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的猫谈恋爱(44)
糜知秋的脚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就像落地的鸟蜷起腿,偷偷就着那个动作赖在了地上,任这位爱看他尖叫的教练把他身上的装备卸下来。
夏炘然似乎比他早落地一些,在远远的地方和他招手,空旷的平地上草长得高高的,空气里有植物和海水的味道,糜知秋跑了两步,似乎终于找回了两条腿的质感,还原地蹦了一下。
夏炘然远远地就大声朝他说,“恭喜你没有落进海里。”
明明就过了几分钟,糜知秋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很久没见到夏炘然了,似乎想借着这冲劲直接撞到他个满怀,可是还有几米的时候,糜知秋又停了下来,撸了一把翻飞的刘海,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捏了捏在左手手心的字,似乎“旺”这个字是一个实体,抓紧了才不会掉落,又有些好笑地张开右手走过去,准备去讨要剩下的那个。
夏炘然的头发也被风推得有些乱,似乎还没缓过劲,支棱了好几根,糜知秋想着要不要帮他顺一下头发,下一秒就被拽着右手捞进了怀里。
夏炘然的手似乎还带着高空的凉意,难得不是热乎的,糜知秋愣了一下,忍不住在意周围的人会不会朝这里看,“怎么啦?”
这孩子吓傻了吗。
夏炘然像是笑了一下,又收紧了臂膀,“你不是伸手要抱一下吗?”
跳伞后反应最大的不是灌了气的胃,也不是叫得有点嘶哑的嗓子,而是耳朵,微微涨着缺氧般的疼,夏炘然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就像一捧水打湿了那些尖锐的刺痛,糜知秋身体和他靠在一起,手却悬在空中,没有落下。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运动场边夏炘然伸出的手。
这个拥抱,上一次是他误会了。
这一次不是。
那时候明明是冬天,糜知秋接过夏炘然的手往他手心写字时,那只手却是滚烫的,好像关于夏炘然,四季就和心跳一起错乱。
这个夏天不重复于过去的任何时光,但许多事情都似乎带着重温的错觉,糜知秋以为那是遗憾,是个没有借着误会得到的拥抱。
结果却变成了更浪漫。
明明只是几秒钟,糜知秋却在某个瞬间突然抽空怀疑,他们两这像是高空遇难劫后余生,把壮烈拥抱当作大结局。
糜知秋被自己的联想好笑到了,伸出没有被捏住手腕的左手拍了一下夏炘然,“你不是说给我凑齐一对旺嘛?”
夏炘然松开手退开一步,看着糜知秋表情有点微妙,“啊,怎么感觉这句话很耳熟。”
糜知秋被他这好像复杂又好像放空的样子可爱到,又把手翻开来往前递了一下,像是对得到这个字耿耿于怀,“喏。”
夏炘然抓了一把头发,转身问了半圈才反应过来,“跳伞的时候不给带尖锐的东西。”
一直到上了来接他们的车,夏炘然才从包里拿出笔,准备给糜知秋兑现这个承诺。
旺这个字直来直去,却因为在车上写显得有点抖,夏炘然落下最后一笔也跟着车的晃动不小心用了点劲,就像尖尖的指甲挠了一下糜知秋的手心。
夏炘然抓着他的手没有松,突然笑了起来,“感觉不立刻写这个字就有点心虚。”
糜知秋点评,“可不是吗,你还趁机抱我。”
突然被说得像个登徒子,夏炘然卡壳了一下,好像被糜知秋突如其来的诬陷逗乐了,笑得快把头低进糜知秋手里,然后突然又抬起来,眼睛好像都是亮的,“所以我误会了吗?”
我误会你想抱我了吗。
糜知秋趁手顺一下他翘起来的头发,看着那几根发丝服贴了起来,好像因为手里捏着一对没有用的字而变得过分温和,他本来想说“废话”,结果说出口的是,“没有。”
你没有误会。
我甚至想要一下飞奔过来,给你一个可以撞出三米的拥抱。
大概是因为只有自己说出真心话很亏,他突然问了夏炘然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所以那一次你向我伸出手,是我误会了吗?”
如果没有被听懂,那这个提问大概就会被糜知秋扔出窗外,混进风里当做没有发生。这个问题抽象到,大概就只有抱着正确答案的人才知道如何回答。
提出它不需要勇气,也没有任何执着,糜知秋只是有点好奇,那个会被拥抱的错觉到底来自于哪里。
于时下一秒,夏炘然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夏炘然说,“没有。”
风从冬天一直吹到了夏天。
夏炘然的回答告诉了糜知秋,那时候我也是想要拥抱你的。
会被拥抱的错觉不来自错觉,来自于伸出手的人。
第53章 夏天
关于天空,关于拥抱,关于跳伞的所有浪漫,在下午的时候截然而止了。
因为夏炘然趁糜知秋不在,在电脑上放了糜知秋跳伞时的视频。
等糜知秋走进客厅时,视频里的自己刚刚身体僵硬地跃出机舱,gopro真实并完整地记录下了他在空中偷偷试图张嘴,然后嘴被吹翻,脸被涨成蟾蜍的全过程。
糜知秋以前一直不了解电视里爸爸想打儿子时,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脱鞋,是因为那样打人不容易打坏吗。这一刻他理解了,因为迫不及待。
夏炘然想笑又努力忍住,隐隐感觉某个人面无表情很吓人,“不是挺可爱的嘛?”
糜知秋觉得左右手混合双打也是很好的选择,把手里拿着的矿泉水往他脸上砸,“可爱个屁。”
夏炘然把手挡在脸前堪堪接住瓶子,“你也可以看我的呀。”
自由落体的几十秒在空中就像电影的慢镜头,视频里看却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糜知秋回答得很嫌弃,“并不稀罕!”
于是两个人又围在那里看完了夏炘然的跳伞视频。
糜知秋感到更郁闷了,为什么有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表情纹丝不动,风在糜知秋脸上是个无情的鼓风机,防止他有任何正常的神态,轮到夏炘然了,他就像开着战斗机俯冲的英雄,连头发丝都扬出了大片的弧度。
夏炘然对此的解释是,“因为我有三千米高空也无法撼动的偶像包袱。”
糜知秋是个从来不去景点的人,也接受不了朝九晚五要把行程塞得满满的游客生活。对他来说,旅行就是去别人生活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于是继他们天天日落而出,日出而息的夜猫子生活之后,两个人难得早上出了次门,下午就一起赖在沙发上睡着了。
傍晚是个霸道鬼,要把夕阳铺到每个角落,以宣告自己对陆地和海洋的所有权。
唯独拉上窗帘的房间里,两个人不被落日占有。
糜知秋把自己方方正正地叠在空调毯里,企图保护那被咬得遍体鳞伤的四肢,于是就听见蚊子示威般凑到耳朵边上叫嚣。
意识到脸都要保不住了,人类的尊严终于支配起躯体,糜知秋一个挥爪,进行了一场徒劳而盲目的反抗。
蚊子再次凑上来细细嘲笑他的愚蠢,糜知秋在痒和烦里,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探出半个脑袋,望了望昏暗房间里模糊的挂钟,回忆这只蚊子是怎么溜进来的。
是下午进门的时候磨磨蹭蹭,一双鞋脱了半天。还是等慢一拍的夏炘然时偷了懒,没有拉纱窗。或者是嫌蚊香味道大,睡觉前偷偷掐死了。
糜知秋沉默,并觉得虽然自己干了这些事,但这只蚊子肯定是夏炘然放进来的。
选择赖账的糜知秋想得非常通透,他从毯子里伸出手,拽醒了夏炘然。
夏炘然一边抓乱自己的头发,一边拿着电蚊拍站在沙发中央,明显还没睡醒就被委以大任,“我们是睡到夜里了吗?”
糜知秋披着毯子去拉开了窗帘,就像让光的瀑布涌进了房间一般,他一边想着窗帘隔光能力好强,一边还不忘指控这只蚊子对自己的暴行,“它没给我机会,本来这是一个调生物钟的好机会。”
夏炘然用心观察四周,“靠从今天下午睡到明天早上来调生物钟,少侠真是不吃不喝还好睡眠啊。”
糜知秋当作他在夸自己,“正好起床后还能在海边看日出,多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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