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116)
清空鸟鸣,鱼儿醒来,天已大亮,她捂着额头,看那一树桃花,知道昨夜所见不是梦。
正拿着那桃枝看,角门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人,扬着手中的信,叫道:“三小姐!烟雨楼来信了!”
第110章 如鱼化龙(五)
鱼儿看向来人, 走来的青年身姿高挺,笑意干净清朗, 她道:“即墨。宿月呢?”
这兄弟俩一向形影不离,是半年前拜入九霄山庄中的。
说来与鱼儿颇有渊源,或说是两人就是为了鱼儿才拜到九霄山庄门下的。
这兄弟俩原名半斤八两, 曾因面目清秀,少年时被翻云覆雨十三寨捉了去,带去了秦宅发卖,被清酒一行人搅和了, 鱼儿将人解救后,这俩少年入了少林,做了武僧。
只因凡尘未了, 心中总念着恩情未还,去年外出游历恰好遇见鱼儿从杜仲那里归家,一眼将她认出,上前攀谈果是没认错,当即回到师门,向师父禀明, 还了俗, 拜到九霄山庄门下。
两人幼时漂泊无依,无名无姓,半斤八两不过自个起来唤对方的,既然还了俗,不好再用法号, 入了九霄山庄后,君临喜爱两人知恩图报,亲自起名‘宿月’‘即墨’,随君姓,两人欣然接受。
君即墨道:“师叔看过了信,说是个好消息,三小姐你见了一定要赴约的,就和宿月整理行装去了。”齐天柱亦是少林寺出身,论资排辈是两人师叔,虽还了俗,两人见到齐天柱,依旧是‘师叔’‘师叔’的喊。
信有两封,鱼儿一一看过,紧紧抓着信:“这信什么时候来的?”
“就方才送到庄里的,不过算算,从烟雨楼那边送来的,虽是加急,却应该也有些时日了。”
话未说完,鱼儿已向外走去,即墨连忙跟上:“三小姐,等等我!”他新奇的看着鱼儿背影,想自他到九霄山庄来,还没见过鱼儿这般着急。
今年江南多雨,又到雨水时节,细细密密的雨丝就没断过,杭州笼在雾中,添了不少雅意。
又一批客人停在阶前收伞,一名绯衣女子掸着袖上水珠:“小二,有没有客房。”
那小二见一行有五人,三男二女。其中那中年人身材魁伟,小山也似,在门前一立,将门挡了大半去。两名青年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干净俊秀。青年人为其撑伞的那女人,清清冷冷,朦胧不真切,就如这杭州的烟雨。神姿荡人心魄,是从未见过的。
那小二呆看了两眼,一旁绯衣女子叫道:“小二,看什么呢!”
小二回神,连忙笑道:“客官莫恼,小的走神了。有客房!客官要几间?”
“先备一桌酒菜,再安排四间上房。”
一行人进到客栈里。因着雨不停,客栈多是避雨歇脚的,堂中只剩正中一桌是个空位。
一行人才落座,听到隔壁桌上几个江湖人在那里高谈阔论。
“近年来江湖众星殒落,颇有些青黄不接啊。”
“怎么说?”
“还不是上次的天下会武,苗疆以人试蛊那群余孽所害,天下英豪有近一半折在其中。昔年天下会武,群雄争霸,盛极一时,选出四圣五宗十二尊出来,这些人可说是武林巅峰。但你看看现在,三圣退隐,不知生死,解千愁在上次天下会武受伤,闭关至今,四圣没一个能出山。五宗五去其三,如今无为宫的掌门剑忘尘身子每况愈下,又与极乐城对上了,气数将近。这十二尊,玄参已死,前几年任轻狂也被两大山庄联手灭了,丐帮雷公退隐,燕悲离退隐,这四圣五宗十二尊现在还存几个?苗疆那些余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能尽灭,必然卷土重来,想想当年虎啸山上行尸肆掠,届时邪徒来袭,武林有何人能迎战?”
另一桌的人听到,忍不住插嘴道:“兄台这话就不对了,要我说,武林这些年是人才辈出。上次天下会武是被人搅和了,若是没被搅和,指不定便有人才补上这四圣五宗十二尊的空缺。那文武门的叶生门主颇有叶老门主
之风,身手不差。无月教的教主宁顾亦是才俊,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还有无为宫的苍龙魏冉,听说得高人救治,医好双腿,又能动武,这人岂是等闲之辈?再说当年风头大盛的七星君,哪个不是身手非凡,传说里边光司命星君就有五宗的实力。”
“传说是传说,谣传怎能信。我还听说这七星君给人围剿灭了,若是真有五宗实力,怎能如此轻易就死了。这些年也没听说过什么七星君,可见终究是谣言,也不过是群无名小辈,贪名罢了,在江湖上捏造出来那些事来,被人越传越离谱。而这叶生,宁顾,魏冉之流,又哪里比的过叶霸,任轻狂和剑忘尘。”
正中那桌的女子动作一顿,酒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先前接话的人不以为然道:“这人就知道起哄,如此消极,说的好没意思。”
有人听得正有意思,笑道:“兄台,不必睬他,你跟我说说。”
那接话的人喝了口酒,哼哼两声:“我说一人,他肯定没得反驳——君家三小姐,君三小姐是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的少庄主,又是解千愁徒儿,功夫自不必说,及笄之年就在天下会武取得青年弟子间的第一,传闻她便是这七星君中一人,昔年帮助群豪脱困,德高位重,这武林之中有半数人受过三小姐的恩。”
结果那言论消极的人笑说:“两大山庄的继承人,我还听说那君三小姐貌比天仙,啧啧,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俏郎君。”
有人笑这人好痴,说道:“你以为君三小姐是寻常女子,就知道情情爱爱?”
那人道:“说破天也是个女人,还能不想着男人了?”
“原来是个浑人。”便不欲与他争辩。
正中这一桌的两名青年人拍桌而起,一人说道:“丑恶粗俗之辈,安敢轻辱三小姐!”
一人接道:“你连给三小姐提鞋都脏了三小姐的鞋!”
那浑人瞥了两人一眼,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说道:“好俊两个小子,我不配,你俩配!”
正中那桌的绯衣女子恼道:“跟这种东西废什么话,直接废了他!”
那浑人酒杯往桌上一顿,遽然站起,大声喝道:“哪来的婆娘,怎么,想动刀子!”
一旁的人多是劝的,大家和气说话,别动手。
“若是谈论江湖大势也就罢了,非议女儿家情事,你个好不要脸的东西。”这绯衣女子哪里怕他:“打就打,怕你么!你姑奶奶今天就教教你怎么说人话!”
那浑人张眉怒目:“指着老子脸骂,不给你这婆娘点颜色瞧瞧,老子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一拍桌子,同桌三人都站了起来,气势凶恶。
客栈中又来了一人,一身劲装,身后背着一把弓刀,带着斗笠,帽檐压的有些低,遮住了面容。
此刻客栈中的人都集中在那绯衣女子和那浑人身上,也无人注意到这人。
这人向正中那桌看了一眼,又向另一桌看去。那四人已经推开了椅子,提着刀剑朝那绯衣女子走过来了。
江湖人多是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客栈众人见怪不怪了。
这人摘下斗笠,拿着一转,向那四人掷去。这人手法精巧,斗笠一出便有破空之声,击中一人胸膛,旋转着砸到第二人胸口,轨迹改变击在第三人下巴上,这才落了下来。
客栈中响起一阵吸气声,这斗笠发出时看不出异常,万想不到如此狠厉,来的又迅疾,被砸中的前两人倒地吐血,第三人下巴也歪了。只是扔了一顶斗笠便有如此威力,来人内功不可小觑。
为首的人见状,以为是那女子帮手,勃然大怒,拔出佩刀就朝正中那桌砍来。正中那桌就那穿着
蔚蓝云衫的女子是背着他坐的,也离他最近,他这一刀自然而然朝这女子砍来。
这女子握起桌上的剑,向后一撞。
那浑人没料到这女子好大的力,一撞险些叫他把不住手中的刀,身子不禁往后仰倒,堪堪站稳,那女子一把剑已经横在脖颈前,长剑出鞘半尺,剑刃寒光森森,并未挨着,他都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
客栈角落一人站起,颤声道:“秋……秋水,莫不是君三小姐……”
听得秋水这名字,群情悚然,再瞧那女子唇红肤白,清冷之姿,着实出尘,更是确定了鱼儿身份。一个个身冒冷汗,回忆着方才有没有失言之处,得罪了这三小姐的。
这人可不就是下江南的鱼儿,收到信后便赶来了杭州。齐天柱自然跟了来,君即墨和君宿月是个尾巴,两个一向跟着她,而君姒雪死活也要跟来,君家本就不放心鱼儿一人出来,也就同意让君姒雪跟来了。
至于这秋水剑一直保存在名剑山庄内,年前鱼儿从名剑山庄取了来,带着这东西招人觊觎,她不顾一些人明处暗处图谋,将这剑带在了身边,就是等人来觊觎。
江湖之中人心叵测,不知什么样的人物惦记着这把剑,鱼儿将秋水剑带在身边无疑是危险的,君临和燕悲离不同意,却劝不了她。
那浑人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他哪里想到在这里胡言乱语,正主就坐在一旁。
“君……君三小姐……”
鱼儿神色漠然,提正了剑,长剑便即回鞘。
忽听得齐天柱声音高昂:“麟趾妹子!”
鱼儿立即回头去看,先前用斗笠伤人的人朝他们这桌走来,桌前站定,说道:“齐大哥,好久不见。”
齐天柱欢叫一声‘哎呀!’,冲上前去,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那套,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朗笑着狠狠拍了两下唐麟趾的背。
齐天柱放开唐麟趾后。唐麟趾看向鱼儿,向鱼儿笑道:“鱼儿,好久不见啊。”
鱼儿看向唐麟趾。唐麟趾左额角有一道疤痕,断了左眉,不笑的时候气势越发锋锐。鱼儿看她好一会儿,轻轻柔柔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未见时,颇有近乡情怯之感,心思浮杂,难以安宁。此刻见到了,看到眼前的人仍是记忆之中的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都与自己所想的相差无几,心情意外的十分平静。
客栈中有人看到唐麟趾所背弓的一角,有些眼熟,偷偷摸摸挪到唐麟趾背后的方向,看清那是一把弓刀,瞪大了眼,惊骇道:“赤霓!”
那倒地的浑人听见,浑身都软了,战战兢兢的看向唐麟趾,结结巴巴的说:“轻……轻斥候……”
“血不沾衣……轻斥候!”听着竟有些泣音。
说秋水是由君三小姐带着的,因这秋水自天下会武后一直存在名剑山庄,这剑也只有庄主和少庄主能动,如今众人见鱼儿拿着它,因此推论她是君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