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78)
得了承诺,古鸿意倏地扑倒于床,胡乱揉一把自己的脸颊。
白行玉拉开他掩面的手。
“所以,”
白行玉垂眸看他,眼神深深。
“盗帮的师兄师叔,逃去了何方?”
古鸿意对着面前扑来的琥珀瞳孔愣了愣。
“……大家还在尘山老巢。”
盗帮对盟主放出的是假消息。
“我们再等几日,也去老巢。汴京大乱,待不下去了。”
白行玉点头。
古鸿意侧躺着,撩眼皮看他。
“还有五天。”
“嗯。”
“还要一个吻。”
“好。”他承诺。
古鸿意垂下眼,压一压自己心口。
五天,不会再出错了。
当日雪越下越重,漫天扑朔迷离。
日色下去,夜色上来的交汇时刻,白行玉离开了。
古鸿意温好了酒,烧了一大桌菜,离开蒸汽袅袅的灶台,来到西厢房时,发现他已离开了。
他提着锦水将双泪离开了。
他恢复了武功,又持着绝世的剑,他想做什么,想去何处,是拦不住的。
古鸿意在雪中站到酒完全冷了。
但他有承诺。不是么。
离婚期还有五日。
那之后三日他不曾回来。
第四日,有人叩门。
叮当。
古鸿意箭步冲去,一把破开大门。
是袖玲珑师兄。
师兄的长须沾了殷红的血,目光沉沉。
袖玲珑一把抓住古鸿意的衣襟,喉咙中血气滚滚呛来,
“古鸿意,小白是谁?他到底是谁,你要瞒我们多久……”
“师兄,他去找你们了?你见到他了?他还好么……”
古鸿意眼睛带着明亮的冀望,反拉住袖玲珑的双手。
袖玲珑冷嗤一声,目眦尽裂,
“他提着双剑,骑着白马,来了尘山脚下,老巢门口,和剿匪联军一起。”
“我最先拼了命破开包围逃去,只为了寻你。如今,老巢已经空了……跛子刘他们已被捉拿去了!”
“古鸿意你糊涂,你把宿敌捡回家……”
袖玲珑声音俨然嘶哑,怔怔摇头。
古鸿意松开师兄的手。
大雪重的声声沉涩。
师兄血染长须,背后是簌簌飞雪。
“……他现在在哪。”
“他和盟主的大军正驻扎明月楼废墟。江湖联盟对盗帮动真格了……一群疯子。
小子,快跟我一起逃,去天山……”
“我要去找他。”古鸿意哈出一口白烟,沉声道。
袖玲珑无力大骂,只挤出个凄凉的笑,
“古鸿意,你是去报仇?还是去送死?”
“我去索一个吻。”
按紧霜寒十四州,他蓦然抬眼,持剑飞入雪帘中。
第59章 自焚
*白行玉视角
提剑, 离了衰兰。
他去尘山杀了人。
尘山低矮黧黑,连绵如铁色兽脊,大雪合抱其间, 天与山同色, 上下一白。
剿匪的高喝、盟军的兵戈、如雨的马蹄。
皓月赠予他白马, 银鞍照着大雪,双剑别在腰间。
黑山白雪间,一人一马合成一粒芥子。
他踏着一地碎琼乱玉,策马闯入围剿的包围圈中, 剑出, 啸出奇古杀气, 破。
同侪讶异看他双剑, 目光颤抖。凛冽寒风吹得眼睛发红, 神色厌恶夹杂愤怒。
“叛徒。”
银铁铮鸣,但霎时转向了他。
他目光空无一物, 只是冷笑。
“来杀我。”锦水将双泪高高举起。
他把剿匪兵力引离了盗帮老巢。
尘山雪色万里,山野沟壑复杂,奔驰其间时,目光中一山复一山的沉寂, 鼻腔中冷冽的寒气,雪后的松枝清气,压下了满喉咙血腥味。
他在大雪中杀了人。
双指夹着剑身, 咻地滑过薄雪, 积雪与血色揉成一条河流, 嘀嗒落下。
走, 去明月楼见皓月。
策马,转身。
哈出一口白烟。
雪原碎玉中踱来一持拐老者, 皱纹沟壑夹了雪与泪。
这是何人?
为何他含了热泪,还撑出微笑。
“小白……你伤好啦,让师叔看看……好孩子,辛苦了,好孩子……”
雪原,黑山,银云,被鬃毛水亮的白马远远甩在身后。
他坐于马背回首,
跛脚老者静立风雪中,苍老的身影渐渐缩成一点枯朽枝干。
跛脚老者郑重颔首,对他作了一揖。
风雪重重砸在马头,马嘶凄厉,脚力更快,很快绕出尘山崎岖古道,离了京畿,入了汴京。
大道无宝马香车,无市井喧哗,宵禁钟声悠长叩来,风雪汩汩。
马走得更快。
勒马,颔首,烧的焦黑残破的一座小红楼。
到了,明月楼。
楼下空无一人,楼身破败腐朽。
他翻身下马,系马楼边枯木,迎着风雪,提剑飞速上了楼。
皓月支着斧头静静待他。
“你没有杀了衰兰送客手。”
“不错。”
“你去尘山,帮盗帮匪徒杀尽追兵,成了叛徒。”
“不错。”
“那么,盟主要捉拿你。大军,已在路上,速速包围明月楼。”
白行玉稍颔首,却垂下眼眸,睫毛挂着雪,全全挡住眼神中的轻蔑与肃杀。
“你们本就是来捉拿我的。是为了我,才发兵围剿盗帮的。”
凌冽美目骤然抬起,“罪名,莫须有。”
语罢,双臂交叠胸前,赫然一震,臂开,两道剑光寒气如飞雪般啸出。
宽斧横拦,如钟鼎坠地,强硬破开双剑轻锐攻击,皓月肩头霎时一道血痕,鲜血喷射淋漓,他咬紧牙关抵挡,喉中滚出字句:
“盟主早知你沦落在明月楼,剑门宗师亦知,但他不愿再插手。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双剑骤然撤去,皓月失了平衡,趔趄几步,重提斧,剑如流水般拦腰环抱,双剑夹于身前,呈十字狠狠抵合,锁了皓月的退路。
“那又如何?”
“盟主对你的宠爱,几分真,几分假?盟主把你从剑门接过来,年年为你戴上桂花冠,只不过是利用。那剑门宗师……他几乎是恨你。因为你的父辈……”
“那又如何?”
双剑一挑,持斧的双手迸溅两道血痕,皮肉外翻。
“你在此地受人欺辱时,你的剑就在楼顶……”
剑疾,血出。
皓月后撤半步,收起斧头,手腕一翻,霎时亮出一道骨钉,便往白行玉肩头按去。
良久,没有看见对方瓷白面颊上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不该如此……
面前人琥珀瞳孔空若无物,面颊沾着点点红梅血迹,勾唇轻笑了一下。
“皓月,你为何觉得,这些话,能乱我的剑心。”
话音清脆落入雪中。
噗。
锦水将双泪一剑贯穿了皓月的胸膛。
“我身上的斧伤,是你落下的。手脚筋也是你挑断的。”
“你何必杀我。……我也不过是奉旨行事……”
叮。
又一泪插入。细若小泉,割开皮肉无声,血珠慢慢泌出。
“我以为,来到此地,见此景,听了这些话,你不战自败……何况我带了酌骨引。……幽人,我看轻了你。”
双泪同时拔出。霎时,血涌如泉。
皓月重重呼吸,咳出血来,他濒死之际已说不出完整的话。
明月楼外,雪落无声。
风啸,戾气哀怨,卷来远处的刀戟碰撞声、行军踏雪声、喧闹叫骂声,越来越近。
大军将至。
皓月目光失神,喃喃笑着,“幽人,逃吧。你只是太信江湖……而盟主或剑门宗师,握着的是权柄……江湖是没有权柄之分的,只有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