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61)
梁袈言只好如言继续趴着。
宋空林他们到了床边,一左一右地站着,看着床上的梁袈言满面的忧心,脸色很沉重,颇有点瞻仰那什么的意思。
房间小,就没放多少椅子,少荆河把桌前唯一的一把搬过来给他们,也不确定给谁,只能说了声:“宋老师,你们坐。”
宋空林他们回头一看,连连摆手:“不坐了不坐了,我们先过来看看,待会儿还得上楼看看江教授去。”
“哦。”一听这么说,少荆河又把椅子放了回去。
宋空林问梁袈言:“听崔老师说,你后腰伤得厉害?”
梁袈言拧着头答他:“崔老师热敷过,现在好多了。”
崔雪便又把他的后背掀了衣服给他们过目。
宋空林他们一看,脸色更加凝重了。于是又就“老同学怎么弄成这样”这类问题老调重弹了一遍,梁袈言照样答完,马潍涛说:“袈言,我这里有瓶药油,治跌打损伤挺有效的,你--”他手上一直拿了个小玻璃瓶,这时候递出来本来想放梁袈言床边的床头柜上,没想到少荆河先手快地接了过去,于是他就顺势成了对少荆河说的,“啊,那大概就是要麻烦荆河给袈言擦一下了啊。”
“嗯,好。”少荆河应得很自然,接过来就把瓶子上的说明认真看了看,可是这药不知是不是应该还有个外包装,反正瓶身上的说明很简要,就只有“外用,谨遵医嘱”而已。“马教授,这油怎么用?”
“就是正常来说一天两次,你这样,把它倒在掌心,捂热了之后再给他盖在那个皮肤上面,然后就轻轻给他揉开。”马潍涛想了想,其实不是那么确定,“哦,我是有点风湿,本来是担心这边气候潮湿,我太太就让我带了过来。结果这边气候还好,就没用上。我说的那个是预防风湿的用法。”
“我看看。”崔雪拿过去看了看,打开盖子又闻了一下,还给少荆河,“这就是普通的治风湿跌打的油,没有定例,根据具体情况看着用。你呀,就先照马教授说的给梁教授按着。这种油见效很快,梁教授没有大问题的话,一般说来一次两次一天之后就能看到效果了。”
说完药油,慰问三人组又照旧说了些询问叮嘱的话,也不多耽误梁袈言休养,就继续上楼看江落秋去了。
少荆河又继续坐回原来的位置,问梁袈言:“教授,我先给您擦药油吧?”
“嗯。”梁袈言点了个头。怎么说药油也该比热敷更有用。
少荆河捂热了油,手掌轻轻地盖在梁袈言后腰上,看他没什么大反应,才敢用上点力,手心慢慢由内向外画着圈揉。
“要是疼您就说。”他说。
他手刚放下来的时候梁袈言其实是有些疼的,但伤处本来就是这样,除非不碰,不然多轻都会疼。他头埋在被子里忍过了一阵,等药油被揉开,皮肤上慢慢升起温热乃至滚烫的痛觉的时候,反而在辣痛中觉出了舒服。
“你可以再……稍微用点劲,”他咬着牙说。
少荆河就又加了两成力道。
药油被揉搓开了之后,他的手心如今滚烫。梁袈言的皮肤本身就很光滑,用了油就更有点滑不溜丢,有时候没怎么用力手就滑出去了。
是以刚开始他还专心致志,可是按着揉着,不由地就有点走神。
听到梁袈言出声,他赶紧打起精神,耐心而缓慢地揉。
后腰这一片连着腰两侧,其实是人身上最常见的敏感区域,也就是和腋下、脚心并称“痒痒肉”的地方。而被人隔着衣服挠碰都能痒得不行,梁袈言多久没给人碰过这里了,这么肉碰肉地揉,刚开始梁袈言还觉得痛,热了之后觉得辣痛,可等热气全面而广泛地铺散开之后,在酸疼中又升起了颇刺激的痒来。
所以梁袈言叫他用点劲,痛了就能止痒了。
少荆河加了力气,又揉了一阵,也不知是不是药力也从掌心透进了他的皮肤,他也渐渐无端地热了起来。
梁袈言这时候已经被他按得背部在微微不自觉地抖动,他觉得多半是把人按得痛了,赶紧松了手,手臂抹了把额角沁出的汗:“教授,我把电扇开了吧?”
虽然是夏天,山村气候宜人,平时温度也就二十多度,说热不热说冷不冷,虽然屋子墙上都有壁扇,但他们还没开过。
电扇打开了,摇着头发出“嗡嗡”的轻响,凉风拂过额角的汗珠,让屋子里平添了一丝炎夏的意味。
少荆河看看手上的油已经没多少了,于是重新坐下来,又倒了一次,在手心捂着,又一边问:“您舒服些了吗?”
梁袈言趴在那儿,没有回答。少荆河探头去看,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少荆河唇角一勾,凑过去拿脸颊在他耳朵边蹭了蹭,手盖在他身后,又慢慢开始新一轮的按揉……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冬天写夏天的故事,真赤鸡!
第63章第63章
像身体有自我意识,感知到危机于是立即发出了警报,梁袈言猛地睁开眼的时候,他已手脚都伸出了床外,整个人侧躺在床铺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还没完全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从沉睡中醒来,身体虽然醒了,脑子却还未跟上。
后背很暖和,或者说,很热,像贴着块热热乎乎的墙。他感觉了一下,那“墙”其实不光是贴着他,还把他向外顶;不光热,还很有弹性,感觉十分坚实有力。他试图向后撑了两下,竟几乎没撼动其分毫。
难怪睡着睡着就被挤到了床边。
他的脑子将醒未醒,但至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所以身后这位是……
他有些起床气,拧眉正要回身去看,忽然那“墙”面动了动,又把他往外一挤--
“扑通”。
梁教授根本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已经贴上了温凉的地面。而且还是全须全尾连姿势都没变。
--就像有股力量把他打横托起又平扔到了地上。
梁袈言都懵了。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奇事”。还是--再次强调--在“自己的”床上。
懵了两秒,他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过气归气,他倒发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的腰好多了。
所以他爬起来,自如地,并且能站直在床边,俯视着那个鸠占鹊巢占得一点不客气的家伙。
倒是没想到,那位把他挤了下去,自己也稀里糊涂地感到了不对劲,揉揉眼睛也醒了。
他本来和梁袈言是背靠背地睡着,这时醒了一扭头,梁教授没在床上了,站在床边一头乱发盘着手,眼皮半阖,露出死鱼眼的眼神睇着他。
少荆河赶紧一起身坐了起来,有些迷糊地抓了抓头:“教授,您醒了?”
梁袈言面无表情地问:“我都被你挤下来能不醒吗?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不是,”少荆河一看自己坐着的这地方,猛然想起,忙不迭赶紧腿一伸从另一边下了床:“我、我那个……”他站在两张床之间,也跟梁袈言一样,睡得太沉突然醒来,脑子还没跟上,身体也有些有气无力地松散着,光是慌慌张张地想解释,嘴也转不过来,“我……您前面睡着了,我就……想让您睡得舒服些,所以就把、把您放平……就开了被子让您躺、躺平……然后我也有点困,就、就……”
梁袈言一抬下巴:“那不就是你的床吗?”
少荆河当然知道那是他的床,但还是跟着他这话扭头朝那边意思了一下,不太干脆地点了个头:“嗯、嗯……”
“所以?”梁袈言歪了头。
少荆河其实本来只想躺一下,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睡着。他期期艾艾地点着头,也不敢再看梁袈言,像考试作弊被老师当场抓住,人赃俱获辩无可辩,对这位老师又颇为忌惮,不敢花言巧语,所以只好梗着脖子站在那儿,又一次放弃自我抢救了。
梁袈言也不说话,却看到他光局促地站在那里,眼睛都不敢抬,两只耳朵竟都通红。
他其实知道少荆河的心思。多半就像那种暗恋中的小男生,看到喜欢的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就偷偷摸摸地想过去亲近一下,碰碰脸拉拉手,不然就也面对面地也跟着趴在桌上偷看人家的睡脸--结果一不小心自己也睡着了,被当场抓包。
少荆河站了一会儿,人也渐渐都醒过来了。于是回想起自己醒前感到的那个动静,终于不得不做出了个大胆的推测。他抬眼瞧了梁袈言两眼,脸有点红:“我刚是不是……把您--”
“是。”梁袈言答,“你把我挤得直接掉到了床下。”
少荆河一惊,整个抬起了头,瞬间又内疚又惊慌失措:“啊?对不起,教授……您没事吧?您的腰--”
梁袈言摇了个头,转身在床边坐下,又拍拍另一边的床面:“行了,别站着了。瞧你睡得糊里糊涂的,坐下来醒醒神。”
他其实就是被挤下床的那一刻有点气,现在起床气慢慢消了,对少荆河隐隐的又有点想笑。
这家伙怎么能笨成这样?偷偷挨着睡都能闹出这种笑话。
少荆河是真的歉疚,虽然被叫坐下来,但也没坐,只一腿撑地,一腿单膝跪在床上,先摸摸他的后脑,脸侧,从肩膀到腰,上下打量了一遍,担心地追问:“您伤着没有?腰呢?”
梁袈言拉下他的手,叹了口气:“床不高,没事。”
少荆河这才松了口气,倾身抱住他:“对不起。我一个人睡惯了,睡相不好。”
“我不也一个人--”梁袈言本能地就想反驳,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这似乎有点像在讨论“在一个人睡睡相不好的情况下,怎么才能找到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和谐共处的方式?”的意思,顿时就住了口,硬生生转了话锋,“算了,反正你以后睡你的床。”
少荆河松了手臂,束手坐在旁边,终于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教授,我不是……我没有想要干嘛。我就是……”
“我知道。”梁袈言也回看他,眼里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浅笑,“你要想干嘛会背对着我吗?”
少荆河看着他眼里那点笑,不确定这是在夸他老实还是骂他笨,但他既然笑了,终归应该是自己没惹他生大气。于是整个身体松懈下来,也跟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我……是怕睡着了胳膊腿乱摆,不小心碰到您。”
梁袈言也不好意思提醒他昨晚上在沙发上怎么就不怕碰了他了?反正现在看他就觉得他只会冒傻气,忍不住摸摸他的脸安慰:“好了,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没坏心思。而且也看得出,你果然都是一个人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