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159)
但谁能想到,连一双儿女都到了可以成亲的年岁了,当爹的突然“老树开花”, 想要纳妾了?
而且听这意思, 侍妾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钱员外早就不知在哪里结识了一名女子,如今更是要把人抬进门。
怪不得钱云礼如此愤慨。
其实在纳妾这件事上, 大户人家也自有其规矩,便是侍妾,要脸面的人家也大都会择选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
若没有过礼而私相授受, 那就叫养在外面的“外室”,地位比侍妾还不如。
喻商枝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给钱员外看诊,却还赶上了钱府这么一桩“家事”。
最重要的是钱小少爷未免也太信任自己,就这么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了出来。
“恩公。”钱云礼突然看向喻商枝,难得正色道:“你若是有朝一日发迹了, 会纳妾么?我听说很多娶了夫郎男子,发达了以后都会纳妾, 因为哥儿不易有孕,难以开枝散叶。”
喻商枝有些意外地看向钱云礼, 他一直把这个小少爷当成半大孩子, 没成想对方会丢来这么一个“成熟”的问题。
他不假思索道:“自是不会的, 我此生只属意阿野一人。且我是入赘的儿婿, 不追求什么开枝散叶。不管我和阿野会不会孩子,会有几个孩子,那都是我与他的命数,接受就好。况且现如今家中有二妞和三伢,热闹得很。”
钱云礼却是头一回知晓喻商枝的赘婿身份,他惊讶道:“恩公,你竟是入赘嫂嫂家的么?”
喻商枝道:“正是,我是个孤儿,在抚养我长大的老郎中去世之后,还曾险些走上歪路,丢掉了性命,好在有了这门亲事,遇见了阿野。”
望着喻商枝提起温野菜时温柔的神色,钱云礼神色怅惘地托着下巴,半晌后才道:“没想到你和嫂嫂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爹是个对我娘一往情深的人,所以从小到大,哪怕我闯的祸再多,也从不招惹姐儿和哥儿,没想到现在……”
喻商枝看得出,钱云礼是个熊孩子不假,但是他的心里对钱员外这个父亲,始终是有崇拜在的。
如今这个心目中的父亲形象崩塌,钱云礼才会这般迷茫,以至于来找自己倾诉。
想想也是,钱府之中除了钱家人,其余的在钱少爷眼中都是奴仆,唯有喻商枝因为担了个“恩公”的虚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面对钱府的家事,喻商枝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
可是联想到钱员外的身体状况,以及一直在服用的汤药,喻商枝斟酌了一番还是说道:“无论如何,钱员外近期应该避免大喜大悲的情绪波动,不然于身体无益。今晚我会为员外开一副新药方,倘若可以,再辅以针刺治疗则是最好的。”
钱云礼有些泄气,“现在我爹谁的话也不听,还闹着要把那个姓纪的郎中请回来。不过恩公你放心,我娘定是有办法让他喝你开的药的。”
最终喻商枝宽慰了钱云礼几句,又把人送回了隔壁院子才返回。
进宝跟进去前,给喻商枝行了个礼,“多谢喻郎中开解我家少爷。”
喻商枝摇头道:“我也没做什么,今晚他怕是睡不安稳,你们这里要是有什么安神的香薰,可以点一些。”
进宝应了声,正要转身离开,喻商枝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把他叫住问道:“对了进宝,之前你提到说纪郎中也有给钱少爷开补药方子,那方子还在么?”
进宝不知喻商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实话实说道:“小的手上的确有一份。”
喻商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宝就匆匆去而复返,把方子交到了他的手上。
喻商枝一眼扫过,发现是个寻常的去秋燥的补方,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补药最近钱少爷还有在喝么?”
进宝听了这一问,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这话小的告诉您,您可千万别告诉夫人。从三天前开始,少爷就怎么样都不肯喝了,所以……药是熬出来了,实际都被小的拿去偷偷倒了。”
他本以为喻商枝作为郎中,必然觉得这么做不好,哪知喻商枝却沉吟道:“钱少爷不愿喝就暂且不喝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夫人及大娘子。”
进宝怔愣一晌,随后连连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喻商枝为何要说这句话,但直觉告诉他,对方总不会害他家少爷的。
这一夜,钱府中各院的主子都没睡安稳,连带伺候的人也都提心吊胆地分心看顾着。
喻商枝这个外来的郎中也没例外,三金在外面守着,见屋内的灯将近子时才被吹熄。
第二日晨起,喻商枝开出了新药方,却只见到了钱云书,没见到钱夫人。
钱云书浅看了一番药方,发现和先前纪藤所开的全然迥异,再望向喻商枝时,她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喻郎中,您未沿用纪郎中的方子,可是昨晚看过父亲先前的脉案和药方记录中,从中发现了什么问题?”
喻商枝惊叹于钱云书的敏锐,当即答道:“在下对纪郎中的诊治手段,的确有些疑虑。方子的内容倒还是其次,关键在于药渣。”
“药渣?”
钱云书听到这两个字,不知为何觉得后心有些发凉。
药渣便是熬药剩下的残余,若是药渣有问题,岂不等于药也有问题!
她觉得这件事已非自己所能处理的了,遂让喻商枝拿上昨日从小厨房取来的药渣,再度随她去见钱夫人。
钱夫人不见客果然是有道理的,过去一夜,她面上便添了些许病容。
在钱云书说明来意时,喻商枝见她时不时地抬手按揉肋下的部位,便提出为其诊脉。
钱夫人没有拒绝,将手腕搭上了脉枕。
片刻后,喻商枝收回了手。
“夫人可是有胁肋胀痛、嗳气、口苦等症状?”
见钱夫人神色有变,他便明白自己说对了。
钱云书担忧道:“喻郎中,我母亲可有大碍?”
喻商枝温言道:“此乃急火攻身导致的肝郁气滞,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吃两剂便无碍了。”
钱云书松了口气,转而看向自己的母亲。
钱夫人坐正了些,叹口气道:“我这点小毛病不着急,喻郎中,还是先说说老爷的事。书儿刚刚说,你怀疑老爷喝的汤药有问题?”
她凝神望向喻商枝,令喻商枝头一回感受到了来自这名员外夫人的压迫感。
“喻郎中,此事可非同小可,若府内真的有人在汤药上做手脚,谋害老爷,那可是要扭去见官的。”
喻商枝清楚此事干系重大,一直随侍一旁的三金见状,赶紧呈上昨晚那碗药渣。
当着钱家母女的面,喻商枝铺开一张油纸,将药渣倒在上面,又拿筷子挑出其中的几味药材,解释道:“纪郎中为钱员外所开的药方,乃是一味四君子汤,其中有人参这味药材。但是在下查阅了府内留存的药方,发现上面所记的人参用量,与这药渣中的人参用量并不相符,足足多出一倍还多。”
钱夫人一下子抓紧了手中的绢帕。
“若真如此,有何处不妥?”
喻商枝正色道:“人参的确是一味名贵药材,可若在不对症的前提下肆意加大用量,只会适得其反,加之钱员外乃是肝肾阴虚导致的头风,大量服用人参,结果便是虚不受补。”
钱夫人活了半辈子了,焉能没听过“虚不受补”。
只见重重放下手中茶盏,以至于里面的茶水泼出都毫不在意。
“珍珠,你即可将小厨房的一干人等全数带来,我要挨个审问,究竟是谁想害老爷!”
珍珠领命而去,钱夫人更是当场胸闷气短。
喻商枝连忙上前掏出银针,迅速针刺了两下使其缓解。
钱夫人倒过那口气后,示意喻商枝坐下说话,随后半晌才缓声开口:
“事到如今,我还有一事不明。”
“夫人请讲。”
钱夫人眸光深远。
她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员外夫人,更不是个脑子空空的当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