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您走错蜗壳了(69)
使官笑着又寒暄几句,说天帝的兵甲不日便会前来相助,然后这才乘着乌雕,展开漆黑的羽翼飞向了云端,直到化成黑点消失不见,云吞气呼呼的从屏障中冲了出来,“为什么要接旨!爹爹,为什么!”
他手指发颤,天帝要让所有人与苍歧为敌,他不能看苍歧就这么束手被擒。
云隙脸色不好,慢慢道,“吞儿,你怎能以这种口气和爹爹说话。”
他看向从阴影中走出来苍歧,手中抖出长剑,不管为了什么,吞儿都不能和此人再有关系,他没什么奢求,只愿夫婿和一双孩儿安平无忧。
云吞伤心看着爹爹刀剑相向,护在苍歧身前,哀求道,“爹~爹~”
云隙看也不看他,低声唤住另外的三人,提剑朝苍歧冲了过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苍歧与他们都非亲非故,犯不着因此人与天帝为敌,赌上妖界鬼界。
青瀛化作重名鸟卷来长风将地上的白雪扰的四下飞起,风雪之中,云隙剑光一闪和苍歧缠在了一起。
牧单给云吞下了个保护咒,从身侧攻去,寒舟额心鎏金四溢,弥弥之音从风雪中化作一张巨大的金丝咒网,兜头从天空压下。
他们熟稔多年,配合的极为默契,纵然不是苍歧的对手,也能纠缠让他不得脱身。
风雪漫天,古刹中的铜钟发出肃杀悠远的铜声,剑影绰绰,雪亮的银光在苍歧脸上闪过一道铮芒,他手里的银丝凝成一道极长的银鞭,凭空一甩,惊起‘铮’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声。
云吞心急如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生怕有人受了伤。
苍歧无意与他们纠缠,但抵不过四人凌厉的剑风和招式,步步朝后退去,直到再也退不得,苍歧手中的银鞭倏地分成无数细小的银丝朝几人杀去,青瀛躲闪不及,被银色化成的细刃割断了几根火红的羽翼,寒舟的袈|裟也被刮开几道。
云隙趁苍歧被三人纠缠,化作虚影闪到了他身后,拎着素窄的剑挽出锐利的剑花刺了过去,他的身形像一尾青色的鱼,动作已是极快,却不料,苍歧身后似长了眼,在剑风扫过后心衣角时,几道银丝冒了出来扣住云隙的剑,苍歧回身侧踢,踢在云隙的剑尖,剑身嗡的一声,让他手腕顿时发麻起来。
“苍歧,别伤我爹爹!”云吞瞳仁猛地一缩,大喊道。
苍歧劈过去的招式猛地回收,他抽身去躲,却不料云隙将剑换了左手,柔软的腰猛地一扭,化成一段飘渺的白影在银光涟涟中冲向苍歧。
只听刺啦一声,三两滴血溅在了满地白雪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刺眼。
苍歧捂着肩头的伤口从半空落了下来,隔着云隙等人遥遥望了眼被护在他们身后的小蜗牛,长风将他的衣袍刮的猎猎作响,宛如黑色海浪在一片雪白中翻滚。
云吞唇瓣发颤,望着地上的血珠,如果不是他让苍歧强行收回招式,他就不会受伤了,云吞心如刀割,这一刻他才清楚的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人。
云吞红着眼睛,看见苍歧黯然转身离开,慌忙大喊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药粉朝四人洒去,浓郁的药味顿时弥漫开来,牧单立刻将云隙按在怀里,捂住他的口鼻,自己屏住气息。
却不料那些药粉不是呼入鼻息,而是随着空气碰到双眼,让人如银针生生扎入眼里般剧痛,当即便听牧单闷哼一声。
云吞趁机跑向苍歧,转身惊慌失措看着他们,声音嘶哑,快哭了,结巴道,“用水、水洗就会好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寂静的古刹里,云隙扶住睁不开眼的牧单,愤怒望着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云吞!你让爹爹好心寒!”
云吞眼泪立刻倾泻,和飞雪沾湿了满脸,他没想过要伤害他们,他只是,只是不能就这样看着苍歧离开,他泪流满面,“爹爹……”
云隙咬牙道,“我就当从没生过你!”
云吞一僵,犹如被钉在了原地,单薄的身体发颤,他拽着苍歧的袍子,失魂落魄的转身,虚弱道,“快走。”
跟着苍歧消失在了冬雪之中。
而后,苍歧这才发现与天帝的缉神诏相比,妖界之主的怒火才更加可怕,妖族众妖或因缉神诏或因听令于云隙,对苍歧开始进行疯狂的抓捕和追杀。
山中狼族,水里鱼蛟,天上翼兽,所到之处皆有厮杀成群,连一刻都顾不上歇息,苍歧终于尝到了一丝狼狈的滋味,带着云吞逃了半月有余,小蜗牛就受不住了,烧了两日,几近昏迷。
是夜,他带着云吞藏进山间一所破庙中,为云吞渡过修为。
小蜗牛浑浑噩噩靠在他怀里,泪如雨下,喃喃自语,苍歧倾耳去听,听见他说的是,爹爹不要小蜗了……
苍歧温声安慰,“爹爹不会不要你的,乖。”
云吞搂住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怀里,“我讨厌你。”
苍歧心里狠狠一疼,亲了亲他额头,“好。”
破庙外传来狼群嗥嚎的声音,阴森月光照进幽幽林子。
苍歧抱着他细瘦的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小蜗牛,你原谅我了吗?”
云吞闭着眼,浑身滚烫,已经昏睡过去了。
苍歧将外袍褪下来裹住他,将他横抱起来,吻了吻他的唇瓣,仔细望着云吞的眉眼,想到这些日子他跟着自己的颠簸,心疼终于占了不舍的上风,他低头撩开云吞的衣襟,在柔软的身子上落下枚鲜红的吻痕,恋恋不舍的亲了又亲。
“舍不得你再哭了,小蜗牛。”
苍歧深深望着他,化作一道银光没入了黑漆漆的森林里,引起满山群狼狼嗥嚎。
云吞已经很久没安稳睡过一觉了,等他迷迷糊糊从被窝里钻出来,发现自己竟在千幕城明善堂的卧房中,身边还摆着自己离开时没吃完的半根人参须子,而苍歧却不见了。
第62章 一蜗饮酒醉
雪停了, 放眼望去, 满城雪白, 飞檐和亭台披了层薄薄的霜雪,静静伫立在千幕城中。
医馆里氤氲着淡淡的药香,来往的人不少, 但静谧有致,十分清幽。
牧单端着盘子,上面放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刚走上楼梯, 就在转角瞧见一身青衫的云隙正靠着门扉, 脸藏在窗外的阴影之下, 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怎么出来了?吞儿醒了?”牧单迎上去。
云隙淡漠点点头,眼角含着一丝倦色,神情也焉焉的,无精打采。
自从他们知道云吞出现在明善堂里, 便连夜从东靖国的都城赶了回来,云吞病了两日, 云隙跟在床边陪了他两日,直到刚刚看出人要醒了, 这才出来了。
“他从小只要病了,就非要缠着你陪他睡,你看,现在大了也一样。”牧单笑道。
云隙环住胸膛,怔怔从楼梯朱红的雕花扶手栏上收回视线, 哼了一声,抿上了薄唇。
“不进去看看吞儿?”牧单试探问道。
云隙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慢吞吞说,“生~气~”
这里的东家的私人地方,没有人来,牧单单手拍拍他的后背,“别恼了,跟我去见见吞儿吧,苍帝在他身上下的咒只有吞儿醒了才会消去,还不知道吞儿病的如何了,有没有受伤呢。”
听到他提起某人,云隙一咬牙,气呼呼道,“别~跟~我~提~他~,烦~~~!”
“那吞儿呢,吞儿也烦?”牧单抚摸着他一头如瀑的墨发。
云隙撅着嘴,抬起头,眼里红红的,看起来受了不少打击,也的确是被伤了心,寒的一时之间怎么都释怀不了。
他自问当爹娘从没亏待过一双孩儿,小心翼翼从小照顾到大,生怕嗑着碰着了,哭一嗓子他都跟着难受。
云隙愈想愈伤心,下在吞儿身上的关心比染儿多了不知多少,到头来却换得吞儿的不理解和洒药粉伤他们,云隙的心寒怕是牧单也感受不了的。
他本就是个骄纵的性子,脾气大,心眼小,从开灵智到与牧单相爱,从不亏欠过自己,把自己宠了这么大,没让自己受过一丁点委屈。
他先前就讨厌黏糊糊的蜗牛,沾在他的壳上弄都弄不下来,可自从生了吞儿,每天吃花睡觉都把吞儿粘在自己壳上背着,从不嫌弃他是不是流口水了,会不会背着很重。
吞儿还是个蛋时受过伤,壳上裂了道缝,自幼身子不大好,一病就要病上好些日子,当年他与牧单着手整治妖界,完善条律,忙得三五夜都不曾合眼,听说吞儿染了风寒,在学堂上昏倒了,云隙吓得三魂去了六魄,将公事全部丢给牧单,自己仅用了半日的时间就从千里之外的狼族中赶回来。
他平日里又怕高又怕快,这回为了吞儿倒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次的风寒来的又疾又狠,吃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好,云隙吓得不轻,连夜抱着云吞飞到三十三重天上,敲开药仙川穹的门府,给吞儿看病,而后守在床边喂药擦汗,又过了十日之后,云吞才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小眼扯开道缝,搂着他的脖子缩成一团。
他日夜陪着云吞,直到他风寒日渐转好,这才呼了一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喘出来,就觉得腹中绞疼难忍,云隙强撑着把云吞哄睡着,扯断自己的袖子,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刚走出门外,就撑不住了,身下流出一滩热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有了身孕,却又在这一个多月的奔波劳累中流产了。
他和牧单将此事瞒住一双孩儿,怕云吞知道了自责,后来两人私下谈了几日,达成共识决定日后也不再生了,省的生了小的,将心分去一半,照料不好吞儿和染儿,让他俩吃了委屈。
后来吞儿染儿还好奇问爹爹怎么不再生个小蜗蜗,云隙也只是嫌弃的揉他俩的脑袋,说生蛋太累了。
从小在他怀里长大的孩子现在翅膀硬了,要飞走了,还要刮起一道风,扇一把他,云隙自然会心寒,心里怎么都不肯放下这口气,原谅不了云吞。
云隙抽了抽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你去看吧~,我下去见染儿~”
牧单见他一时之间情难自释怀,只好作罢,将一碗药递给他,端着另一碗去了卧房里。
云隙回头看了眼门扉合上时露出一道缝似的人影,委屈巴巴的梗着脖子走了。
屋里的暖炉很足,暖洋洋的很舒服,安神的芙蓉香能使人静心
云吞迷迷糊糊坐在床上,看见牧单进来,软软唤了声父亲。
牧单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不烧了,先前你没醒,身上有咒,我们碰不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爹让大夫上来给你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