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231)
“你这老汉,怎么说话的!”
常凌听了这话就来气,想上前和他理论,被喻商枝抬手拦住。
喻商枝深吸一口气,朝那老汉欠了欠身道:“伙计年幼,多有冒犯,还望老伯别跟他计较。”
那老汉见喻商枝颇为知礼,面色变了变,终究没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了。
常凌憋着一口气,冷着脸把文房四宝一一摆上桌,孔麦芽扶正脉枕,在心里叹气。
果然这在城里开医馆,没有在村里那么容易。
不过退一步讲,当初师父刚开始在村里行医时,也一样受过质疑。
如今,相当于是从头再来了。
“常凌。”喻商枝开口,声音清冷如雪,常凌从中听出一股子无形的威严。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意识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
可等了半晌,却没等到训斥,而是听见喻商枝道:“你下回再有这般无礼行径,拜师之事就休要再谈了。”
这一句话可是比直接骂他来得更令人惶恐,常凌一下子抬起头,想要说什么,但喻商枝没给他这个机会,直直走回了医馆。
孔麦芽看看喻商枝,又看看常凌,无奈地眨了眨眼。
虽然相处不多,但他看出师父对待自己,和对待常凌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用师父的话讲,常凌的性子太野,虽然有学医的底子,但若不好好磋磨,是成不了一个好郎中的。
就如今日,那老汉的质疑真论起来,也不是没有来由,可常凌那架势,却好像要冲上去和人家打一架了。
她作为还没走马上任的师姐,不由地安慰常凌道:“师父也是让你改改性子,咱们做郎中的,可不能动不动就急赤白脸。”
常凌握紧拳头,看向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未来的“大师姐”,脖颈一侧隐隐有一根青筋在跳。
“可是方才那人对掌柜无礼。”
孔麦芽温言道:“师父虽医术过人,可看起来的确年轻了些,相对而言,易受质疑,咱们要做的,是拿真才实学去证明,而非和人争吵。”
说罢她看了一眼医馆内,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好了,师父只是告诫你罢了,一定也没真的同你生气。”
常凌沉默半晌,终究点了点头。
孔麦芽松了口气,看来这师姐,着实不太好当。
晚些时候,他们一家在城里认识的几位掌柜,都来这边略站了站,送上了贺礼。
他们都各有各的营生,未曾久留,约好下回再去广聚轩相聚,便或乘马车,或坐轿子的离开了。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相较于食肆那头的粥都快半卖半送出去一锅,医馆门前却是冷冷清清。
喻商枝见此也不着急,而是怀揣着手炉,趁此机会与孔麦芽一起探讨着几个病例。
常凌时不时出门左右张望,时不时又回来凑上前听一耳朵,却又担心喻商枝还在生自己的气,有问题也不敢问,咽回肚子里自己琢磨。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喻商枝和孔麦芽听见常凌惊喜的声音。
“掌柜的,有人来看诊了!”
***
曹二夫妻带着孩子曹小庄来的时候,其实心里头还有点打鼓。
他们不知道这喻氏医馆的郎中,是否真的像张苗苗说的那样好。
其次,张苗苗也告诉他们,喻商枝很年轻,不过弱冠之年。
听闻是医术极好的,治愈了不少疑难杂症,就连镇上员外老爷的病,都是他治好的。
昨天夜里,两人关上门在床上商量了半晌。
郎中太年轻,他们的确是不太放心,带孩子四处求医这么久,这弱冠之龄的大多只能当跟班和学徒,哪里有本事给人看病。
但最后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过来试试看再说。
横竖人家不要诊金,就算觉得不靠谱,大不了不抓药就是了,自家又没什么损失。
若是这个郎中也看不好,那就只能抱着孩子回家,或是再回镇上找医馆碰碰运气。
因曹小庄得的是鼓胀之症,肚皮隆起,活像有孕数月一般。
近来愈发没力气走路,却也不能背着,所以曹二夫妻做了个小板车,到哪里都推着他走。
小板车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轧出一道水痕,喻商枝和孔麦芽出门接应。
看到这孩子第一眼,喻商枝便知,应当是早晨张苗苗来上工时,提过的自家邻居了。
当初张苗苗形容,那孩子年不过六岁,但腹大如斗。
先前去过仁生堂,得了个鼓胀的诊断。
此刻两方相见,喻商枝已是心中有数,而曹二和曹二媳妇看清喻商枝时,发觉这小郎中,简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些。
但观周身,独有一份沉静雍容的气度,像极了在城里才会见到的大人物,反而令人不敢小觑。
到了门口,夫妻两个搁下板车,牵着艰难行路的孩子上前。
他们二人虽说年纪都不大,可已满脸都是为生活四处奔波的沧桑。
“您应该就是喻郎中了,不知苗哥儿有没有跟您提过,我们是他家邻居。”
喻商枝颔首,“想必是曹二哥和曹二嫂吧?外头天冷,快些带着孩子进屋。”
但因为医馆大门敞开,曹小庄的模样又引人注目,故而还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视线。
添福食肆门口,第一锅腊八粥即将见底了。
此刻正在喝粥的人分为两拨,一拨是当真连件棉衣都没有的城中贫民,温野菜不收钱,要求是要在粥棚里喝完再走。
另外一拨则是来打两文钱粥的普通百姓,还有去而复返,直夸这粥熬得好喝,还想再买的。
不要钱的免费粥,是单独的另一锅,用料都是一样的,只是没和收钱的混在一起,免得被人早早抢光。
何花婶走街串巷,给自己认识的街坊亲戚都打了招呼后,便抓了一把瓜子,也守着食肆打量来往的人。
遇上那种故意换上旧衣裳,想来蹭粥喝的,她就直截了当地把人拆穿,也着实闹出不少乐子。
而不远处的医馆,起初是没几个人在意的,直到刚刚挺着大肚子的曹小庄进去,才有排队买粥的人彼此议论道:“方才那个小子你们瞧见没有,是个男娃,肚子大的嘞,像揣了个西瓜。”
“我从那边过来,还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呢,那孩子脸上蜡黄,一点生气都没有,我看啊,去医馆也是白花钱。”
“平常是不是白花钱咱不知道,今天倒不是,那医馆外头挂着义诊的牌子。”
“义诊?我以为只有仁生堂会在年节的庙会上开义诊呢。”
“说起来这地方原先不是个茶庄么,什么时候改成医馆了?”
这话题顺着队伍的末尾,一点点传到前头,终于被温野菜听见。
他打完这锅粥,就预备去后头灶房开始炒午食盒饭里的菜了,趁着这时候,状若无意道:“对面的医馆是我相公开的,从今日起往后三日都是义诊,不收诊金,街坊们身上若是有什么不爽利的,自可去找他瞧瞧。”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没想到这两口子如此有本事,一个在这头开食肆,一个在那头开医馆!
连何花婶都顾不上嗑瓜子了,她二话不说,把瓜子皮往不远处的树底下一扔,就抹了抹手,预备回家。
她也没多问什么郎中的医术如何,只觉得这家的夫郎能有这般做菜的手艺,心眼又实诚,夫君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有和她相熟的妇人见她要走,不禁问道:“何花婶子,这是要往家去了?”
何花应道:“欸!”
可没过一刻钟,众人便又见何花拖家带口地从巷子里出来了。
一问才知,她孙子咳嗽了小半月了都没好。
要说小孩子咳嗽,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谁家还没得过了,平日里不舍得花钱找郎中,
但这会儿,可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何花婶留下一句“义诊不要钱,不看白不看”,就抱着孙子领着儿媳妇往喻氏医馆去了。
搞得其余的人也陷入沉思。
听这道理,就算没什么大毛病,去找郎中把个脉,好像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