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我装的(61)
霍燃应诺,这才被放进去,刚迈入内室他就发现自己和这里有多么格格不入,半人高的紫珊瑚随意摆放在门口,龛笼氤氲着清淡的宁神香,里面的摆件无一不精美雅致,就连屏风也是价值连成的孔雀翡翠玉石屏。
换做是其他人,恐怕都要看花了眼,但霍燃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不再张望,安安静静跪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微哑的声音:“进来。”
霍燃这才低头走进去。
管事虽然在上规矩的时候动用了皮鞭,但是皮鞭是特制的,并不会留下伤痕,霍燃身上的痕迹也早已淡化,穿上整洁的绸衣,因为体格高大,并没有合适的尺寸,所以手肘足踝都短上一寸。
越往里走,空气中浮动的宁神香也越发馥郁,霍燃一眼就注意到窗棂上悬挂的金丝鸟笼,原本里面该有一只讨喜活泼的金丝雀,如今里面却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截细链。
差点忘了,现在自己已经取代了这只鸟雀,被困在这栋奢华的宅子里。
可惜他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懂得怎么讨喜。
霍燃漠然得想。
容怀倚在美人枕上,手里执着一枚白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哒”轻响。
霍燃按照学到的规矩,走到容怀身旁跪下,本就短了几寸的裤脚又往上卷了一截,但他毫不在意,只嗓音沙哑地开口:“小公子,奴的父亲……”
“嘘,”容怀竖起一指打断他:“观棋不语,听说过吗?”
霍燃放在膝上的手掌遽然攥紧,他的父亲在容怀这里还比不上一盘棋。
内室里彻底安静下来,霍燃双眼从地面逐渐移向上方,这才发现容怀的对面并没有任何人,他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袖口撩上一截,露出玉白纤细的手腕,比那晶莹剔透的棋子还要吸引人,霍燃看着有些出神,视线一时间放空,心里不知不觉宁静下来。
他从小就和别人不同,他的心底像是无时无刻燃烧着一团炽焰,烧得他痛苦暴躁,但似乎只要在容怀身边,炽焰就像被滋润了一般,变得宁静和柔和。
一局对弈结束,容怀指尖点点棋盘,霍燃立即把盘上的棋子收回玉盅,做完这一切,他又跪了回去。
“肩上伤还在吗?”容怀手掌放在霍燃肩上,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僵硬的绷紧,他收回手:“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
霍燃指节略微紧了紧,随即剥开衣扣,把灰扑扑的绸衣脱下来,露出结实有力的肩膀,容怀指尖抚过褐色伤痂,轻声问:“疼吗?”
霍燃坦诚道:“不疼。”
但很痒。
容怀玉白沁凉的指尖点在他的伤口上,抑制不住地掀起酥麻和瘙痒,霍燃的后背不知不觉淌下汗水,汗水渗透衣衫,被打湿的肌肉泛着水光。
好在这样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很久,容怀收回手,霍燃松了口气,立即穿上衣服。
容怀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霍燃心底忽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容怀从玉案上拿来一只沉木玉匣,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光滑,手指粗细的铁链。
明晃晃的屈辱,霍燃腮帮动了动,膝旁的双掌骤然攥紧。
容怀凑近霍燃,在他耳边柔声一笑:“我的雀儿,怎么能没有链子呢?”,.
第43章 重生氪金改命农家女(三)
温热的吐息拂绕在耳尖,一同响起的还有锁链的声音,霍燃攥紧双拳,才迫使自己抑制住暴起的冲动。
“呵……”容怀瞥见他紧绷隐忍的侧脸,勾唇一笑。
霍燃听见这微不可察的笑声,垂下爬满血丝的眼眸。
这样的污辱,这样的折辱……
他终有一日……
他脑海里翻搅着把容怀大卸八块的念头,然而紧接着,他感觉到脚踝一凉,容怀沁凉细腻的指腹划过他黝黑粗糙的脚踝。
移目望去。
和他风吹日晒粗粝的皮肤不同,容怀的手掌骨肉匀亭,皮肤如上等白瓷一般清瘦纤细,与他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霍燃脑海里甚至产生了只要他稍加施力,这双手腕就会脆弱折断的想法。
“咔哒。”一声脆响。
“长短调整好了,很合适。”容怀松开手,冰冷的锁链终于被死死拴扣在霍燃的脚踝上。
霍燃霎时间收回心神,并为刚才脑海里闪过的想法感到一阵恼火,目光扫过脚踝,那截铁链就是屈辱的标志。
是他卖身给容怀的火契。
“行了,”容怀掩唇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你先退下吧。”
“是。”
霍燃垂下眼帘,掩遮住眼中刻骨的仇恨憎恶。
*
偌大容府仆役上百号人,都是为了侍奉身娇体弱的小公子,唯独霍燃身份在里面尤其特殊,他是小公子的近宠,每日朝夕相对,引来许多仆役的嫉妒和不满,都在暗地里巴望着他赶紧失宠,他们好顺势踩两脚。
是以短短几日,霍燃整天受到的冷眼和排挤并不少。
霍燃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即使在容宅不必日日下地劳作,也不用啃着红薯干粮,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但却得整日仰仗着小公子的鼻息。
容怀开心了就招他到前面前逗一逗,不开心了就把他踹到一边,与其过丧失尊严的日子,他还是更想离开。
按照惯例每日上午,容怀在书房查阅账本,外面洋洋洒洒,下着鹅毛大雪,屋里源源不断烧着炭,房间里温暖如春。
核实完账本后,容怀想起霍燃,问王总管:“雀儿呢?”
王总管道:“在禽鸟苑。”
容怀:“把他带来。”
霍燃既然顶替了雀鸟的身份,平日里就被安置在禽鸟苑,因为容怀从前偏爱观赏玩宠,那里还豢养着许多鹿马甚至孔雀。
虽然容怀最近几日对观赏玩宠的兴致削减不少,但禽鸟苑依旧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霍燃看着禽鸟苑里的鹿马,心里只觉讥讽,这些畜生吃得比仙居县村民还要好,村民们每天勒着裤腰带吃饭,这些畜生却能□□细的谷物,就因为它们是容怀豢养的玩宠。
王总管把霍燃从禽鸟苑领出来,为了避免唐突容怀,特意带他去梳洗了一番才送到容怀书房。
王总管小心翼翼说了一声:“小公子,雀儿到了。”这才无声退出去。
容怀已经看完了账簿,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霍燃早已习惯被忽视,没有得到传唤,就安静站在门口。
半响,容怀才道:“进来吧。”
霍燃迈着早已冻僵的手脚走进去,他脚踝上拴着一条铁链,是容怀赠予他的,恐怕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走动时不可避免会发出拖拉的声音。
书房里染着淡淡的宁神香,温暖如春,包裹着他僵硬的四肢,逐渐让他僵冷的血脉缓和过来。
容怀执白子问:“会下棋吗?”
容怀不招他来,他就每天待在禽鸟苑,也没有人同他讲话,霍燃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声带嘶哑:“不会。”
“没关系,”容怀拍拍坐垫:“上来,我来教你。”
霍燃没有动,他垂下头道:“小公子,这不合规矩,奴……身份低微不配与您同坐。”
容怀笑了,将手放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散漫地替他掸掉雪花:“倒会捡让我舒心的话说。”
霍燃藏起眼底的冷怒和厌意,胳膊上肌肉紧绷一瞬,又很快松懈下来。
正在这时,到饭点了,仆役过来给容怀送午餐,原主身体娇弱,吃不得荤腥,却又偏爱闻那味道,是以每顿必有大鱼大肉,佐以清粥小菜。
香味源源不断加入霍燃的鼻腔,他控制不住,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不再去看。
仆役也没忘记霍燃的一份午饭——馒头配咸菜。
或许和容怀顿顿山珍海味无法相比,但比起霍燃在家饿的不行的时候,才会拿糠填饱肚子,有馒头和咸菜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奢侈了。
依照容宅的规矩,霍燃不配与主人同屋进食,他捧着碗走到屋外慢吞吞啃食着冷硬的馒头,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割着他的皮肤,使他不自觉蜷起高大的身体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