自己替他找合适的裤子。
“行啊。”迟忘倒是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从他臂弯上抽过自己要穿的T恤,一边向外走,一边风姿绰约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裙子,只剩下黑色蕾丝的内衣裤。
贺与行情不自禁地盯着那婀娜性感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听到了迟忘嘲讽又得意的笑声。
“我给你找裤子!”贺与行羞红了脸,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迟忘的衣柜之中。
不过,轮到他给迟忘找裤子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何迟忘刚才一直是用翻的——因为迟忘的衣服,全部胡乱地堆砌在柜子里,再加上都是没有穿过的新衣服,迟忘自己都不知道随手一拿会拿出个什么来。
“得找个时间给他整理下衣柜才行。”贺与行看着这一大堆被迟忘随意堆积的奢侈名牌,心疼之余,老妈子属性又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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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迟忘收拾好了出门,已经快到中午了,于是本还想让他将妆容改淡一些的贺与行,不得不将这话憋了回去,乖乖跟着迟忘到了车库。
眼看着迟忘就要向他的488走去,贺与行赶紧出声阻止:“你别开车!”紧接着解释道:“你想,你要假装我女朋友,开这样招摇的车,一下就露馅了对不对?虽然车是停在停车场,但万一被我妈的医生、护士、病友或者病友家属看到,就有可能被我妈知道。所以,拜托你……”贺与行硬着头皮,指了指自己放在一边的自行车,“再坐一次我的自行车。”
迟忘回头,冷冷地看了贺与行的一眼,“我能说脏话吗?”
“祖宗,祖宗,我求你了。”贺与行感觉自己的脸皮大抵比城墙还更厚了吧,但谁让迟忘是唯一能帮他完成谎言的人呢?所以就算死皮赖脸,也要将迟忘拐上自己的自行车后座。
“行吧,我无话可说。”迟忘无奈地摊手耸肩,转身回到贺与行身边,跟着他再次坐上了那辆破自行车的后座。
只是刚出车库不久,迟忘就发现,蹬着自行车的贺与行,显得非常吃力,他这才想起,贺与行身上还带着伤,于是问道:“你身上的伤在痛吗?”
“没事,不痛。”贺与行咬牙忍耐着。
迟忘虽然看不到贺与行的龇牙咧嘴,但能感受他这次载自己,明显不如上一次平稳,为了不被甩下去,迟忘提议:“要不你下来,换我载你?”
“不用了,你不是不会骑自行车吗?”贺与行还在继续坚持。
“这世上只有本大爷不想做的,哪有不会做的?”迟忘的好胜心被挑了起来,拍了拍贺与行的腰,催促道:“下来下来,让本大爷来。”
贺与行无法,只能停下车,换迟忘载他。
幸好,骑自行车靠的是平衡性,迟忘作为职业赛车手,平衡性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所以他真的一下就顺利骑走了。
“怎么样?我就说吧,没有本大爷不会的!”迟忘洋洋自得地笑了起来。
“你最厉害了。”贺与行的眼里和话里满是对迟忘的宠溺——他只敢在迟忘看不见的地方,表现出的宠溺。
这次迟忘特意为他赶回来,他无法克制地自作多情了,明知以迟忘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感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或许迟忘还是在意自己的。但他不敢让迟忘知道自己的想法,就这样也好,带着一丝幻想,尽可能地在迟忘身边待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十九章
“唔——”屁股传来一阵疼痛,贺与行闷哼一声,总算回过神来。
骑车的迟忘听到了声音,幸灾乐祸地笑道:“哈,你知道坐在后面硌着屁股多疼了吧!”
贺与行无奈地问:“你这是在报复吗?”想到上次他载迟忘时,由于路面不平,迟忘的屁股被颠疼了。
所以迟忘在下坡连续减速带路段,非但没有一点减速,还直冲冲地就骑过去,他抬一抬臀倒是躲过去了,贺与行坐在后面被硌得龇牙咧嘴。
“这叫让你感同身受。”迟忘转过头,欣赏着贺与行忍痛的滑稽模样,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怎么样?知道坐后面有多难过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之前是我的错。”贺与行连连道歉。
“嘿嘿。”心满意足的迟忘露齿一笑,天真得甚至有点傻气。
贺与行看他笑得可爱,也忍俊不禁,只是此时,余光突然瞄见前方——“刹车!看前面!有弯!”
贺与行话音未落,迟忘也发现了自行车就快要撞上拐弯处绿化带的石阶,他猛地捏下刹车,惯性却差点把整个自行车从后至前掀了过去,于是他立即伸直一条腿,脚尖点地,握着车把手的手臂用力一提、一甩,车身瞬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哇啊——”同时,贺与行被甩进了绿化带里。
“你没事吧?”玩了个自行车漂移的迟忘,看到狼狈坐在绿化带中的贺与行,难得良心发现,没有嘲笑,眼眸中还露出了那么一丝丝关心。
“我……”纵使是绿化带,贺与行依然被摔得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喂,摔傻了?”迟忘一个翻身下了自行车,踩下支架脚撑后,走到贺与行跟前,指尖夹掉了他头发上的两片树叶。
“没事了,就……有点疼。”贺与行总算回过了神,踉跄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没事就行,上车,继续前进!”显然,迟忘没有被这场“车祸”打击到骑自行车的热情,又坐回了坐凳,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脚踏板上,倒很有青春偶像剧中“等你下课”的风范。
只是全身酸痛、伤上加伤的贺与行,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迟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碍于迟忘的淫威,又踟蹰着咽了下去,苦着一张脸,坐回了自行车的后座。
幸好这一次,迟忘没有再故意颠贺与行,也不再得意忘形地转过头讲话,骑得平稳了很多……然后,又碾过了地上的小石子。
“唔——”贺与行再次闷哼一声,想挪一挪屁股,缓解下疼痛,却不料迟忘晃了一下车头,要不是这次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迟忘的腰,估计又被甩下去了。
安是安全了……但贺与行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贴在迟忘的腰侧,微微一怔后,赶紧松开,“抱歉!”
迟忘丝毫没有在意,甚至主动道:“我说,贺与行,你不会把手抱我腰上吗?这样就安全多了。”
贺与行没想到迟忘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手臂都缠上去了,还傻愣愣地问:“真的可以吗?”
“都是男人,你磨叽个什么?”戴着长假发、画着浓妆的迟忘,豪放地说完此话,继续载着贺与行向医院驶去了。
坐在后座的贺与行,目色贪婪地流连在迟忘线条优美的背脊,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才发现,他的腰肢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出门时喷在身上,有些辛辣呛鼻的梨花甜香,现在也转为了焦糖咖啡和蓝莓果的醇香馥郁,从贺与行的鼻腔溜入后,萦绕在心间。
这让贺与行感到,自己心底的秘密,突然无处遁形,被暴晒于夏日的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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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雪躺在病床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自己儿子和被儿子称为“女朋友”的迟忘,半晌后,才问道:“你们……在交往?”
“是的伯母,我叫迟夕。”迟忘伪装的女人声音,虽然比起一般女人低沉沙哑了些,但也不至于露馅,再加上他那张艳丽得雌雄莫辨的脸和天真无害的微笑,祝雪怀疑什么也不会怀疑到他性别上来。
“妈,小夕念的是美术专业,比我小一年级。”贺与行说着准备好的说辞,并侧身挡住了祝雪打量迟忘的视线,“‘她’和同学去山里写生,没想到断联了,我关心则乱,什么都没准备便去山里找‘她’。山里没有信号,所以我之前没办法联络你,让你担心了。”
祝雪听得懵懵懂懂,但看贺与行也没什么事,便点点头,说道:“你们没事就好。”然后又将话题转到了迟忘身上,“小迟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她’家里……”贺与行正想抢着回答,却被祝雪打断了。
“我问小迟呢,你说什么。”祝雪笑着瞪了贺与行一眼,慈爱的目光转向了迟忘。
迟忘愣了愣,贺与行只让自己假装他女朋友,不管祝雪问什么,都由贺与行代为回答,不用自己开口,所以——他两根本就没有对过“口供”啊!
“我家……做生意的。”迟忘含糊地随口一答。
没料到祝雪立即沉下了脸,眼中浮现出了担忧,喃喃道:“做生意的啊……”
迟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侧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贺与行,贺与行立即替他打圆场:“妈,不是你想的那种大生意。小夕家里有个商铺,是卖画具画材的,所以小夕从小就喜欢画画。”
“那人家的条件也比你好太多了。”祝雪的话语里透着一丝对贺与行“自不量力”的职责。
“是是是,是我高攀了。”贺与行没有辩解,顺着祝雪的话往下说。
见到贺与行这幅模样,迟忘本性中的贪玩也被勾了起来,一把环住贺与行的手臂,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甜笑着说道:“伯母,我的父母和哥哥都见过与行了,他们很满意,说等我毕业就给我们举办婚礼。是吧,与行?”说完,抬起头,冲着贺与行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