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听令(52)
要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舍弃一切啊。
“能不能回去还是个问题呢。”宋致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我现在满心满意就是想窦途来救我们出去。如果有幸出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至于回去,要看天意。”
虽然看不见,可楚和听出来,她话里深埋的遗憾。她听出了宋致在此时的妥协。
楚和有些于心不忍。她在利用自己身处险境,来逼着宋致答应留下来。她自私得不肯放下一切,或是跟宋致分离。
她有的胆怯宋致没发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秦人都不知汉魏事,她如果去了宋致的时代,她一无所有,能留住宋致吗?
在这个时代,她能掌控一切,跟随宋致去,她将无所依靠。
“你不要想太多,回不去的话,我们在这里也好啊。我本来想着,陛下如果驭龙殡天,太子在宋许的扶持下,登基的几率很大,所以我们在这里呆着,只要不轻举妄动,也许太子会放任。我还是太天真了,这些刺客,不是太子派来的也会是宋许派来的。所以等出去之后,你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宋许吧?”宋致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猜不到最后谁是赢家,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会输的人。我想看你,怎么走活这盘棋。说实在的,你若要称帝,我也相信你做得到……”
宋致在自言自语,楚和握紧她的手,唇瓣抿得愈紧。最后,她打断了宋致的话:“我陪你去找回去的办法。”
宋致的话戛然而止。
她长篇大论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慌张和不安。而楚和的话,让她惊疑不定。
她摸索着楚和的脸,紧张起来:“你……你生气了么?”
楚和道:“不是生气。”
一阵沉默。
半晌,楚和撑着身子起来,在黑夜里看向宋致所在。尽管她看不清宋致的脸,她还是怔怔地望着,抿着唇,把宋致的手攥紧。
“我们去找,你回家的路。”
宋致听不出她的情绪。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彻底陷入了恐慌。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楚和说要找让她回去的办法,她就觉得楚和不要她了。
她手上用了力气,一脸委屈,带着哭腔道:“为什么?”
许是楚和察觉了她的心慌意乱,楚和迟疑了片刻,缓缓道:“这件事如果不解决,如鲠在喉,你不开心,我也不会高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先找到它,再决定未来,好么?”
“你真的没有生气?”
楚和怜惜地把她圈在怀里:“真的。”
楚和明显地感觉到宋致放松了下来。耳边宋致轻声叹气,她唇角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时间流逝着,在两人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外面有人在用力敲门。
又过了一会儿,进来的石门松动了,发出磨擦声。
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宋致猛然惊喜。刚才她混混沌沌,思维也迟钝了不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回应敲门的声音。这会儿门缓缓打开,透出了一个缝隙,明安着急的声音传来。
宋致借着缝隙投进来的弱光扭头一看,楚和已经昏迷了过去。她连忙轻轻拍打着楚和的手臂,喘着气叫着楚和的名字。
楚和缓缓睁开眼,眼睛却泛着红色。宋致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门打开了一半,还在继续挪动。
明安的身影已经暴露在宋致的眼中,这代表她们安全了,劫后余生让宋致松了口气。
当窦途看见被扶出来小腿全是血的楚和,当即勃然大怒,一边冷静地叫人把楚和宋致送出去,一边冷眼盯着被丁肆丁伍抓住的刺客,咬牙切齿命令道:“卸掉他们的下巴!我要亲自审问背后主谋。”
楚和看了一眼被钳制的刺客,又看了看脸色也泛白的宋致,轻声道:“彻查山中所有人,若有嫌疑……格杀勿论。”说完,眼前一黑,软倒在宋致的怀里。
宋致脸色白了又白,搂紧了楚和,快步抱着楚和走出地宫。
☆、楚琅起兵
楚和遭到刺杀的消息还没传到宫中, 执政了十九年的天子突然驾崩在宣室殿。宫中乱成一片。
满城风雨。
天子的死来得突然, 又来得理所当然。正平六年年初, 天子就咳血昏迷了几次, 后来虽然调养不少,但一直没有什么气色。终于在正平六年的十一月初, 驾崩归天。
这时机太巧,就在长沙王平定了扬州送上捷报之后, 天子就在宣室殿当场暴毙。
宣室殿乱糟糟的, 所有的平静下都有暗涌潮流。
大将军梁赴当即带着人闯入后宫, 请出皇后与皇子攸,在殿上由皇后宣旨, 大将军捧玉玺, 立皇子攸为新帝。
“且慢!”
楚倏本是站在朝班之首,如今看见梁赴与皇后直接越过他,立了皇子攸, 他再也无法沉默,越班而出, 立在殿上冷眼和梁赴对峙。
“楚倏你要做什么?!”梁赴手捧玉玺, 勃然变色, 瞪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监国太子。
“孤是太子,这皇位,该是孤的!”楚倏面不改色地直视着梁赴,“你一无阿父遗命,二无正名, 敢立楚攸,欲为乱臣贼子吗?!”
梁赴脸色一变,怒喝道:“左右!楚倏身份不明,陛下受奸人蒙蔽,鱼目混珠,不识真假。快把这个冒充太子的人拿下!”
南宫卫士冲了进来。
羽林军也跟着涌进来。
大臣们纷纷退避,或是战战兢兢,或是惶恐不安,或是站在楚攸身边,或是与大将军敌对。
一时间殿内百官泾渭分明,同僚成敌。
梁赴指着楚倏,喝令道:“拿下!”
羽林军与南宫卫士却一动不动。
楚倏往后退了一步,唇角勾起冷笑,大声喊道:“羽林军!给孤杀了他!”
原本听命于大将军的羽林军,刀口转向了梁赴的人。锋利的刀刃扬起,又重重落下,殿上支持大将军的官员猝不及防被斩在刀下。
很快,情势一变,大将军的人一一倒下,南宫卫士则迅速把死去的人拖了出去。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宋许堂而皇之踏步进来,而梁赴则顾不上吃惊,一边狼狈的抵抗叛变的羽林军,一边让皇后带着皇子攸退往后宫。
见梁赴带着皇后与皇子攸跑了,楚倏眼底闪过一丝狠绝,转头对宋许道:“你留下来清理这些反贼,我去处理家务。”
宋许唇边含笑,站在一滩鲜血上,拱手道:“臣等陛下归来。”
楚倏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那些躺在地上哀嚎,已无半分斯文的文武百官,带着羽林军进了后宫。
一路跟到了皇后所在的椒房殿,梁赴退无可退,楚倏一挥手,精锐的羽林军迅速把三人围了起来,很快,弓箭手也搭箭拉弓,对准了三人。
“你……你果然意图谋反!”梁赴把皇后和她怀里害怕得小脸惨白的皇子攸护在身后。
“反的是你吧?”楚倏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冷冷道,“敢觊觎孤的位置,梁赴,你以为你能够成功吗?不妨告诉你,孤早就知道你不服输,你以为掌握羽林军,就能够逆天而行?呵,看你卖力表演,孤真是可怜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楚倏!”梁赴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皇长子!你假冒皇子,你才是乱臣贼子!”
楚倏脸色一冷,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把刀,步步逼近梁赴,眼睛一眯,冷笑道:“找死!”
刀光冷冽,闪过梁赴的眼睛,他害怕地退了一步。楚倏挥刀砍向梁赴,梁赴闪过,抬脚踢向楚倏。楚倏不及他快,堪堪避过,梁赴却趁机矮身用力击了一拳。
楚倏被打退了两步,胸口一闷,瞬间脸色变了。
“哈哈,黄口小儿!凭你也想称帝……”
“来人!给我杀了他们!”楚倏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你敢!”皇后尖叫起来,“我是皇后!我的儿子是皇子!”
羽林军有些迟疑。
楚倏脸色阴沉,毫不犹豫下令道:“放箭!”
咻咻咻。
万箭齐发。
顷刻间,仿佛下了一场箭雨,大将军梁赴、皇后、皇子攸被射成了刺猬。
了无声息,一切完结。
楚倏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闷痛的胸口,忍不住闷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他畅快地仰天大笑,还刀入鞘。
等楚倏返回大殿后,早就准备好了的宋许当场手捧玉玺,领着百官跪在被清洗干净的宣室殿上,高呼:“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冕服加身,手握玉玺,楚倏跪坐在宣室殿上,接受幸存的百官朝拜。
这前前后后发生的时间,不过才半个时辰,外面的百姓还不知道,陈朝已经变了天。
楚和从地宫回来后,就接受太医治疗。庆幸救治及时,只是失血过多,只要补回元气就好,没有什么大的后遗症。
被抓住的两名刺客起先死也不开口,而窦途亲自用刑,刺客没能熬住,供出了荆州刺史主谋。
不用楚和下令,窦途当先传书给余度,让余度不用收兵,直接攻打江陵、襄阳,把荆州一系不肯臣服的,全部抓了。反抗的一律被抓到牢里,接受窦途的严刑拷打。
当宫中的消息被咸宁公主获得时,荆州刺史也供出了宋许这个名字。
“陛下驾崩,太子杀了皇后与皇子攸,大将军长史为了报仇,率军与范侯等五常侍里应外合攻进了皇宫,在温徳殿簇拥皇子修为帝,并且李避从太子手中偷走了玉玺。”窦途把信纸在烛火上一放,火苗立刻席卷信纸,吞噬笔墨。
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楚和睁开了眼睛,平静地道:“子让选了皇子修?”
“是皇子修招揽了李避。”
“国无二主,天子只有一个。”楚和默默道,“北地烽火起,南国反贼兴,西蜀王侯乱,东海干戈息,而今中朝乱成一团,这天下竟然没有一刻安宁。难道,是我陈朝气数已尽了吗?”
她的踌躇无人知。
宋致快步自门外进来,见窦途和楚和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脚步一顿,面色有些迟疑。
楚和回头看她,略缓了神色,微微一笑,淡淡道:“怎么了?”
宋致坐到楚和身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道:“你不要动气。”
楚和一愣,隐约猜到了什么,继而莞尔一笑:“是楚琅起兵了吧?”
宋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楚和默然不语,唇角的笑渐渐隐没。
宋致想了想,吃惊道:“该不会,他起兵的事,你早知道了?”
楚和没有说话,窦途心下明白,便出声替宋致解释道:“两天前,公主给长沙王去了一封信,让长沙王伺机而动。”
“为什么?”宋致有点乱,她不明白楚和明明防备楚琅,而这个时局如此混乱,楚和居然让楚琅有了出兵的借口。
伺机而动,意思就是楚和默认楚琅可以出兵。
窦途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道:“公主本来没料到楚倏会杀了楚攸和皇后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有手足之情,可楚倏根本不顾念亲情。今天楚倏能杀皇后和皇子攸,明天楚倏就能对公主下手。”
固然有这个原因,但是这一定不是让楚和改变心意的重要原因。宋致忽然想起之前在地宫,楚和说要带她去找回家的路——
宋致猛然惊醒。莫非,楚和真的决心,要跟她回去?
不管这个问题,现在陈朝就是一团乱麻,战火是按了葫芦起了瓢,就算有楚和与楚琅拆东墙补西墙地救火,那也无济于事。何况从上次看来,楚和和楚琅一起出兵平荆扬两州,楚和采用的是默认楚琅占地。因为楚琅的功劳,朝廷是给不出来,也不可能给到长沙小朝廷满意的。
听说前几日西蜀有人公开称王了,而朝廷权力交接出了问题,自己理不清也没办法腾出手来清理西蜀逆贼,这件事也只能交给有能力的人。
纵观整个陈朝,只有长沙王兵强马壮,并且有经验,有本事。挟大胜之威,击败西蜀反贼,对楚琅,对长沙王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楚和在面对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局面,肯答应楚琅出兵,也是抱有了宁与友亲,不与家奴的心思吧。不管皇位是谁,只要姓楚,这就是内争,是家事,而如果西蜀和北地的反贼蚕食天下,那陈朝就不是楚家的天下,而可能是黄家,赵家,也可能是刘家,唐家。
朝廷没有一个正统,指挥下令全国官员士卒扑灭反贼,导致现在各地各自为战,谁也不信任谁。在有大危机之下,还在争,只会便宜那些造反的人。
楚和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她做的决定一定是权衡过了的。当她默认同意楚琅出兵,就等于南边要向北方宣战,不管是皇子修还是太子倏,都将成为她的敌人。
为什么楚和宁愿选一个远房侄子,也不愿意选自己的亲弟弟……想来,是对这两位亲弟弟真不看好。
但是,楚琅真的就会按照楚和说的那样去做吗?和楚琅相处那么久,宋致也没有把握肯定,楚琅不会因坐到最高的位置而变了心性。
☆、去找你回家的路
天子至尊, 一言决人生死。楚琅曾经一心想当个雕刻大师, 最后活生生被王位磨练成了一个有能力的君主, 难保最后楚琅不会被皇位改变。
但宋致心里还是十分期待楚琅能够坐到那张龙椅的。她把她的私心都藏在了平常引导楚琅做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上, 她希望楚琅能够把封建社会往前推进,变成太平盛世, 轻松就能达成时代进步。
这些事,是需要屠杀与强制执行的, 真做起来会累死。宋致不是没有想过楚和会成为第二个武帝那样的奇女子, 她也相信楚和可以办到, 可是她不想楚和杀人。
当明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止明君要呕心沥血, 费尽心思, 就是跟着明君的人,也要尝遍血腥。一个人阻挡大业要杀,一百个人阻挡也要杀, 一千一万个,甚至发动战争千千万万个, 只要是为了太平盛世, 都要杀。秦始皇、汉武帝、汉文帝、汉景帝、汉宣帝、光武帝、魏武帝……包括本朝陈□□, 陈武帝,哪一个不是用屠刀开辟了盛世或者基业?有时候是硬刀子,有时候是软刀子,没有一个帝王能摆脱这样的残忍。
在宋致心里,她哪管楚和是背负皇命的咸宁公主, 还是呼风唤雨的幕后推手,她在宋致心里,就是一个需要温柔体贴小心呵护捧在手心的姑娘啊。
一个女人再强大,一旦被人牵挂,那个牵挂的人只会把她当成柔弱无力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揣在心头。比起成为千古一帝,宋致更希望楚和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和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她怀揣这点私心,努力推动着楚琅变法,推动楚琅把长沙国改变。当楚和答应要和她一起找回去的路,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她想带楚和回那个没有战争没有纷乱的时代,那里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有人想着杀她,她也不用算计着什么。
宋致是这么想的。她也做好了准备,她有办法来,未必没有办法走,她一定要带走楚和。
这个时代已经到了末尾,她无法保证楚和一定能安全度过权力交接,所以,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楚和在战火里火中取栗。有楚琅这么合适的人选,她也就安心了。
她不用担心楚琅会对楚和下手,因为到那天之前,她会为楚和准备好退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楚琅隔绝千年。
“给楚琅去信,就说,‘天下,有德者居之’,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楚和思索半晌,抬头沉声道。
宋致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楚和向她望来的眼睛。
四目相对。
宋致在楚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和在宋致眼里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眉心微动,很快,转过头看着窦途出门的背影。
两人各自有着心思,往常心思都能对上一二,如今真无半点相通。
楚和把心里的事隐藏得极好,宋致越看不出什么来,越知道她的打算不容易实现。因为楚和的性格,不像是那种会逃避的,尽管宋致觉得离开,不是逃避,而是另一种选择。
三岁一代沟,她们可是整整相差一千多岁,这代沟比世界上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许久,楚和才微抬起脸,望着门外失神道:“很快天下就会陷入战火了。”
宋致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是啊。很快,天下的百姓将永无宁日。”她自嘲地苦笑道,“我原以为我是那种‘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人,可是当乱世来临时,我心里还真有些忧国忧民的圣母心呢。”
楚和回过头来,认真地凝视她的脸,似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在此之前,我们去找你说的那个地方吧。去找你回家的路。”
宋致此刻心里五味杂陈,她面对着楚和的决定,心里却生了一分动摇。当公主抛弃她的国家,抛弃受苦的子民,而被她自私的爱人带到没有战争的时代,等楚和反应过来,会是怎样的难过?也许,窦途他们会觉得楚和是逃兵,是背叛吧?
但这个念头出现后就被宋致掐灭,窦途如果有得选择,也会答应她把楚和带走。这些臣属,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公主受到伤害的,这是他们要保护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宋致和窦途这些人是一样的心思,只是她想用更彻底的手段罢了。
在回去的办法没找到之前,宋致决定先把这些犹豫抛之脑后……万一,她也回不去,那何妨陪着楚和在乱世里赌一把?
一想到这里,宋致没了消极的心思,起身去准备离开咸宁的东西。
楚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唇角淡淡的笑又重新扬起。
从天子驾崩那一刻,事情多半就开始失控了。本来的计划不是这样,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让楚琅起兵,确实是像宋致想的那样。但是还有更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