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魔物要上天(6)
李飞云扶额,“不是劫杀,不像仇杀,难道是情杀不成?”苦笑起来,“十六个姨太太呐。”这条线是他仅存的希望了。
文渊继续汇报搜集来的信息:“陈连城的正房死后他才开始纳的姨太太,虽然有十六个之多,但听说这个陈连城……嗯,房术了得,雨露均沾,善于周旋,姨太太之间关系很好,没有什么矛盾,更没有爬墙的苗头。”
李飞云啼笑皆非,“听起来还真是个完人哪。这么说起来,难不成是有哪位高人闲得无聊,随便挑陈家下手了?”这下真是毫无头绪。
“当然不可能。连杀五十多个人……”文渊叹口气。
李飞云以为文渊要说出什么忿斥之言,结果文渊下半句是:“……多累啊!”
李飞云看他一本正经地说这话一时莫名有些想笑,但这样郑重的场合显然不能,他清咳几声,掩饰过去。也不得不佩服心腹看问题总是能另辟蹊径。
文渊没有察觉顶头上司那些小心思,“无缘无故的话图什么?犯罪必然是有动机的。”
李飞云想了又想,只能挥挥手,“吩咐下去,看好现场,有什么线索速速来报。还有,叫法医那边他|娘|的快点!我要验尸报告!”
陈府外一队警|察列队环守,不准人靠近。
镇子里上百人闻讯赶来,在警戒线外议论纷纷。
怜惜者有之,忿忿者有之,猜测者有之,询问者有之,不一而足。也难怪,如此惨案,在整个金陵镇,亘古未有。
探长文渊便衣混在人群中,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兴灾乐祸口出恶言,不知是陈连城人缘太好还是此地民风淳朴。
人群中,他注意到一个人。
那人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比周围的人普遍高出半头以上,一头灰色的头发,皮肤白得没有血色,一双狭长的眸子在灰黑中隐隐地泛着蓝,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样的人在人群中自然很是扎眼。
洋人?文渊没想到这小镇上还能有外国人,心下不免吃惊。暗暗打量半天,又觉得五官不太像西洋人,兴许有些像藏人?与洋人截然不同的高鼻深目。听说有种病肤色毛发一出生就白得异于常人,唤作“白子”,估计是这类。
目光稍移,文渊又注意到另一个年轻人。
他站在那个白子边上,个子也颇高,只较那白子矮上少许,穿着时髦的西式风衣长靴,乌黑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成三七分。白白净净的长相,眉眼是写意似的俊秀,薄薄的嘴唇被抿成一条向下弯的线,面色惨白,显然是被案子吓的。
目光再移,年轻人边上站着一个瘦瘦巴巴的老头儿,衣着有些破旧,头发半长不短乱成一团,像是辫子刚剪没多久,一双手上满是老茧。他神情惊恐,目光躲躲闪闪的,像是在害怕什么。
没等文渊另作其想,那老头儿就哆哆嗦嗦地喃喃自语似地说道:“昨天半夜里,我喝酒回来路过路口拐角,正好看到一个人从陈府走出来哩……我当时也没多想……”
那年轻人一惊,“昨晚?你记清楚了?”
“肯定是昨晚,要不我今早能误了敲钟?我也记不清是几点了,只依稀记得当时月亮在那边,”老头儿指指东边,对着天空某一处画了个弧,“特别亮。”
文渊把敲钟老头儿带到李飞云面前,“副局,这个人……”
没等他说完,李飞云就拿着报告兀自大喝了一声,“等等!”他双眼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报告朝文渊说道:“这人数不对。”
文渊奇道:“我亲自把尸体数了好几遍,是这个数,五十九。”
“不对,不对。”李飞云想起了什么,“陈连城,十六个姨太太,陈老太太,五个儿子七个女儿,二十九个下人……”
“合起来正好五十九。”文渊提醒。
李飞云摆摆手,“这是他们陈府的总人口,但是我看到有份街坊的证词说,陈连城的三儿子和家里关系不好,长年在外游学,过年也不回来。”
文渊一怔,“也就是说……”
“昨夜在陈府的只有五十八个人。”李飞云接道,目光炯炯。
“那多出的那一具尸体……”
是谁?
负责带人认尸录名单的警员被领过来汇报:
“报告长官,我们已经录好了五十八个人的名单,还差一个,街坊们都说不认识。”
李飞云和文渊立即动身查看。
在陈连城的卧房里,一具女尸和陈连城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
十六七岁年纪,清秀甜美,红唇娇艳,穿着整齐的素色旗袍。虽然已经气绝,皮肤却好得出奇,白白嫩嫩,仿佛一掐还能掐出水来。
警员说:“我们开始都以为这具女尸是某个姨太太,等录完名单才发现不是。法医说,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李飞云和文渊虽然没开口,但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这陈连城艳福不浅。
不知是哪里找来的小姑娘,若不是遭此横祸,估计就是第十七房姨太太了吧。
“鲁小七带到。”
泪水涟涟、战战兢兢的鲁小七走上前来,看了看那个小姑娘,连连摇头,“……不是陈府的人。”顿了一下,又端详半天,忽然想起什么,跌坐在地上,“啊!”
安抚半天,鲁小七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昨天有个,有个道士来捉妖,他,他带人去到镇外,挖出一具女尸。我想起来了,那女尸就和这个人,长得,长得一模一样。好像,叫,叫秀,秀莲。”
李飞云召来几个认识秀莲的人来一认,果然是她。
王寡妇的女儿。
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重新下了葬的王秀莲。
消息像长了脚,传得比骡子还快。
宅子外围观的人们很快就知道了昨天的女尸在陈府里边,更是炸开了锅。
“秀莲不是早就死了吗?”
“楚有才昨天夜里就派人把她葬在后山了,还能自己跑出来?”
“那老道就说什么金缕尸蛊,诅咒应验啦!”
昨天就站在秀莲尸身边上的陆一鸣糁得慌,拽了把金叵罗,“我们回去,这热闹不看了!”
反正就这场面,当下肯定出不来结果,还不如过几天看人家现成的消息。
回去得叫陈姐多煮几碗安神汤。
那边厢,等文渊把女尸的事情理清楚,忽然想起什么,“哎,那老头儿呢!”
敲钟老头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交待案情过渡,采用配角视角,主角出场较少。
审核太慢
☆、第8章 胎动(上)
陈姐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现陆一鸣在金叵罗的房里过夜。
起初她觉得只是友人间的促膝长谈,也无不可。但是撞见几次陆一鸣侧卧抱着赤|裸|上身的金叵罗酣睡之后她开始有点……
这个金叵罗,倒底是干什么的?真不打算走了是不是?
这天大早她推进陆一鸣的房,又没人。
挟着莫名的怒气,她径直推开了金叵罗的房门——
陆一鸣果然没羞没臊地拥着金叵罗睡大觉。
“少爷!”陈姐故意大喊了一声,看到陆一鸣顶着鸡窝头梦中惊坐起,才道,“少爷,该起床啦。”
“哎,”陆一鸣恍惚着应了声,“……不是,我还困呢,让我再睡会儿。”说没说完人已经又倒了下去。
陈姐瞅着他那么自然地靠在金叵罗怀里睡回笼觉,不由打了个激灵,一双清灵的眼珠子瞪得比牛的还大。她想了想,干脆对已经微睁开眼的金叵罗说,“金少爷,厨房的柴火不够烧的了,家里急用,我忙着要去铺子里办事,你能不能……帮我劈几把?”
金叵罗微睁的眸子一下子全睁开了,他脸上一惯的没什么神情,但显然是听到了。
没等他有回应,陆一鸣已经软软地坐了起来,懒懒地,“让他干这粗活干嘛,一会儿我去。”
“呵,”陈姐笑出声,“我倒是想,可你劈得动吗?” 不是她埋汰,而是他们陆家这个少爷,从小娇养惯了。上回她手伤了,陆一鸣非要帮着劈柴,结果一刀下去卡中间抽不出来了,忙活半天还是她忍着痛给取出来的。
“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家的客人……”陆一鸣还要护犊子。
陈姐打断,脆生生地说,“住一阵子那是客。客若长留,那就不是客了。我们天天吃穿用度的,有哪样是白来的?你以为我们还是以前的陆家?若不是你……”
陆一鸣一听这阵仗,就知道她又要提那七个铺子的事了,头是两个大,“得得得,我的过,我的过。你够了啊。”
两人斗嘴的功夫,金叵罗竟然起身披上衣服,一声不吭走到院子里,抄起了柴刀。
陈姐这才满意地说:“其实金少爷人蛮好。就是……”
“就是什么?”陆一鸣大早上被她搅得一头雾水,不懂她怎么突然吃了□□似的。
陈姐语重心长:“少爷,老爷和夫人,可就您这么一个儿子。”
“然后?”陆一鸣满不在乎地反问。
她斜睨了陆一鸣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哼了一声走了。
其实陆一鸣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对陈姐,解释是不管用的,装傻才管用。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扯的哪儿跟哪儿。
也难怪,女人家家的,哪里懂他和阿金的父子情深呢?
陆一鸣透过窗棂,看见金叵罗一刀一刀地干脆利落的劈着柴的背影,心中一股骄傲油然而生:瞧瞧,我家阿金,厉害了去了。赵老二整天吹他家黑瞎子,那头胖瞎子能说话么?能吓鬼么?能劈材么?
……俗物。
这头金叵罗边砍柴边松了口气:总算清净了。
那女人,果然聒噪。
他宁愿再砍十担柴,也不愿再被震得脑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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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午时,警署来人了。
文渊直接请了刚洗漱的陆一鸣去茶楼包厢问话。
文渊敲敲笔,开门见山,“你跟周来福什么关系?”
陆一鸣一愣:“周来福是谁?”
“金陵镇敲钟人。”
陆一鸣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敲钟的?我跟他不大熟,就前几天去钟楼玩了一趟。”察觉什么,“他犯事儿了?”
文渊笔头一下一下地打在案上,淡淡地,“死了。”
陆一鸣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今天早上,尸体被人发现漂在镇西口的河面上。”文渊说着这些话,心情也是相当复杂。他搞不懂那天周来福为什么要跑?明明答应了要来做口供,转眼就没影了。然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包括他媳妇。等找着的时候,已经不是人了。
法医初略测出,周死前喝了大量的烈酒。至少从表面上看,是醉后意外失足跌入河中溺死的。具体情况还要解剖了才知道。
这么一来,这条珍贵的线索就彻底断了。而且断得恰到好处。
但文渊也大胆地推测,周来福那天看到的人,跟陈家灭门惨案想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怎么会死在这当口?这么巧。
周来福那晚看到的人究竟是谁?答案已经被他带到地底下了。
所以文渊觉得可以从周来福生前的交际圈作个突破口,找点蛛丝马迹。
周来福,六十三岁。
金陵镇本地人氏。已婚。育有一女,嫁到了县城。平时和老伴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