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死亡前100天(19)
陆攸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你会不会最后死在祭祀上?”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感觉内容不太对,连忙组织语言准备重来,就听齐运回答道:“还真有可能。”
“我这人,就爱喜欢凑热闹,但后来发现,热闹那有什么好凑的,迟早会把自己给热炸掉。”
陆攸契挠挠脑袋:“哈…!是吗?”….又说错话了,最近怎么跟沉虔那欠嘴巴子一样?
他简直就是病毒的传染源。
阴天,四周雾蒙蒙的,让人看不太清东西,根本不像是大中午该有的气色。
远方依稀的灯火,进村的方向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像蛇一样匍匐在大地上,参合着几棵不知名的树,竟然能起到能如此强烈的分割作用,将欢乐与沉寂一分为二。
齐运的事情,就算是交给沉虔,也是一件格外棘手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困难,又多么的艰险,而是因为他涉及到了自己身边人。
很多人,为了留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幻想,让脑袋里保存着“大家都爱着我”的连头,并不会去揭开那险恶的画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对齐运,对很多人来说,就已经算是他迈出最大的勇气了。
陆攸契时不时会想,等到了我最后的那几天,要不要回到隧道里去?又会有哪些人陪着自己?
会?还是不会?
他下意识地回头,往沉虔的方向望了一眼。
“嘘——!”
陆攸契刚刚只是不经意间看了看,却发现沉虔那边情况已经改天换日了!
郭教授刚刚回去放下了锅,手上还挂着水珠,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站在沉虔身前,对陆攸契和齐运做着噤声的动作。他与沉虔前面对着面,神色无比惊恐,而与他对视的沉虔,则是一脸严峻,毫无感情的眼神,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来人。
陆攸契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把匕首,刀尖抵着沉虔的后颈上,应该是有些刺入了,地板上滴下几滴红色的鲜血,砸在木地板上,温暖的红色瞬间被冰块包裹起来,变成乌黑色。
没有血腥味,一瞬间,只有玫瑰花的香气布满了整个屋子。
抢劫???抢到死神头上来了???哈哈哈哈哈嗝儿~。
郭教授:“......。”
陆攸契突然对这位持刀大叔的安危开始担心起来。
“这人我认识!是弥丫的爸爸!老村长!”齐运对陆攸契低声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攸契:“他没死?”
齐运:“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死了?”
郭教授那边,沉虔缓缓地举起了双手,挂着虚假的笑容缓缓转身,并对郭教授做出一个细微的手势:
去他们那边。
老村长用刀刃抵着沉虔的前颈,似乎又不敢将刀刃压下去,眼神像是盯着猎物的豹子,嘴里喘着粗气,冷声道:“你是谁?”
沉虔随意前进一步,老村长就被逼得后退一步。
“知道你秘密的人。”
陆攸契指着沉虔:“哈!他向来这么装逼?”
郭教授扶额:“算,算是吧。”
老村长被他的回答说得恍惚:“你都知道些什么?”
沉虔往陆攸契这边偷瞄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邪魅,慵懒的声音被无限拉长:“你有一个女儿,她死了,然后呢?你记得她吗?她叫什么?”
“铮!”的一声,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沉虔捡起匕首,又帮他塞回手里,低头在他耳侧,说话的模样和声音仿佛一只恶魔,有一爪没一爪着挠着人发痒的心窝。
老村长的脸色瞬间大变:“我......。”
沉虔:“你还能找到她吗?”
“我不知道。”老村长,“我还有一个女儿?”
“对。”
“死了?”
“是的。”
“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老村长一个暴起,抓住沉虔的领口就叫道:“我女儿在哪里?”
沉虔用着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手足无措的老人。
他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吗?
明明是重要的人,为什么要忘记?
可笑。
陆攸契看到这老家伙来势不善,差点病急乱投医地想扑上去救人,却被郭教授一把拉住:“别急,不用担心他,你仔细看。”
沉虔方才滴下来的血液,犹如几颗埋进地里的种子,经过了刚刚时间间隔的发酵,居然开始发芽生长起来,血染的玫瑰,带刺的藤蔓,无形地缠绕在他们身边,并且越加肆无忌惮地勾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大旱的天?有纷飞的雪?
被遗忘的人,有着怎么样的存在和灵魂?
狂风暴雨像是算好了时间,在这一刻突然而至!
“啊啊啊啊——!”老村长发出发疯似的嚎叫,一把扔开沉虔,拔腿往山上跑去。
所有的藤蔓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陆攸契跑到沉虔身侧:“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
“关键人物出来了。”沉虔转脸对他笑道,“要不要追上去看看?说不定还有额外奖励。”
陆攸契:“......。”
话音刚落,沉虔捏了一下陆攸契的脸,把他撅着的嘴角往上扯了扯,就身先士卒地追了上去,齐运和郭教授也立马紧跟其后。
“轰!”
老头说话和反应疯疯癫癫的,但跑起来却不是这样一幅场景,甚至比一些年轻人的脚步更稳,错乱生长的树木,根本没能挡住他前进的脚步,没跑几步,就将陆攸契甩在了后面。
暴雨淋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
陆攸契的眼镜在跑动之中被跌下来了一点,他刚腾出手来扶上去,脚下就被石头猛地绊了一下,整张脸都以“狗啃屎”的方式埋进了土里。
陆攸契骂道:妈的,都在搞什么?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陆攸契的眼前。
齐运?
不,是齐铭。
陆攸契望了望四周,连一个活人都没有,只有卷着泥土的雨水不停地拍打在陆攸契的脸上,而齐铭满脸的惊恐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在看谁?
他们的视线已经相交在了一起。
他能看见陆攸契???
陆攸契咽了咽口水,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试探着问道:“是齐铭吗?”
“你认识我吗?”
听到这句话后,齐铭的眼睛里,比起方才的震惊与恐惧,突然之间闪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东西。
齐铭落荒而逃,往着齐运和沉虔他们的方向跑去。
而就在陆攸契准备忍受着这些烂泥巴,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他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十分柔软。
“噗通”的一声!
整个稀泥巴凹陷了下去,陆攸契在里面越陷越深,最后将他生生地吞没掉,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湖水中。
……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没事,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了!等我!!”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救命啊——!!!”
“……。”
无数的话语顷刻之间涌入陆攸契的脑海之中,湖水混混荡的,人在里面不能呼吸,也不能出声,所有的感官被封闭了起来,周围包裹着的是无尽的黑暗。
陆攸契的反应还是极快,他立马冷静了下来,准备往上方游去。
但水面呢?
出口在哪儿?
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顶端,而就在这时候,又是一个落水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陆攸契微微睁眼,看到了又是一个人落了下来!
水里不比空气,这一下的冲击将陆攸契拍开原位置的好几米之外,他微微睁眼,想看清来人,却被眼前的面孔吓得吃了水。
是齐铭!!!
下一刻,他的视线又被另一个下潜的身影占据,一个双手环过了陆攸契的腰,略微收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温暖的胸膛贴着他的脸颊,下颚抵着他的头顶。对孤独的人来讲,这是如此的炙热,滚烫,犹如寒冬中滚烫的太阳,让人找到了迷失的方向。
陆攸契闻到了玫瑰花的香味。
☆、双生 第十六
是沉虔!
陆攸契猝然双眼大睁,冰冷肮脏的液体瞬间袭击了他的眼球,将他的瞳孔刺得生疼。
漆黑的水底,沉虔身上的那股味道越来越浓,止不住地往外肆意着,像蛇一样在陆攸契的身上和鼻腔内蔓延爬行,根本就是措不及防,吓得让人不敢再有轻举妄动,只能牢牢地抓住身前的人。
陆攸契抱住沉虔的背,感觉自己的身上炽热无比,只能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刚刚睁眼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美丽而又恐惧的画面。
在沉虔的身后,成千上万条铁链在深蓝色的水中交错在一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回荡,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心烦,它们似乎可以将混乱的水流锁定,银色光亮的衔接处还缠绕着大量的红色玫瑰,这也是香气的来源。
沉虔冰蓝色的瞳孔观察着四周,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到了最后竟然开始有些吃痛。
齐铭的身体也被锁在了一边。
陆攸契有些憋不住了,慢慢地吐出间断的水泡来,他感觉自己现在狼狈得就像是一个待宰的鸭子。
沉虔低头看了看陆攸契,这次却没再犹豫,抱着他迅速向上游去,没过多久,“哗啦”的一声,一道白刃划破水面,头里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响声,两个人影破水而出。
陆攸契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我的妈,怎么有……唔!”
没等一句话说完,沉虔的手心就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带着陆攸契一个猫腰又退回到水里面,但这次他们并没有下潜,只是紧紧漂浮在下面一层,抬眼还能看见阴翳弯曲的树林。
明明是在水中,可他的脑袋里还是依旧传来了沉虔那低沉的声音。
“别闹!”
陆攸契感觉一条细细的链子爬上了他和沉虔的手臂,却一点也不咯人,他们脚底还是那些交横纵叠的锁链和玫瑰,它的头尾栓在一起后,沉虔从微微点头,陆攸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就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超重感传来!
水底的铁链猛地向上冲击,连带着站在上方的陆攸契和沉虔也一下被甩到了空中,沉虔的指环脱手,在水花撞击的空中变成了一把狭长的镰刀,反射着冷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