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149)
牛皮纸打开,是张足有半米长的丹方。
方子上用魔族的文字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删改痕迹数不胜数,划得原本发黑的牛皮已经开始泛白。
“这是解毒的方子?”
问泽遗看向阿怀古,他点头如捣蒜,膝行向前。
“ ......是。”阿怀古还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乖乖承认。
”只要服下一个时辰,就能解摧元丹和夜息香相克而生的疯魔症状。”
他毕恭毕敬,对问泽遗知无不言。
至此,让服用摧元丹者产生负面反应的药材也水落石出。
夜息香是极其常见的药材,植株本身无毒无害,气味容易挥散。
难怪他们去到供案时没闻到多余的香味,魔域中风大,供案附近又还算开阔,残存的夜息香气味早就随风而去了。
问泽遗打开瓶子数了数,里面只有八颗解药。
就这点药,救一条街内发疯的人都棘手,要想遏制住城中乱象,还得需要让阑冰城内的药修开炉大批炼制。
“炼制解药要多久?”
“十,十五个时辰。”阿怀古被他阴鸷的模样吓得连连磕头。
“属下无能,十五个时辰已是最短。”
问泽遗去药寮帮过忙,知道药寮中炼丹经常是以日月计数,十五个时辰算不上多。
可放在眼下,实在是太慢。
“时间不够。”讼夜皱眉,“距离魔域出现裂隙,不过也就只有十五六个时辰。”
炼丹之前还得备药,之后又需试药,还得等解药起效。
这番下来,能在二十个时辰内解决都算是运气好。
可二十个时辰后,魔域内的魔气早就流窜到北境,藏在暗中心怀不轨的魔也会伺机而动。
问泽遗思忖片刻,问讼夜:“在不重伤根骨的情况下,你能拖住多久?”
“多拖三个时辰,理当不成问题。”
三个时辰,还是不够久。
“我身上有穹窿的传承,如果我来助你,能否拖延魔域开启五个时辰?”
既然唯有魔尊可以控制魔域洞开,那身负前任魔尊心法的他,也未尝不可一试。
“依照副宗主的修为......可以是可以。”
讼夜满脸诧异:“但你身上的魔性极有可能因此彻底抑制不住,真想好了?”
对于修士来说,修魔爆发算是对自身的侮辱。
抑制不住魔性的代价是又一次心脉受损或者根骨受创,他可以替问泽遗隐瞒行踪,可问泽遗自身反复磋磨而受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
问泽遗垂眸,看向趴在他肩上的烟雾。
他说出那话开始,雾气滚动的速度快了许多,变得不安。
“师兄,我可能要晚些回去。”
“可我一定会回去,你愿意信我吗?”
指尖蹭了蹭冰凉的雾,缭绕雾气吞噬他的手指,随后又抽离。
“你当真要做?”
“是。”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成功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他撑住,就能换取两族百姓安稳度日的机会。
“我信。”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暗藏汹涌的平静湖面中,泛起清浅涟漪。
出乎问泽遗的预料,兰山远答应得很轻易。
雾气落地,汇聚成模糊的人形:“二十时辰后,我来魔域迎我师弟。”
“请魔尊殿下替他保密,切勿将他身怀魔性之事散播出去。”
他语调很轻却含着威胁,透露出压迫感。
“好。”
讼夜隐约察觉到两人关系不一般,但也没时间细想。
“本尊可立下血誓,对副宗主的秘密守口如瓶。”
“殿下深明大义。”问泽遗正色。
“事不宜迟,劳烦魔尊先找人试药,我想办法将方子递出去,师兄让药修们准备炼制。”
阿怀古九成九没骗他,但毕竟是数百条命,事态再紧急也不能忙乱,该试药还得试过。
反正试药和炼药同时进行也不矛盾。
讼夜颔首赞同:“我这恰好抓了几个发痴的魔,让他们先服用试试。”
“师弟,来魔域入口寻我。”
兰山远那边安静了片刻,再度出声:“我替你将药方和解药转交于药修。”
“现在外边全是魔宫派去的巡兵,我用传送阵送你去。”
讼夜划破手指,蹲在地上布阵。
“师兄,你接我干什么?”
趁着有片刻喘息时间,问泽遗压低声问兰山远:“魔域又不是好地方,你来了损修为。”
“我会出来找师兄,师兄若是担心,支法阵别让外人瞧见我就好。”
他话音落下,蹲在地上画阵的讼夜不满地抬头:”说魔族坏话别太明目张胆。”
真当他是聋子,这就开始说起魔域好不好了。
“待师弟凯旋而归,我自然应来魔域相迎。”
兰山远不理讼夜,声音温和又不容置疑。
这幅样子,看来是劝不动。
身上魔性作祟,问泽遗一会冷一会热,现在燥得巴不得贴在冰凉的雾气上。
他闭上眼整理紊乱的灵力,等到终于冷静下来,讼夜的法阵也画完了。
将昏迷的沈摧玉五花大绑留在讼夜身边,问泽遗踏入法阵中。
一道光掠过,转眼间又回到了魔域入口。
从阵法中抽身的虚脱感尚未散去,他忍着不适,快步朝着黑洞洞的裂隙走去。
裂隙浮在半空,问泽遗脚尖一点,轻巧地跃入其中。
裂隙接纳了他,将他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问泽遗睁开眼,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一开始是跌落魔域,他也不认得“门”中的路,只是凭借感知,朝着魔气稀薄的地方走去。
紫蒙蒙的雾紧跟随在他身后,想靠着身上聊胜于无的光亮照出前路。
越走越冷,他呼出的气变成白雾,混杂在魔气之中。
不远处出现了微弱的光,似乎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风雪中的松柏。
他脚步骤然加快,光亮越来越刺目。
阑冰城内正是夜晚,可兰山远手中提着一盏长明灯,长明灯的光芒摇曳,比问泽遗挂在他院子里的那盏还要亮堂。
“师兄。”
隔着层薄纱般浅的魔气,两人遥遥相望。
问泽遗欲言又止,将纳戒中的木匣递给兰山远。
“给。”
黑暗之中,伸出只修长白皙的手。
想说的话太多,也不知先挑拣哪句合适,反倒只能公事公办。
兰山远也不言语,他接过问泽遗手中的木匣,用术法结印。
眨眼间,破旧木匣已经不见踪影。
“已传至阑冰城,莳叶谷的药修今夜开炉,各处关隘已有修士把守。”
问泽遗的手刚要缩回,被他牢牢攥住。
“只有我在,你别担心。”
“.......师兄,我就不出来了。”
问泽遗没收回手,却也没离开魔域。
身上的痛觉已经麻木,就像是连续走了数十里路后,脚心传来的触感。
他怕一出来喘息,就不想再到魔域之中去。
他笑道:“要是让人发现冰原有高阶魔修的踪迹,今晚又不得安宁。”
修士们现在对他的信任,都建立在他不是魔修这一前提上。
无论是谁,只要修魔的人露头,就会被千夫所指。
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层无形的墙,长明灯的残光落在问泽遗的面具和魔纹上。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只魔。
兰山远的手越攥越紧,问泽遗发觉自己没被抓住的另只手腕处,紫色的雾气牢牢纠缠住。
他的师兄,远没有在讼夜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
“师兄,你在想什么?”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可问泽遗不肯出去,兰山远却进不来。
“想带你走。”
兰山远的呼吸不再平稳。
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