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听令(24)
“我父见背早亡,家母健在。家兄呢本非与我同母,但他母亲早在我父过世之前就死了,家母亲自抚养他长大。”妱姬露出愁容,唉声叹气道,“可惜啊,他不但不念家母养育之恩,反而处处刁难我,屡次趁家母不注意时就欺负我。我逃出长沙散心,也是因为他欺人太甚!”说着,她握紧拳头,脸上忿忿不平。
宋致嘴角抽了抽,招来酒保,吩咐他要了几样小菜。
她对妱姬的话半信半疑,妱姬看起来绝对不像灰姑娘会有一个恶毒的哥哥,倒是像极那种被保护得很好,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不过不信归不信,宋致很给面子地和妱姬一起同仇敌忾地附和道:“此等人岂能为人长兄?”
妱姬一拍食案:“就是!他太过分了!”
“等妱姬回去,就去老大人面前检举他的斑斑劣迹。”宋致劝道。此时的“大人”就是指父母之意。
妱姬点了点头,不欲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过话头道:“阿致在街上一脸愁苦,可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不如说出来,让我为你谋划一二。”她眼神明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致苦笑道:“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这几日原想在江陵找些活计营生,赚点家资,可惜找不到。诶,”她忽然想起妱姬是长沙国玉器古玩名商的沈家女,不禁问道,“不知长沙佣工月薪如何?”
妱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回头问身边的侍女:“你家中兄弟月薪如何?”
侍女道:“幼弟在茶舍中为佣工,月薪四百二十四钱,年薪有五千零八十八钱。”
听得侍女说的,妱姬回头对眼睛放光的宋致笑道:“这倒不多。我这侍女跟了我四个月,每月给她七百钱。”
一个月七百钱,一年是八千四百钱。公主府余度手下的佐吏好像年薪才九千六百钱。宋致总算弄清楚,沈家是多么富贵了,连一个侍女都能每月七百钱,远远超过了宫中公车待诏这个官职的俸禄。公车待诏等于天子养的宾客,只是养着平常用不上,这样能领一月是两百二十四钱,一年是两千六百八十钱。
沈家……太有钱了!
宋致是不知道宋家被抄出的现钱有五十万万,也就是说有五十亿钱。如果宋谦没有想过谋反,如果宋致没有揭穿宋家,宋致就算分个一亿钱,都能吃穿不愁,尽情挥霍声色犬马,天天度假吃遍全国。也得亏她不知道,不然就不会被咸宁公主随手从宋家钱库里抓了几把钱给她当路费而感动了,而是会气得昏迷,大骂咸宁公主太坑,哪怕给个一万钱她也不用在这里锱铢必较。
想归想,但是宋致还是有点心动长沙那边工资高。于是她试探着道:“我看这江陵不比长沙,有意要去长沙见见世面,不知妱姬可愿让我随行?”
妱姬犹豫着道:“好是好,只是虽说你离家远行,奔亲不得,但若改变行程去长沙,想必要报家中大人。不如这样,你同我去长沙,你有什么书信,我让人传回洛阳去。”
“不必麻烦。”宋致摇头道,“我父亲不管我的,我在外惯了,想在南边住一段时候。只是出来匆忙,花费太多,所以才想找活计维持生活。”
妱姬笑道:“这容易,你就跟着我先,有什么事,到长沙国再说。哦,对了,我明天要出城玩,听说北边的林子里还有几只漂亮的雉鸡,我想抓来养着,你要一起来么?”
这里有雉鸡?宋致再次凌乱了。雉鸡生活在扬州居多,在荆州也有,大冬天的去抓鸡,就为人家长得漂亮?
“呃,这个,好啊。”宋致努力微笑,假装很感兴趣,“那就明日,我们去北林抓雉鸡。”
“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妱姬很愉快地举杯。
“祝妱姬心想事成。”
☆、这不是我们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 宋致就被客舍的人叫醒。洗漱完毕后她还是穿着女装出了门, 在客舍门口遇见了前来接她的侍女。
侍女拉着两匹马, 其中一匹就是之前妱姬让人腾出来给她骑到江陵的黑马, 全身黑漆漆的,像块木炭似的。宋致摸了摸黑马的头, 高兴地问候:“你还认识我吗?”
黑马打了个响鼻,低下了头, 让宋致能够够到它的鬃毛。宋致安抚了一下它, 而后翻身骑坐, 对利索上了马的侍女笑道:“别让妱姬久等,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客舍, 奔着城北方向而去。出了城门, 宋致就看见妱姬坐在马上,穿着胡服。她穿的胡服有点像后世电视剧里的武服,修身窄袖, 很是英气勃勃。妱姬的身材姣好,腰肢纤细, 只是那张脸上写满了嚣张跋扈, 生生破坏了一份荆楚女子的柔中带刚。
“妱姬这身衣服好看。”宋致不吝夸赞道, “看起来特别英武。”
妱姬得意道:“那是自然。诶,你怎么没带弓箭?”
宋致为难道:“弓箭实在难买。所以我只好两手空空来,看妱姬你个人出彩了。”
妱姬笑道:“还好我聪明。”她让人拿了一副弓给了宋致,又拿了一斛箭。
宋致只接过箭,却对弓推拒了:“我不喜欢用弓, 因为我力气不够大。给我一把连弩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连弩?”妱姬边拿连弩递给她,边奇怪道。
“你这弓都是军中器械,而且你的侍女不全会拉弓,用弩的居多,怎么可能只有弓而没有连弩呢?”
“那你知道我这些东西怎么弄来的?”
宋致嗤笑道:“我没兴趣。不过我想多半是因为沈家在长沙国中有势力,随便弄几把□□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毕竟钱是万能的。”
妱姬歪着头,想了想,轻笑道:“阿致说得对,钱是万能的。”
两人笑了一阵,带着侍女们钻入林中。其实这个时候荆州还是下过雪的,地上潮湿得很,偶尔能看见一点雪白。都说陈朝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随便一个地方都能成为一等保护区,所以冷的时候是真冷,宋致被林中滴下来的水,凉得直吸冷气。
光秃秃的树枝早没了叶子,林中除了几声乌鸦在叫,连鬼影子都没看见,更别提什么雉鸡了。
宋致百无聊赖地跟在妱姬身后,越走越远,走了半个时辰,似乎已经进了山中。马蹄踩在泥土腐朽的叶子与枯枝上,发出一阵声响,沙沙得得,更透山中的安静。
忽然妱姬压低声音叫了一句:“在那!”
宋致立刻反应过来,架起连弩填上箭枝,妱姬已经一磕马腹飞奔了过去,对在地上觅食的雉鸡就是一箭。
箭插在了雉鸡一步远的泥土里,露出半截箭杆和箭羽,惊扰了悠闲的雉鸡,它扑扇着翅膀,往前飞了一小段,只在地上留下一片彩色的羽毛。
宋致见妱姬追着雉鸡跑了,连忙叫侍女跟上,她马术不好,在这种地方更是没办法跑起来,只好着急道:“妱姬等等我!”
妱姬听见她的呐喊,回头对她轻笑:“阿致你快来,我在前头等你!”说着还抽了马一鞭子,迅速地追着雉鸡而去。
侍女们分成两拨,十五个跟着妱姬去,剩下五个照顾着宋致,慢慢往出口走。
只是妱姬越跑越远,宋致还是慢吞吞的,过了一会儿两人彻底失去了踪影。
宋致无奈叹息道:“难怪你兄长等你回去后要把你关起来,换我我也会这么干。”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啊!万一遇见什么危险,那还得了?
她只好扭头对五个面露焦急的侍女道:“你们快去找她,别让她遇见危险了。我没事的,你们快去。”
“这怎么行呢?”今天早上去接她的侍女紧张道,“宋小姐的安危也很重要。不如让小奴留下来保护宋小姐。”
“也好。不过你留下就可以,剩下的人赶紧去找妱姬。”宋致见她坚定,知道如果全部都走了,妱姬知道会不开心,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最后只剩下了宋致与那名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宋致问道。
“我家女公子赐名清奴。”
“清奴?”宋致轻轻叫了一声,“妱姬一直都是这样,打猎时喜欢身先士卒?”
“不止是我家女公子喜欢打猎时冲在前头,就是我家主公也是如此的。”
原来这还有家族基因传承。宋致了然地点点头,笑道:“往后有机会还是要劝劝她,不然这么忘情地狩猎,那我们怎么办?”
清奴道:“以前在国中前呼后拥,我家女公子自然不喜欢,如今出来,更要玩个痛快。”
聊着天,宋致和清奴走到分岔口,宋致勒马停下来道:“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说不定她们已经找到妱姬,马上回来了。”
“喏。”
话说完没多久,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从左边小道冲来,宋致听了一笑:“果然来了。”
她要打马上前,清奴却眉头拧紧,连忙道:“不对,这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马没有这么大声,听马蹄声起码有三十几个人,而且分成两拨,一前一后。马多为凉州或并州马,声势浩大,来者不善。”她跳下马,趴在地上聆听着马蹄声,分辨道。
宋致见她谨慎,暗自惊疑清奴这一手军中精锐斥候的本事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以前她只听公主府亲卫中侯明安和咸宁公主提过,今天居然见识到了。虽说数据不一定准确,但宋致经历太多这种倒霉的事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下马,把箭囊背在身上,握着连弩,对清奴严肃道:“我们先埋伏在两边看看是什么情况,万一要是这些人遇到了妱姬,我们也能制造混乱,让妱姬撤离。”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跟清奴说如果这些人不是好人而且很不幸地被妱姬遇上,妱姬让人挟持了,她们可以搞点小动作,给妱姬制造逃跑的机会。宋致对自己当然没有这么大的信心了,但是她对这个有军中精锐斥候本事的清奴倒是有点想法。
清奴听从她的意思,两人把马拉进一边高坡上的树林里,再趴在草丛中,快速挪到崖边,居高临下盯着左边小道。很快,十几骑北方士卒骑着八尺高的大马追着一辆马车,手中都拿着刀,大喊杀声。
前面的马车几乎要被追上了,坐在御手位置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一身黑衣被刀割得四处破绽,拉着马缰紧张得似乎僵直了身体。
宋致等他近了一点,猛然发现这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那身黑衣直裾下的骨架纤细虚弱,仿佛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近了,这人她很眼熟。
更近了,宋致认出他来。那驾车的人满脸冒汗一副狼狈模样,但是仍然让宋致认出来,他就是公主府录事,窦途窦先生。
宋致差点腿软,一见窦途要被后面穷凶极恶的追兵追上了,她顾不上猜测窦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连忙举起连弩,对准喊得最凶的那名追兵扳动了机关。
三支铁矢从连弩的箭口飞了出去,一支扎进了一名士卒之中,一支射在那名凶狠的追兵额头,贯穿了整个脑袋,透出后脑勺,连惯力把人钉下了马。最后一只支打在了马腿上,马受惊把背上的士卒掀翻在地,后面的人避而不及,马蹄直接踩了上去,地上的士卒的胸口被踩出了一个坑,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清奴在她射出三支箭后,反应过来,取了三支箭,搭弓拉弦,对准另外三人,松手放箭。
“啊!”
“啊!”
“啊!”
三个士卒应声而落,喉咙里都中了一支箭。
宋致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是靠运气和连弩这个装备才能射杀三人,而清奴则随手拉弓,轻描淡写地也杀了三个人。那三个人都很精准地死于箭入喉咙,说明清奴的本事绝对不是三流,很可能可以和咸宁公主的剑术有得一比了。
急于救下窦途,宋致强压着杀人的恐慌和恶心。对方死了六人,马上反应过来,分散开了,宋致再用连弩只射伤了一个,而清奴还是一箭一个,或是中喉咙,或是中眉心,百发百中。
对方放慢速度,只剩下九人。此时他们已经靠近了宋致藏身的地方,连弩和弓箭都起不了作用了。清奴示意宋致慢慢往后退,两人退了几步,底下有人冒头要爬上来,宋致随手抓了一根被融化的雪打湿的木棍,狠狠冲着那人头顶蓄力一击,只听见那人惨叫一声,掉了下去。
然而另外一边爬上来了一个人,脸上带着杀气,看见宋致和清奴都是女子,气得举起刀就往宋致脑袋上砍:“去死吧!”
宋致举起木头抵挡,可士卒的刀直接砍断了木头,冲着宋致的头顶劈下来。在一旁的清奴低头看见一块石头,用力一踹,正好打到了士卒手上,士卒吃痛,松开手,刀掉在地上,被宋致捡起反手就是一刀。
杀掉士卒,鲜血溅在宋致身上,还带着温热。宋致劫后逃生,惊魂未定,看见清奴身后又来了一个,连忙把刀扔向清奴。清奴接过刀,回头一挑士卒的兵器,用力向下一击,把士卒从肩头到腰部削成两半,连看都不看,迎向了不断爬上来的人。
☆、嫉妒使我丑陋
先是埋伏, 靠着有利的地形避免了骑兵的优势, 扬长避短, 接着是靠装备精良和清奴的高超箭术, 把对方杀了一半。但是当所有的优势都被对方消除后,宋致和清奴就显得很被动。
宋致体虚, 杀了那么多人已经喘着粗气快力竭了。清奴再厉害,也是一个女子, 与北方精锐士卒一比, 别说体力不足, 就是体积也不是一个单位的。两人一退再退,几乎要被包围了。
也许上天实在看不下去这么多人欺负两个弱女子, 马蹄声再次响了起来, 还传来女子的娇喝。仔细听一听,是妱姬的声音在叫:“阿致!阿致!”
宋致一喜,拔高声音道:“我在这里!”
追兵听见一群人过来, 相互对视了一眼,丢下了宋致两人, 跳下高坡, 翻身上马, 列成小阵,拉着缰绳高呼“大陈屯骑,有我无敌!”,虽不足十人,却喊得声势惊人。
宋致为之震惊, 这些追兵训练有素,如果不是她太走运,靠着那些优势胜之不武,真要捉对厮杀,她绝对杀不了这么多人。所有活着的追兵都庄严肃穆地举起了刀,冲向了奔他们而来的妱姬,尽管对方是己方的两倍,依旧不放在眼里。
宋致回过神来,让清奴去接应妱姬,而她则返回林中解下马匹,翻身上马,去追窦途。窦途并没有走得太远,他的马十分疲惫,无法支持疾跑了,宋致只是追了十来分钟就追上了。
“停下!窦录事!停下!”宋致心急如焚地挥着鞭子,追着窦途的马车,一边追一边喊。
窦途听见了她的声音,拉停马车,宋致趁机赶上,勒马驻足。
宋致跳下马,忧心忡忡地望着脸色惨兮兮的的窦途,仰着头道:“窦录事,你怎么在这?你还好吗?”
窦途强打起精神,沉默地看着宋致,似乎很是警惕。
宋致见他不说话,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窦途呼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他干裂的唇瓣吐出来。他张了张口,神色疲倦地嘶哑道:“公主与大将军起了争执,陛下不察,要将公主捉拿问罪。公主岂能受此侮辱?于是……咳咳……”
“那公主呢?”宋致上前拉着他的袍角,急切道,“公主怎么样了?”
窦途下了车,转头撩开门帘,狭窄的马车之中,咸宁公主一身男装靠在车中,双眼紧闭,似乎昏迷过去了。
“公主?!”宋致惊呼一声。
窦途连忙压低声音呵斥道:“公主如今被海捕文书通缉,不可以泄露身份,所以特地乔装改扮。宋小姐不要声张,万一暴露了公主,大将军的追兵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致着急地团团转:“这该如何是好?怎么会这样?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回江陵!”
窦途捂着被砍伤的伤口,沉声道:“也好,就算要赶路,也得先找医者来给公主看看。”
宋致忙不迭低头,对窦途道:“你还撑得住么?”
“放心,臣在见到公主苏醒之前,会一直保持清醒的。”窦途重新坐上车,摸了一手额头的汗水凝重道。
宋致稍微松了口气,正要上马领路,后面马蹄声再次逼近,妱姬的声音中气十足地传入宋致的耳朵:“阿致!阿致!等一等!”
宋致戒备起来,她对妱姬并不是很信任,清奴身怀绝技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和妱姬其实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咸宁公主身份太重要了,她不能让咸宁公主陷入任何有可能的危机中。
妱姬带着侍女赶到了宋致面前,打量了一番马车和坐在车上虚弱的文士,随即对宋致道:“这人是谁?怎么会招来西园屯骑的追杀?”
宋致不欲解释,她十分担心咸宁公主的安危,也不知道咸宁公主情况如何,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她不好引起妱姬的注意,连忙道:“妱姬,这人是我家人,他叫窦途,因为他在朝中得罪了大将军,所以刚才那些人是要来杀他的。”
妱姬抿着唇,目光对窦途止不住的探究。
“此事容我之后再跟你详细解释,他身体不好,我问赶着送他去就医!”宋致赶紧打断妱姬的怀疑,故作镇定地道。
窦途身上鲜血淋漓,确实很惨。妱姬心肠软,见他惨不忍睹的伤口崩裂,嫌弃地转过头不看,对宋致点了点头道:“那你赶紧送他去就医吧。”
宋致暗自松了一口气,上了马,与妱姬作别,心里盘算着要找哪个医者才比较靠谱一点,冷不丁听见妱姬喊了一声:“慢着!”
宋致打了一哆嗦,看着妱姬不解道:“怎么了?”
“这马车中,是谁?”妱姬蹙眉凝视着窦途,质问道。
宋致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抿紧唇,捏着缰绳的手冰冰凉凉的。窦途眼睛闪过一丝杀机,很快隐没,随即懒懒一笑,靠在车上道:“是我家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