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侦探(22)

　　“这个李婷婷你真的不认识？以她的年龄来算，七年前保不准就是你的学生！”
　　老太太揪着儿媳不撒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瞳仁之外的部分混沌无光。
　　桌椅之间的空间并不充裕，文老师没得躲，手里的筷子都差点飞出去。
　　宁致和宁远都下意识去护手边的餐具，稍稍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挪了一下。文老师看得清楚，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忙偏了头朝着婆婆看，“您小心一些，这儿不是家里。”
　　“你说说她是不是你的学生？可能你当年得罪过人家，现在才报复到我那可怜的孙女儿头上！”
　　因为激动，老太太把嗓子扯得极为尖细，支队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她了，眼下却忍不住朝着这边看。
　　宁致朝他们一扫，众人又纷纷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大家反应如何，老太太根本丝毫不惧，反而是直接摔了筷子，“不是你，就是那个狗|日的，说不准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些恶心的勾当。”
　　“您别这样……”宁远在她摔筷子的那一瞬就下意识皱眉，眼下直接忍不住开口，“我知道隔了这么久大家都着急，但实在不必如此。”
　　宁致弯腰把筷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旁边有民警递了新的过来，宁致道过谢之后正要接，手刚伸出去，这次却是文老师炸了。
　　她“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但对方穿着高跟鞋，足足比她高了半头，气势上便也跟着弱了不少。
　　然而还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文老师便直接开了口，“您即便再嫌弃再恶心，他也是您的儿子。况且这李婷婷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是。昨天晚上宁致通知我的时候，我已经查遍了相关年份的学生表，学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更何苦她本来就是临省的人。又怎么可能和我有什么恩怨呢？”
　　“您别每次遇到事了，就都把罪怪到我头上来。说我教出的学生如何如何，您看看，宁致和宁远他们不就是好好的么？”
　　她积压了几天的情绪在此时此刻被噼里啪啦地倾泻了出来，老太太急得干瞪眼，努努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宁致和宁远陡然被点名，登时便感觉到如芒在背。
　　食堂里的人都很知趣，很快便散了大半。
　　“有什么我们回办公室谈好吗？现在先吃饭。”宁致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意，硬巴巴地劝了一句。
　　“菜快凉了，吃了之后保不准胃会难受。”宁远缓和了神色，语气也尽力平和。他对于见家属本来也没有多少经验，更何况他们还闹了这么一出。不是不生气，只是性格使然，不想如此。
　　那双新筷子被小哥匆忙之间放在桌子上，老太太默默拆开，一脸的讪讪，“吃菜吃菜。”
　　文老师紧跟着坐下，情绪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的激动，但她很快又嘟囔了一句，“你是早盼望着萌萌出事了吧，时隔这么久，我还能记得我刚出产房的那会儿，你脸上的那副表情。”
　　“你什么意思？”老太太瞬间就被这敏感话题给点炸了，“你说我重男轻女？我起初有些不高兴，这确实是我不对。但这几年了，我对萌萌怎么样，你这个当妈的看不见吗？”
　　“那你当时发现孩子丢了为什么隐瞒不报？换成个孙子你还敢吗？”
　　“你……”
　　两人顿时又吵成一团，唾沫横飞，宁致和宁远对看一眼，两人都断绝了继续吃饭的心思，转而想着怎么劝架。
　　“文老师……”他们齐齐开口，婆媳二人却把火力直接转向他们，“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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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成这样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压抑了这么久，这家人终于闹了内讧。
　　宁致摸了一颗大白兔给弟弟，正准备拉着人让开些距离。这时，却看见林藏从门口那边跑过来。
　　能让林藏跑这么快的，除了例常的体测几乎没有其他的场合。宁致瞬间意识到是有紧急的情况发生，也站起来匆匆往过走。
　　两人很快撞上，林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定了却忍不住弯腰，“有人报案，说在市医院的地下停车库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儿，经医生在现场确认已经死亡。许阳已经赶去辨认了。”
　　之前撕成一锅乱粥的两人顿时便停下了，老太太咋呼着往外跑，“医院？那我孙女儿一定是被卖器官的人抓走了，那些该死的人贩子！”
　　“哎，您别摔着。”林藏踹完了又赶紧去扶人，“这四周都是桌椅板凳，您要是不小心摔了就太危险了。”
　　“你们快去抓人，别管我。”老太太连连摆手，“不，我跟你们一起去，不是亲眼看见我绝对不信，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们家萌萌呢？”
　　周围又乱成一团，忽地“咚”地一声，宁远随着声音去看，发现原来是文老师晕倒了，上半身被凳子支着，后脑就被磕在上面。
　　“天呐……”宁远懵了一下便赶紧跑过去扶人，宁致皱着眉打了120。
　　“您别急，现在只是有民警过去辨认，还没有确认就是萌萌。”林藏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朝着旁边扫了一圈又转向老太太，“您别急，很大有可能不是的。”
　　这种时候，林藏也顾不得这句话是有多么的不合适了，只想着把老太太赶紧哄好，又恨不得为嘴快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警车出去的时候救护车正好赶到了大门口，两辆车来了一个擦身之后呼啸而过，各自奔向了目的地。
　　两种警笛声交织在一起的那一瞬，车上每个人的心都被揪紧了。
　　

　　☆、030

　　“这群可恶的器官贩子，等抓到他们非得枪毙不可。”在去市医院的路上，老太太还在纠结对方是否真的是贩卖器官团伙这件事。
　　队里有专门负责开车的民警，宁致便坐在副驾驶上。宁远照旧在司机后面，拧着眉头没说话。
　　方媛一前一后扫了两眼，得出了他们都不太想说话的结论，只能是返回来正对着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已以示重视。
　　“奶奶，您别急。我敢保证萌萌她绝对和这种事没有关系的。”
　　“真的吗？怎么说？”老太太已经急哭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和颤音。宁远递了纸巾过来，方媛赶紧接了替她擦眼泪。
　　纸巾瞬间便被打湿，方媛团在手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潮潮的。她眼睛浅，最见不得这些，却也打起精神继续安慰老太太，“您听我说，我是队里的法医，保证可以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
　　“本省现在所有的器官移植都是由移植中心统一分配，政府也出了相关的条例对此做了明确的规范。如果有医疗机构或者医生有违反规定的行为，就会对相关的诊疗项目产生很严重的影响。所以没有人胆子会这么大，敢违反这项规定的。”
　　“其次萌萌现在才四岁，她自己的器官发育不完全，也不会相近年龄的患者会接受这种手术。因为即便是通过了抗原匹配，移植之后的排斥反应也会很严重，会影响到生命安全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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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姑娘。”老太太被这噼里啪啦地一串术语给绕晕了，抹眼泪的手顿了一下，“我听不懂，你能不能给解释一下。”
　　“意思就是请您放心，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萌萌都绝对不会跟贩卖器官的人扯上关系的。”
　　方媛做了再三保证，老太太却依旧有些怀疑，末了还是怔怔点头，“没关系好啊，我的孙女儿不会有事的。”
　　“嗯，不会不会。”宁远这时也顾不及先从许阳那里打探一下消息，只顾着安慰人。
　　市医院就在璧辰中学的附近，距离公安局大约有七分钟的路程。
　　他们说话的间隙，车已经到了。
　　救护车那边也很迅速，宁远刚一下车就看见它也停在了大门口，不远处有医务人员推着四轮小床冲了过来。
　　地下停车库里的灯很多，光线也很足。但宁远在跑进去的第一瞬还是感觉到了一股阴冷。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工作人员的车都停在这里，整个车库被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了正常移动的间隙。
　　如果是对这里不熟悉的人进来，很大可能会迷路。宁远方向感弱，对这种地方一向有些头疼。然而这一次，他只是跑出几步，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林藏口中那个小女孩儿的所在。
　　原因无他，在她的外面，围了医院的几个工作人员，白花花地围成了一片。
　　许阳站在外面，正在拉警戒线。见队里来了人，忙匆匆拉好，又朝着宁致的方向跑。
　　“你先去外围看看，是否有嫌疑人的踪迹。”宁致就此接了现场，两人错身跑开。
　　“你联系一下见证人。”
　　“嗯。”方叶接了话，站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确认吗？”
　　宁远见现场得到暂时的控制，立刻朝着警戒线的外围跑过去，有医生听见声音回头，两个人差点撞一个满怀。
　　“确认，已经开始出现尸斑。”回过头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手里捏着医用的小手电筒，攥得很紧，指间的皮肤被挤得和眼角一样红。
　　周围的人也都低着头，一时间静的只能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让我看看，我是孩子的奶奶，让我看看。”老太太蹒跚着跑过来，众人自觉在警戒线的外围让开一条道。宁远就着缝隙看了一眼，还没说什么，老太太就大喊大叫起来，“谢天谢地，这不是我们家萌萌。”
　　“嗯，不是。”宁远之前抱过孩子，之后又反复地看过家属提供的生活照片。他刚才看了一眼，也是立刻就分辨出了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
　　“谢天谢地。”老太太弓着腰身在四周拜了又拜，嘴里念叨着各路菩萨和神仙。
　　现场虽然气氛委顿，但对着她，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女孩儿被放在一根柱子后面，被身上的白大褂盖着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了脑袋。她的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儿，用的是很漂亮、精致的发绳，此时却是一团的散乱。
　　她安安静静地缩在那里，闭着眼睛。本就小小的，现在显得更小了。宁远退到一边穿戴的时候只觉得喉咙里仿佛有一团棉花梗着一般难受。
　　“对不起，当时太着急忘了保护现场这回事。”人群的最边上是个年轻的男医生，他身上没穿着白大褂，显然是给孩子盖上了。他看见宁致过来，才想起这茬，连忙道歉。
　　“没事。”宁致拎着两个勘察箱，正弯腰放下。说话的间隙，却见有人不着任何保护就往前冲。
　　这人正是方媛，因为跑的太快就连是脑袋后面的小揪揪都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