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87)
紫金钵中飞出一道红光,没入青年眉心。五字明宗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松口气,岂料一口气未松完,那青年突然露出痛苦神色,露在衣衫外的肌肤裂开数不清的寸许长伤口,仿若有澎湃神力自内而外勃然膨胀,轰然巨响中,刹那将整具躯干炸裂得粉身碎骨。
那小巧锦鲤在青年先前所站之处的虚空中重现,轻轻一甩金红尾鳍,优哉游哉再度钻入人群。
只有极少修罗众生了退意,泰半仍是不肯信邪、前仆后继,或是彼此厮杀抢夺、或是受不住王印粉身碎骨。再平安不过的离难宗内门,如今竟比魔兽入侵的边疆死伤更为惨痛。
沈雁州等人在封禅台看得分明,程空早已变了脸色,焦急道:“若再不阻止,只怕修罗界精锐要在我宗门内折损过半。届时无法交待……”
沈雁州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哑声道:“荒谬,未经试炼,也敢贸然受印,无疑自寻死路!我去……夺印!”
夏祯一把按住他肩头,哽了哽才道:“雁州你伤成这样……夺什么夺!我去!”
沈雁州道:“万万不可,你也未曾经过试炼,去了不过多一个人送死。”
程空道:“不妨事,夏祯与我一道,从旁协助……”
这几人尚未拟定战术,一旁沈月檀也站起身来,朝着封禅台下望去,沈雁州大惊失色,忙道:“月檀不可!”
然则不过刹那间,沈月檀脚边一道黑光闪过,如雷光乍然落地,瞬息之间穿过重重包围,追上了正戏弄修罗众的小锦鲤。
那黑光正是初六,它一口叼住锦鲤,便毫不犹豫咬下去,将其咬为两段。
离难宗这片广阔平原中,以初六为中心发生猛烈爆炸,宛如一场足以震撼六界的狂烈风暴,震得封禅台也倾塌了大半。大地塌陷、山岳倾倒、天色惨淡、更兼尸横遍野,几近流血漂橹。
这遽变如生肘腋,一时间幸存者尽皆呆若木鸡,只除了紧那罗王单手扶着一面金色圆鼓,微微倾身,若有所思打量爆炸中心,神色间已有几分凝重。
只是他心中思忖之事自然半分也不会对这些蝼蚁透露——然则一只未成年童子兽,却是断断没有一口咬死修罗王印的实力的。
他藏住了心中的惊异不定,森冷视线落在正不知所措的沈月檀身上,冷笑道:“胆大妄为,死不足惜!”
沈月檀连半个字都未说出口,就见杀气四溢的刺目金光遮蔽视野。
触怒天人,连他自己也以为如今是必死之局,手足僵硬发冷,全然无从抵挡。
然而金光散去,这青年却依然好端端站在原地。一个几近透明的曼荼罗阵有若盾牌般竖在面前,将他护得毫发无伤。
沈月檀心思急转,就见那拱卫天神的圆鼓环突然徐徐旋转,宛若打开了环形大门,一个相貌同紧那罗王极其相似的金发天神在门后显出了真容。
素来温润如春雨的乾达婆王,竟难得露出了面如寒霜的神色。
紧那罗王眉头微皱,侧头看去,抱怨道:“兄长为何想不开,连这些修罗界的劣等种也要救?”
乾达婆王怒道:“放肆!你身为巡查使,肆意妄为,犯下大错,竟还不知悔改。动摇六界根基,如何向天帝交待?”
紧那罗仍是皱着眉,强硬回道:“兄长未免言过其实,不过杀了些劣种,后续的杂鱼源源不绝,何至于动摇根基?”
乾达婆王却不肯在修罗众前同其弟争论,只盘膝坐在妙音鸟背上,轻轻拍了拍妙音鸟后颈,穿过圆拱门,两手结印,肃穆诵经。
他身后泛起层层涟漪,自每个涟漪中心都飞出一只纯白如雪的妙音鸟来,不觉间汇聚成一片密云遮蔽天空,鸣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动人华美的盛大曲宴。
成千上万死气沉沉的眼睛动了动,数不尽的残肢断臂跟着动了动,断绝的生机重回躯壳,满地修罗众死而复生,茫然自地上爬了起来。
紧那罗王脸色剧变,“兄长这是……何苦……”
乾达婆王置若罔闻,诵经完毕,更自妙音鸟背上迈下来,朝着沈雁州走去。
沈雁州不得不再度跪下,乾达婆王已将右手手掌覆盖在他前额,柔声道:“吾奉天帝之命,封汝为罗睺罗阿修罗王,赐汝吞天食日之力,蹈海拔山之势。沈雁州,汝当精诚奉忠、守护六界安稳。”
自乾达婆手掌泛起薄薄青光,另一枚修罗王印没入沈雁州额中。沈雁州虔诚称谢,伴随妙音鸟齐鸣,这场一度混乱扭曲的封王大典终于步上了正轨。
沈月檀隔着衣衫,握住变得暖热的八叶佛牌,从头到尾冷然注视。
第67章 对质
沈提昏昏沉沉中醒过几次。
苦涩药味萦绕房中,在鼻端挥之不去。随侍照料的侍女步履轻缓, 行走悄无声息。
沈月檀临行时托他照料的谛听鸟在窗外啁啾, 伴随风拂叶落声与房中絮语, 断断续续传到他耳中。
一时是贴身侍女在叮嘱下人仔细熬药;一时是麾下管事、亦或阿兰若堂弟子在外头禀报事务;一时又有难以厘清的吵闹喧哗,沈月檀、叶凤持等人声音混杂其中。
沈提再醒来时,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暖橘光芒斜斜照着窗棱, 墙角仙鹤铜炉点着沈月檀送来的香锭, 馥馥香气沁人心脾。
窗外有名穿着浅绿裙子的侍女正在喂谛听鸟, 一面喂着,一面小声哼唱。
山之高, 月出小。月之小, 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那少女唱功不佳,却胜在嗓音甜美,就连谛听鸟也仿佛同她应和一般,时不时叫上几声。
沈提大梦初醒,神智尚在混沌之中,就比往常少了些防备,顺着那歌声陷入怔忡。
他隐约记得年幼时身体羸弱,时常卧病在床, 母亲衣不解带守着他。
也隐约记起母亲一面轻轻拍着他, 一面望着窗外, 小声唱着的便是同一首曲子。
分明是早已记不清的模糊情景,如今却兀然在眼前清晰起来——当年母亲痴痴望着的,正是养在窗外一只极少见的青色谛听鸟。
在天则谓之大鹏金翅鸟,是佛祖坐骑,亦是吞毒降魔、祛邪除妖的圣物;在地则谓之谛听鸟,是佛祖聆听苍生悲愿的耳目。亦是沈青鹏得乃父赐名的真意。
沈提望着悬在头顶,绣着松鹤延年图样的藕色织锦帘帐,不觉间低声一叹,“原来如此……”
难怪那些年来,纵使沈鸿姬妾成群,连她贴身的丫鬟也讨了去,夫妻离心离德,母亲却仍旧泰然处之,宽厚持家,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并非是受尽冷落的忍辱负重,而是既有所思在远道,便不必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的缘故罢了。
沈提无意间窥破生母心事,反倒对当年父母间的恩怨释然了几分,一旁侍女听他发出声息,已上前来扶他坐起身,语调中藏着压不住的欣喜:“大公子终于醒了。”另一人则捧了个玉碗来,柔声道:“大公子请喝药。”
沈提接了药喝,一面问道:“我睡了几日?可曾有事?”
搀扶他的侍女便低声絮絮禀报:“睡了五日了,有月檀公子与叶公子在,不曾出过大事。”她顿了顿,又道,“大夫人来过两次,小公子来过两次,俱被月檀公子同叶公子一道,拦在门外了。”
沈提笑了笑,倒也无所谓:“到底是撕破脸了。月檀现在何处?请他过来,将叶公子也请来。”
门口就有侍从忙应了一声,急急去请人。
沈提这才问道:“梅梅,方才何人在唱歌?”
那被唤作梅梅的侍女正是搀扶他那一名,忙应道:“是苏回向,大公子。回向被选进院子里伺候不足半月,经验尚浅,笨手笨脚,婢子便让她去照料谛听鸟了。是婢子监督不周,吵到了公子。”
沈提轻轻摇头,反倒露出了浅浅笑容,“唱得倒有趣,算不得吵。”
另一名侍女捧着鞋走过来,跪在床前为他穿鞋,一面噗嗤笑道:“大公子心善,连小丫头唱歌荒腔走板也能夸一夸。要不是识得这词,婢子当真听不懂她唱的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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