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侦探(63)

　　这些话宁致本也是硬着头皮说完的，等说到一半，又觉得实在太容易误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并没有针对方媛的意思，只是说一个普遍的事实。
　　宁远却笑了。
　　被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宁致顿时就有些慌，恨不得立刻再把自己埋到软绵绵的枕头里去。
　　“我知道的哥哥的意思，你不用急着解释。”宁远的眼睛里仍然盈着笑意，“但我这算是情况特殊，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哪个人共度一生，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才是对人家的耽误。”
　　“师妹那边，我大致知道，只是她不提，我也不忍和她直接说清楚。”
　　他的话很清晰，像是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一样。但在这一刻，宁致却能够感觉到心口的位置有清晰的疼痛。
　　他跨过了一条缝隙，却掉入了更深的坑里。
　　在这个坑里，似乎不见天日，人蜷在里面，除去无尽的黑暗，还要担心上面不知何时会被扔下来碎石。
　　宁致被自己的比喻给吓了一跳，但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弟弟的身上并无颓势，只是不知道在这双漂亮的眼睛底下，到底压着如何的波涛汹涌。
　　“在哥哥这里，你从无什么不同。”
　　僵持了几秒之后，宁致只好把肺腑翻出来给他看。
　　“我知道的。”宁远却还笑着，把托盘也带出去了。
　　“晚安，好梦。”
　　临关门前，他轻轻地说了声。
　　夜被关在了外面。
　　宁致虽然在最一开始因为这番谈话纠结得睡不着，但入睡了之后，却是一夜的好梦。
　　第二天两人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只是相视一笑，头一天晚上的事，也就此揭过了。
　　方媛自从知道她师兄是个害怕采血的小可怜了之后，简直是控制不住的母爱泛滥。
　　于是一连的几天，宁远一进门就能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有各种小零食，而且还顾及到他不吃外面的东西的习惯，所以带来的都是简单易制且绝对干净的。
　　有时候是水果干。
　　有时候是硬糖。
　　甚至带来的，还有小块的猪肉脯。
　　辅助小哥一向都是老实人，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也忍不住开始挤眉弄眼。
　　这天宁远一进门，果然又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东西。
　　不过这次的居然是一盒雪媚娘，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总之粉嫩可爱，上面缀着各色水果，只要看一眼，就能想到是如何的美味了。
　　这个时候，宁远的头顶上，突然跳了两个小人出来。
　　“不不不，我不想吃。”白色的小人说道。
　　“不，你想。”黑色的小人用头上的角去顶旁边的小伙伴，只用了几秒不到的时间，就把小伙伴给挤兑走了。
　　原来臆想的时候，真是能出现这种神奇的场景。宁远甩甩头试图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但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却是犯了难。
　　如果真是同事之间单纯地分享一点小零食倒也罢了，自己这边也带一下来就好了。
　　关键是这人是方媛……而且几天以前，他哥还很无情地把这件事情给捅破了。
　　再这样下去，似乎有些微妙。
　　但要诚实地把秘密和这姑娘说出来吗？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只能悄咪咪地忍着，勉强维持同事关系这样子。
　　眼看着那两小人又快要蹦出来，宁远只好抓了手机摆弄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方媛就在他旁边，见人没把目光投在小零食上面，也没有像是平常一样笑着拿糖给她，心里便有些打鼓了。
　　“怎么啦？师兄是不是不喜欢这些？我见你一直在吃糖，还以为你很喜欢这些甜点。”
　　“没有，谢谢，很喜欢。”被这样直接地问，宁远简直是更加无措。
　　很明显，若是任由她这样干下去的话，事情或许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但直白地去问或者挑明，宁远还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
　　于是他只好捡了一个雪媚娘去堵自己的嘴，又真诚夸赞道，“很好吃。”
　　说话的间隙，辅助小哥也进来了，于是一盒小甜点很快就分着吃完。
　　多了一个人，那种奇怪的气氛似乎也跟着下去了。
　　辅助小哥吃完了东西，还贱兮兮地朝着宁远这边比了一个赞，眼看着宁远要打人，赶紧出卖消息保命，“刚才碰见宁队，他说体检报告回来了，让大家自己去取。”
　　“居然这么快的吗？”方媛本来还以为要耽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报告倒是出得迅速。而且……只要提及体检，她就能想起宁远那什么什么的事来。
　　“嗯，那等会儿就去取吧。”宁远对这东西的热情度并不高……毕竟上面几乎没有几项是他自己真实的数据，倒是可以间接了解到他哥的健康状况。
　　小插曲过后，办公室里似乎回归到了正常的气氛中。然而宁远却能感觉到，身边一直有目光在传过来，若有若无地，实在磨人得很。
　　她如果真要问体检的事，眼看着是很难瞒过去的那种。如果要说别的，似乎也怪怪的。
　　宁远在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就是突然想起来，能不能让师兄帮忙看一下选题。”方媛见她师兄的脸上都是严肃，也吓了一跳，又弱弱说道，“可以吗？”
　　“毕业论文吗？”一提到这个，两个人都有点牙疼，毕竟柳絮的案子，就摆在眼前实在清晰得很。
　　只不过他们的工作是这个，注定躲不开，也不能影响正常的生活。
　　于是宁远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示意她把选题拿来看看。
　　“就是这些。”方媛在手机里找到一个文档。
　　宁远凑上去一看，很想为自己的嘴贱默哀三秒。
　　原因无他，这些选题里面，居然有百分之六十是关于双胞胎的。
　　涉及到抗体基因库的建立、全基因组的测序、性格研究等等。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宁远笑着打岔，心里却在打鼓。
　　这姑娘不会……真的如他哥所说那天在门外听到什么了吧。
　　还是只是单纯受温家姐妹这一案的影响，临时决定以这些为选题？
　　

　　☆、079

　　“其实也没定, 可能就是受温清这事的影响吧。而且想着可以经常见到师兄, 能实际地了解一下也不错。“
　　方媛说着便笑了, 自己也察觉出几分的不好意思来。
　　宁远也跟着笑，又道, “没事, 我可以把自己作为一份其中的样本提供给你。”
　　刚才……他还以为这师妹要问什么奇怪的事, 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
　　然而轻松的气氛转瞬即逝, 笑声过后, 宁远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师妹严肃起来, 上齿咬着下唇, 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的样子。
　　一双眼睛直朝着他这边看，还瞄了一眼辅助小哥那边的方向。
　　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宁远期盼着对方只是犹豫一下最终否定自己真正实践的想法, 然而几秒之后, 他还是看见方媛朝着这边凑了过来。
　　“师兄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起死回生之法吗”
　　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耳边, 宁远听清楚了，只觉得心头一震。
　　她那日在门外，或许真的听到了关键的信息，之后又做了某些推演。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酵, 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妹在开玩笑吗？”
　　宁远心下慌得要死, 只好竭力控制这种情绪外延。当然表现在脸上，便是严肃的表情了。
　　方媛自己其实更慌，见宁远突然换了表情, 便有些讪讪，“我也就是乱说，虽然猜到了师兄会生气吧。但在各种神话和传说里，确实有关于这些东西的记载，比如徐福东渡，比如嫦娥奔月，或者太岁等等。”
　　不过在法医组的办公室里讨论这些，确实是有些诡异。于是方媛僵着说完了，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姑娘或许真的听到了什么？
　　宁远觉得自己的眼睛想要控制不住地朝着腕上的珠子看，但脖子却坚挺着在劝说着不要。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胡乱充斥着，让他觉得有些混乱，不过好在方媛很快强行拉回了议题，“那些传说确实太无迹可寻，但是在科技足够发达的未来，如果把某个人的记忆存取在芯片里，当机器人拥有了这个芯片之后，那么这个人也算是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她说完了这些，神情有了些放松，却还是端起手边的水杯以作掩饰。至于宁远自己，更没有不打自招的道理，没纠结着问出来，而是强迫自己笑了一下，“如果抛开客观条件来说，我觉得这些都是不错的议题，师妹真感兴趣的话，就找指导论文的老师去看看吧。”
　　这招实在太狠，方媛被直接堵回去，只差嘴眼也跟着抽，最后只好憋出一句“师兄你好狠”的话来。
　　这议题简直是太过于折磨人，但实则不过是一段小讨论，前后一共所用的时间段不过是几分钟而已。
　　宁远本来还有些惴惴，但经过之后的观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倒也决定暂时把这事抛开到另一边。
　　如果一直因为某些未知的事情而胡乱猜测、担心，而影响到当下的现实生活的话，那才是一种不可取的做法。
　　他很清楚这一点。
　　但这件事总归是有后遗症的。一直到中午，宁远都因为做贼心虚而没有敢看自己腕上的珠子一眼。
　　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能被身边的师妹勘破天机似的。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大家都去队长办公室取自己的那份体检报告去了。宁远到的时候，众人刚刚散尽。
　　宁致正扫描了文档往家里的微信群里发，见弟弟进来，只是随意指了一个位置。
　　这种东西，即便是不说那边也要问，还不如主动一些发过去。宁远根本不用看屏幕，也知道他哥在干什么。
　　只是随意拿了他俩其中的一份来看。
　　“这些数据都没有问题。”
　　宁远刚看到一些常规项目，就听到他哥在一边小声哔哔。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和说“病人害怕医生就像老鼠害怕猫咪”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宁远纠结了一天，到了现在倒是被生生逗乐了。
　　“你怎么知道没问题？自己真能看懂吗？”
　　这话简直是没法接，更何况对过来的目光里，还带着浓浓调戏的意味。
　　嗯……弟弟变坏了。
　　都是林藏的错！
　　宁致腹议了几分钟，最后只好蔫蔫答道，“我看后面给的参考区间。”
　　有时候学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宁远逗完了哥哥，只觉得神清气爽，到晚饭的时候，都比平时多喝了小半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