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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虐)(38)

作者:时镜 时间:2018-06-26 17:51 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甚至可以说,曹新作作为,都是他所授意!
  姚青是个暴脾气。
  可这不代表她没脑子。
  曹新这话一出,她立刻就冷了脸:“曹舵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曹新冷笑一声,直接上前道,“前些日道主为蓬山那顾昭率领正道追杀,本已经重伤,逃到了不空山。你却说道主在关键时刻出现搭救了你们,不仅安然无恙,还功力大进!姚右使真当我等是傻子不成?怕是不知你包藏了什么祸心,编造出此等鬼话,扰乱我道中军心,别有一番阴险图谋!”
  “姓曹的!”
  姚青两眉抖地倒竖,已然到了气炸的边缘。
  可曹新还没停下。
  甚至越说那声音越大,还指着姚青质问起来!
  “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了?!人人都知道今天该是什么日子:这些年来,道中大小事务,哪一件没有裴左使经手?他为道中可谓是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如今道主出事,我等心中虽悲痛不已,可间天崖诸事繁杂,岂可一日无主?姚右使明知道如今裴左使升任道主之位,乃是众望所归,却要生生编造出道主无恙的谣言,其心可诛!”
  姚青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曹新一脸的得意,就是掐准了姚青无法反驳,更不能动手,所以格外嚣张。
  说话的空余,他悄悄看了前面裴无寂一眼,见裴无寂只是站着并未反驳,也就觉得对方默认了自己的一切举动,心里更觉鼓励。
  于是,口中言语,越发刁钻虚伪。
  “曹某知道,因裴左使占去了左使之位,以至于原本是左使的姚右使您,对裴左使有诸多的不满。可大局当前,我道中高位,自来是有能者居之。裴左使这些年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中,难道当不得道主之位吗?!”
  “谁不希望道主没事?”
  “我也希望啊。若一死能换道主安然无恙,我曹某人万死不惜!”
  这只是个假设。
  曹新说出来的时候,没有半点的心虚。因为他知道自己下一句话就是“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有言语的目的,都不过是为了趁着今天大聚议事的机会,辅佐裴无寂坐上道主之位,立下一桩大功劳。
  如此,将来又怎么会少了他的好处?
  只消这么一想,他便觉得心中滚沸。
  这一时间,下面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差振臂一呼,高喊着跪求裴左使执掌妖魔道登临道主之位了。
  可谁能想到,就在他张开了嘴,刚刚要开口的那个瞬间!
  一道熟悉的声音,似诅咒,似梦魇,竟从他的背后、从寒绝顶外头响起!
  令人毛骨悚然!
  “哦?”
  尾音有那么一点上扬,似乎带着一点饶有兴味的意思,可往深了一品,又觉得满布着凛冽的冰寒!
  “万死不惜啊!曹舵主这般忠心耿耿,看来往日本道主竟是薄待了……”
  姚青原本因愤怒而紧绷的面容上,立刻绽放出无限的惊喜。
  她一下就转头看了过去。
  可同在这寒绝顶上站着的其余众人,竟是齐齐地打了一个冷颤,更有甚者两腿一软,竟吓得瘫倒在地,浑身没了骨头一样,再也爬不起来!
  这声音……
  他们怎么会听不出来?
  在过去的十年里,它由青涩而成熟,由紧张而从容,永远在他们的头顶响起,永远在这寒绝顶的高处响起,永远在那台阶的最顶端响起!
  这声音的主人,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主宰着整个妖魔道,也由此影响着整个江湖与天下的大局……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言出,便如生死令下;一语发,则似判官笔落!
  他们连敢于直视他的时候都少,是以对他的声音,便越发地深刻。仿佛那声调的起伏和音色的变化,都已经深深熔铸进了他们每一个毛孔,每一寸骨骼……
  一旦听闻,便只剩下——
  俯首称臣!
  曹新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绽开,这一刻已吓得两股战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上冷汗淋漓。
  他想要说点什么。
  可张开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舌头都在发颤,都在打卷,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啪嗒,啪嗒……”
  脚步声很慢。
  闲庭信步一样走过来。
  可所有人听在耳中,只觉得心跳都为之控制,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动!
  姚青最先跪伏下来,躬身一拜:“属下拜见道主,恭迎道主归来!”
  她清脆爽利的声音,在这凿开的山腹间回荡,反衬得寒绝顶上一片骇人的死寂。
  这一刻,每个人的心都是挣扎的。
  沈独从外面一步步走过来,虽没看这些人一眼,可对他们此刻那惶恐又惊惧的心绪,却能体会个一清二楚。
  无声跪伏的都是他的属下。
  地面铺的是他最喜欢的波斯绒毯。
  前方台阶上那一方宝座也是他早已经坐惯了的。
  所以走在这里,他没有半点的慌张。
  这里——
  是他的妖魔道。
  自姚青身边经过,他只随意地一抬手,示意她可以起身,可目光却没在她身上停留,甚至连方才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曹新都没看。
  沈独的目光,只落在前方。
  在他款步走进来的时候,站在台阶下的那一道身影便已经转了过来,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他走近。
  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看裴无寂。
  往日他都是坐在那高高的宝座上,从上方俯视他,或者是看他在自己面前躬身伏首,又或者是喝过了忘忧水,意识模糊间什么都不想记得。
  所以竟没察觉,原来他已经这样高了。
  比他还稍稍高上那么寸许。
  少年气褪尽,台阶下站着的已是沉稳的青年。
  眉目间因杀戮而沾染的那几分凶戾之气,很像沈独自己,只是比起来,又更添上几许沉凝晦涩的冷酷。
  大多数时候,他是安静的。
  像是一头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
  他有着满布伤痕的、精壮的身体,内中蕴蓄着猛烈、滚烫的爆发力,可外表却犹如沉默深冷的黑石与古井。
  冰冷与炽烈交织。
  矛盾。
  一如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融汇了悲与喜,像是终于释然,又像是重新坠入了痛苦的深渊,想要挣扎,偏偏甘愿沉溺。
  沈独站住了脚步,看着他。
  两人间隔着六尺。
  裴无寂却朝着他慢慢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到了他的面前。
  锋锐的长眉舒展开来,一双浓墨似的眸中,却似缀满了星光。
  明明没笑,却给人以开怀之感。
  他紧抿的唇线缓缓分开,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沈独,却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就连那唤他的声音,都带着虚幻的恍惚:“道主……”
  “啪!”
  嘶哑的声音,甚至都还未来得及说出更多!
  沈独近乎风轻云淡地看了他一眼,当着这寒绝顶上所有人的面,直接抬手重重一巴掌摔到他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裴无寂几乎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去!
  姚青愣住了。
  曹新也愣住了。
  远远近近,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都知道裴无寂是沈独的一条狗,可他们从来没见沈独在众人面前让裴无寂没脸过,向来都是私底下教训。
  今日……
  还是头一次。
  而且这时候的裴无寂,几乎已经将整个妖魔道握在了手中,明明寒绝顶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他的,明明看起来沈独才是处境不利的那一个!
  可偏偏……
  不管是他们,还是裴无寂自己,竟都觉得理所当然。
  似乎这妖魔道上,只有沈独,也只能是沈独,有这样嚣张行事的底气,有这般乖张狠厉的本事。
  这一掌是用了力的。
  裴无寂口中立刻有了血腥味儿,可这时候,他竟然觉得心里面很高兴。
  沈独仿佛没看见他的狼狈一般,只淡淡道:“起来。”
  裴无寂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低垂着眉眼,手掌撑了一下地面,按着下方那柔软的绒毯,才重新直起了身来。
  却不是站着。
  他跪在了沈独的面前。
  沈独问他:“背后对我动刀的那个,是你?”
  裴无寂答:“是。”
  “啪!”
  更重的一巴掌摔了过去!
  沈独笑了起来:“虽知道你是头养不熟的狼,可我也把你当条狗养着,想这十年你都没动手,将来该也不会对我动手。谁想到你不仅动手了,还没能弄死我!手脚不干净,杀人不利落!这么些年,就学成这样。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裴无寂重新直起了身,将那冒上来的血腥气咽了回去,平静回答:“不是。”
  “啪!”
  第三个耳光!
  依旧摔得半点情面不留!
  下手堪称狠辣,可唇边竟还挂着一一点笑容。
  这神态是众人最熟悉的。
  属于妖魔道道主的妖邪和乖戾。
  沈独面上没有半点的波动,眼底也没有半点怜悯,问了第三个问题:“对我动手之后,虽铲除异己,可一留了凤箫,二留了姚青。前面心比谁都毒,我以为你能一狠到底,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谋朝篡位。你倒好,二十多天过去,还是个‘裴左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也是这么教你的吗?”
  “……不是。”
  裴无寂眨了眨眼,被他这一耳光摔下来,分明很痛,却浑然没感觉一般,答了他的话之后,慢慢地弯了唇。
  那是一抹安抚一般的笑。
  有一点奇异的温暖。
  他依旧跪在他面前,眸底的光华这一刻好似化作了易碎的琉璃,柔化了他坚冷的轮廓,然后伸出了手来,拉住了他的右手。
  刚才没留情面打过他的右手。
  自打上了间天崖,裴无寂认知中的那个沈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贪享受,习筹谋,精武学……
  能够杀人不眨眼,却煮不来一口吃的。
  所以他的手很好看,每一段指节,都像是工匠精雕细琢所成。
  沈独杀人不会超过三式,打人不会超过三下,骂人不会超过三句。但总是杀人在打人前面,打人又在骂人前面。
  便像是方才。
  先给他一巴掌,然后再来问他,看这一巴掌是不是该打。
  裴无寂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深了,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以至于……
  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的心。
  他一点一点,将沈独自然蜷曲起来的修长手指打开,然后垂下头,凑了上去,带着近乎朝圣一般的虔诚,亲吻他微微发红的掌心。
  第一次不管不顾,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这一刻,他承认,自己是他的奴仆,是他的俘虏。
  沈独冷淡地看着他。
  没说话,也没动。
  裴无寂便伸出手来,轻轻拥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腰间:“沈独,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37章 道主┃宽阔的寒绝顶,孤独的一人影。
  他喊他“沈独”, 而不是“道主”。
  看似不经意的称呼的改换, 却预示了一种藏在细节里的微妙改变。
  这一刻, 整个寒绝顶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更甚于沈独刚出现时。
  听说过某种流言的,这时候已经瞪大了眼睛;习惯性想得更深一些的老狐狸, 则是连冷汗都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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