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食客不是人(39)
“听她们说你今天没去跳舞,我担心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些冒昧?”
郑大爷悄无声息地飘过去,以一种极其挑剔的眼神打量着:
呸,知道冒昧你还来?伪君子!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骚包!
中秋节还没过呢就穿西装,热不死你!
秀芬阿姨欣喜地接了花,先低头嗅了口,犹豫了下,“我没事,你,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郑大爷几乎要大声疾呼:“你这傻婆娘,这是引狼入室懂吗?”
不管多大年纪,这都是个男人,活生生的男人!
男人都是色鬼!
晏安眼中明显流露出一点名为快活的光,他的脚尖甚至动了动,但还是非常克制地站住了。
“不要了吧,对女士影响不好。”他笑道,“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郑大爷的呼喊戛然而止。
欲擒故纵,这狗男人有一套!他酸溜溜地想。
秀芬阿姨心里甜滋滋的。
她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对方的温柔体贴,每次都像暖融融的春风刮过,带着花香,柔柔的,叫她不自觉放松。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她就高兴,高兴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如坠云端,轻飘飘的晕乎乎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怦然心动,又豁然开朗: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爱情的滋味,如此美妙。
她有点想哭,又有点委屈,却又说不清究竟为什么。
一方白手帕送到她面前,晏安低声道:“如果你为难,我们以后就做个普通朋友好不好?”
秀芬阿姨接过手帕,飞快地拭了拭眼角,再抬头,已然破涕为笑。
“哪有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来的普通朋友。”
见对面的老头儿一愣,秀芬阿姨噗嗤一笑,抬手把手帕摔还给他,“明天一早我是要去吃东大街的灌汤小笼的,你爱去不去。”
说罢,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几秒种后,门外再次响起带着点狂喜的声音:
“去的去的,几点呀?我八点半来接你好不好?”
待外面的脚步声远去,秀芬阿姨才捂着自己滚烫的面颊跺脚,哎呦,我怎么会说那样的话,简直羞死人啦!
她摸了摸胸口,老天,跳得可真快。
震得她脑袋都要不清楚了,嗡嗡的。
稍微冷静一点之后,秀芬阿姨又一路小跑来到窗边,偷偷挑起一点窗帘往外看,亲眼看着晏安上了车,开走了,这才缩回来。
一旁的郑大爷早已没了方才的酸溜。
他默默地看着老伴儿从未有过的少女般的娇羞,再看着她一点点珍视地打理着黄玫瑰,迟来的明白了什么。
我从没给她买过黄玫瑰。
可她也从没说过自己喜欢黄玫瑰。
郑大爷艰难地想着,可是,她应该也不是会主动向别人提要求的人。
所以,是那骚包老头儿自己发现的?
那么,我生前曾拥有那样多的时光,却为什么从未发现?
是我不能吗?
不,是我从未留心。
或许他曾以为不值一提的东西,恰恰是对方最需要的。
郑大爷总觉得自己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真到了这一刻,却都觉得毫无意义。
他踟躇半晌,轻声道:“以后,你都好好的……”
一语未毕,已化作轻烟消散。
心事已了。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回来了吧。
“咦?”
正在插花的秀芬阿姨本能回头看向身后,却什么都没发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有一瞬间觉得,那死鬼好像回来了。
忽然一阵劲风刮过,将四面雪白的窗帘猛地刮起,像一蓬蓬鼓胀的船帆,裹挟着凉风卷入室内。
秀芬阿姨下意识眯起眼睛,抬手笼住乱飞的头发,顺势往窗外看了眼。
“明天又是好天气。”她说。
第30章
夏长清是个极其爽利的性子,说帮牧鱼联系二手车,第二天中午就带着人来了。
来的是她的学弟,今年刚入职。
他正跟女朋友谈婚论嫁,之前两人说起婚后要买车,这厮隔天便兴冲冲去了。
当女朋友被他捂着眼来到停车场时,也曾满心欢喜,脑海中火山喷发般迸溅出无数浪漫场景。
结果一睁眼,看到一辆……面包车。
“车不行,别怪路不平”
“国产秋名山F1”
便宜大碗,皮实耐操;
只要发动机还在,我就能跑!
五菱宏光,永远的神!
牧鱼:“……”
你这种人竟然也能有女朋友?
不科学!
青年用力干搓了把脸,眼神木讷,仰头发出一声讨薪民工般苦逼的叹息,缚地灵附体似的絮叨起来:
“我单知道要买车,却不知道恋爱中的人,审美差这么多,早知道……”
夏长清忍不住道:“好歹跟你女朋友商量一下啊。”
青年嘎巴嘎巴转过去,“女孩子不都喜欢惊喜的吗?而且都是车,只有一点点差别而已,问题不大……”
牧鱼微笑:“……确实是亿点点差别呢。”
这算什么见鬼的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怨种准新郎一番,几天后,牧鱼顺利晋升为有车一族。
他刚满十八岁就去考了驾照,梦想风驰电掣。
奈何几年过去,仍是只有照,没有驾。
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只是这么一来,距离买房又远了一步。
之前李沐阳和秀芬阿姨事后也都给了谢金,不过大家都是普通家庭,金额有限,首付之路仍差临门一脚。
“没关系嘛,”牧鱼爱不释手地摸着光滑的车身,迅速自我安慰,“有了车,我就可以买多点菜,卖多点钱,还能送外卖呢!这样一来,赚钱速度也就上去啦……”
之前他曾想过加入外卖平台,可现在抽成忒狠,问了下就搁置了。
如今有了车,完全可以给熟客们送餐。
见师无疑对面包车颇感兴趣,牧鱼还挑了休息日带他去郊区荒地上练车。
事实证明,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不过短短半小时,汉代青年师无疑就火速接受了“铁甲战车”的设定,挂挡、急刹一气呵成,最后还无师自通来了个甩尾漂移。
“不错。”
他摸着方向盘,隐约找回当年纵马驰骋的畅快,由衷赞美道。
若当年有此神器,粮草和人马转运便无后顾之忧了。
果然猛男就是要飙车。
坐在副驾驶上的牧鱼狠狠夸奖几句,觉得对方的情绪明显比平时高涨不少。
他才要继续说话,就见道路尽头歪歪斜斜开过来一辆驾校教练车。
视线触及“教练车”三个字时,牧鱼瞬间回忆起被驾校支配的恐惧。
那是怎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十几号人排队用一辆车,冬天寒风瑟瑟冻成狗,夏天烈日炎炎直冒油,外加教练骂得你抬不起头。
前半辈子的苦都能在这里尝遍。
牧鱼乖乖巧巧悟性又高,睁着无辜的大眼往教练跟前一杵,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倒是很难挨骂。
可惜为了省钱,他报了暑假档团购,堪称九九/八十一难之最。
跟一群学生仔劳改犯似的蹲了一个月马路牙子,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碳化如非洲黑乌鸡,一撸袖子,界限分明。
当初老牧头儿是这么评价的:
“你都不敢晚上光膀子走,不然老远一看,那就是具雪白的无头尸……”
练车现场一般被人们总结为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相当惨绝人寰。
没等那辆车靠近,牧鱼和师无疑已经听见了教练嘶哑的喊声:
“挂档啊!!卧槽刹车啊……又熄火又熄火!!离合器摆着好看的吗?前面路口该怎么样,你特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路标吗?转向灯转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