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对白(10)
等他拍完节目回来了,柯江又开始了。他自己喊人已经没有效果,转让助理小李喊。小李将谢白景叫来公司,确实不像作假,要么是把他带进棚里去锻炼,要么监督他好好上课,只是偶尔会有柯总“不经意”地路过罢了。
谢白景面对小李,就不那么好拒绝了。小李是根老油条,拿捏准了柯江就想折磨谢白景的心思,对着谢白景常常软硬兼施,说完问题的严重性又开始卖可怜:“小谢啊,你也知道柯总是什么脾气,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是拿工资过活的人,你饶了我吧。”
谢白景通常不理,他又开始了:“再说柯总的脾气都是一时一时的,你看这规划的多好,你今年一过必须得大红大紫,现在不努力,将来怎么受得住啊?”
小李比柯江还能念,谢白景受不住了,干脆主动去公司报道。
人也确实没说错,柯江属实没有亏待他,哪怕谢白景给他下了那么大面子,也没作出徐立鼓动的什么封杀威胁的把戏。他甚至专门知会了公司,将谢白景作为新锐今年签下的新人之一力捧,发展规划让人做得详详细细,各种资源都在联系中,还专门派了经验丰富的老师给谢白景小班指导。不过这一切准备都只给谢白景漏了一些声,他未来要打哪些酱油都还只是位于一个又一个文件上的秘密,于谢白景而言,他只知道自己在公司的课程负担越来越重,过了年会变得更忙碌一些。
天气一天天地变冷,甚至飘了小雪。在往年,谢白景都不喜欢寒假与过年。S大的寒假不能留校,意味着他必须得回家。但在今年,谢白景出奇地有些盼望假期尽快到来,他能回家乡喘息片刻,没有柯江令人如鲠在喉的撩拨。
而小李一个电话又再次打破了他隐秘的期待:“小谢,寒假不能住校吧?记得明天过来看一下宿舍,可以慢慢地搬东西过来了。”
怕他不同意,还连忙补充:“这真不是小柯总吩咐的。等以后会给你安排其他地方住着,住在学校总归不方便,对吧?”
谢白景又能怎样,只敷衍地“嗯”了一声,权当答应。
第16章
公司给谢白景安排的宿舍离公司地址不远,酒店式公寓,一人一间,虽面积不大,但环境很好,和酒店的标准套间类似。李助理带着他去看房间,还有意观察了下谢白景的神色,在发觉他并未有惊喜的表现后还有些失望,心想这人眼光还挺高,这种水平的都看不上。小李问:“你不喜欢?没关系的,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谢白景这段日子经历多了小李的骚扰,知道小李就是柯江的手下走狗,懒得多理,沉默地靠在门边上玩手机。小李也不觉尴尬,自顾自说:“你几号放假?要提前收拾好行李,公司会安排人送你过来。之后你的大小事都由我负责,我先给你讲一下你下一周的任务……”
谢白景打断了他,重复一遍:“你负责我?”
“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嘛,”小李委屈巴巴,“你看看,我原先跟着柯总,后来跟小柯总,现在跟你,我什么也没做错就掉到这个份上,连降三级,我也很难受对不对?你还不配合我工作,太让我难做了。”
谢白景闭了闭眼睛,站直了身体,“我学校还有事,要先回去。”
小李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他举起手上的手机,“但小柯总找你有事。”
谢白景早知如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他确实也想正儿八经地与柯江谈一谈,这段日子柯江频繁而细碎的要求让他烦不甚烦,他可以忍一忍二,不可能再继续忍下去。他的底线就是在新锐白白浪费三年,可所谓底线,应是“他不怕”,而不是“他不在乎”。人青春最好的三年,总不能因为一个纨绔少爷的闹剧就此消耗,无穷尽地等待柯江什么时候失去耐心。
柯江在赛车场等他。
谢白景到的时候,柯江已经热身完毕,刚停下来喘口气。见他来了,柯江神色自如,招呼谢白景也来跑几圈。
他沉默着应声,穿戴好护具上车。
伴随着轰鸣声,赛车卷着空气启动飞驰向前。柯江开得很随意,并未认真,而谢白景也似以往一样紧随其身。按照以前少有的几次两人一道玩车,应当在终点线时谢白景就会主动退让一步,这也是柯江让他保持的“好习惯”。然而这回不同,待柯江漫不经心地跑完圈数,临近终点线时,身旁的车却突然发力,一脚油门,飞速地超过他的车身,往前疾驰。
柯江挑了挑眉。
休息室里,谢白景换完衣服,坐在沙发上。柯江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诚恳地如是说:“小谢,上次是我太莽撞了。”
“我吧,现在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了,也不勉强你了。”柯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有点儿圆,眼角有些下垂,给人一种小孩般的真诚,“我给你道歉,虽然我比你年长,但我这事做得确实不太好。但你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我也跟家里打过包票说得把你给带火,你不配合工作,毁你自己的时间不说,还耽搁我,你说对吧?”
“柯总,”谢白景也直视他,不卑不亢地答,“我受不起你的道歉。我愿意配合工作,前提是柯总不再打扰我。”
柯江抱歉又真挚地微笑,颊边抿出深深的酒窝:“那我还是稀罕你啊,想多见见你。”
谢白景:“……”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的嘛,”柯江自信满满,“来日方长,说不定有一天你就后悔了呢?”
谢白景简直匪夷所思。世上怎么会有柯江这样的人?
柯江就像是换了个路数,打算从头再来。他照旧殷勤,照旧约谢白景去玩车、去跑马、去公司休息室一道打游戏,哪怕谢白景每一项都不再给他面子,常让柯江输的一塌糊涂也不在乎。在上课的时候,柯江确实不再来打扰,但老师受了柯江的特别吩咐,对他格外看重。谢白景本就基础薄弱,在一群科班生中水平不能看,他自尊心又强,如此一来又只能留下来反复加训加练。在公司留的晚了,柯江的那个助理又等在他教室门外,说别去乘地铁回校了,司机正在楼下等你出去呢。
柯江对他的处处优待有目共睹。他在上课的时候,老师刻意多加提点,同在的练习生、小明星总不免对他更加关注,暗自打探他什么来头;在录节目的时候,节目组的人特地多多照顾,连林风都会主动带他几分,从不对他摆架子。
这一番体贴照顾,换做旁人纵是钢铁心肠也该融化些许。奈何谢白景就不是领情的人,他天生性格淡薄,对道德感情都称得上冷漠。若柯江只是普通地想提拔他,他决不会多在意一点,顶顶多他勉强愿意承诺,自己日后会报答下知遇之恩罢了。而柯江在照顾之余偏要将每件事都赋予感情,他才不是默默地提点帮助,偏要闹得人尽皆知——
谢白景的表演老师每每会特地提到“小柯总”;谢白景坐上了司机的车,柯江的电话就如影随形地跟来,问候他坐得如何空调打得暖不暖司机给开座椅加热了没;录节目的空闲,他看着林风接了柯江的电话,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如此种种不够详述,新锐乃至于圈内都流言飞起,说柯家那小少爷为了捧一个小明星做得无微不至,再多捧情人的都没这么夸张的,更何况捧得还是个男的,如此明目张胆,令看客都啧啧称奇。而若谢白景当面提起,柯江又会委屈作势:“就是稀罕你啊,能怎么办?”
在他理智里,明白维持现状远比得罪柯江要好太多。而在他情感上,面对这样来势汹汹又不许他不回应的感情,他只觉得想速速远离。
柯江却觉得这一切大好。
他就想看看,谢白景还能被他磨多久。他不信谢白景真能冷心冷情冷肺,浑身上下似铜墙铁壁没半点破绽。最近这段日子,他出去胡闹瞎玩也少了,要么想办法暗戳戳地撩拨撩拨谢白景,要么就在公司正儿八经地工作。他本对国内演艺圈的形势与运作全然不知,此时竟为了谢白景开始补习起来,借着朋友兄弟的人脉,慢慢地融进这个圈子里,与人打完交道,算是为之后铺路。他是真觉得可以捧红谢白景,此时谢白景光杆司令一个,当然什么都不怕。等那小子红了,闻到点儿肉香了,才更有把柄可以拿捏。
他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认真工作,消息传遍柯家,最高兴的是他爷爷。数日不见的他哥柯成在饭桌上还提起,说既然弟弟对新锐的业务这么感兴趣,不如干脆让他接手新锐吧。
老爷子还没发话,柯江十分警惕,先说不了,没有大哥您在前带路,小弟工作如何安心?
两兄弟虚伪地对视而笑。
他哥总是时不时就想法子折腾他一下,没办法,养成习惯了。柯江自觉已过了兄弟争斗的年纪,他才不那么幼稚,未来与他哥一个走阳关路一个走独木桥,互不打扰,无须多在意。他现在最惦记的是,该如何把谢白景正式介绍给他朋友们看看。
第17章
带谢白景见朋友这件事,柯江想过许久了。
之前谢白景第一次录那综艺节目时,与他的朋友们短暂地打了个照面。但按照那群人的尿性,估计第二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柯江一直以来喊谢白景出去玩,都是他单独一人的时候。之所以不在他与旁人一起时喊来,还是因为他心里有些顾虑。一是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不想日后成了笑柄;二是谢白景到底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小孩,不懂太多,怕谢白景自个不适应,也怕丢了自己的面子。
而事到如今,柯江又换个想法了。
不管日后如何,谢白景这块肉他是必须得啃下来,不啃也得砸吧砸吧味道,那还怕个什么呢。
在一个恰当的日子:天气恰当、地点恰当、人员恰当。出来玩的人不多,大抵十来个,都是柯江相熟的人,出来凑一局,没别的名头,就是朋友见见面。地方也很干净,没那些杂七杂八的,不至于吓到小孩儿。柯江直接先斩后奏,一面让小李在电话中把谢白景叫出来,一面指挥司机直接将车停在他们宿舍楼下。
谢白景被柯江拉进车里时是一脸懵的。车顺利发动,柯江耸耸肩:“有急事,来不及提前与你说。”
谢白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打。今天晚上是他原定去兼职教书的日子,此时不得不发信息联系家长,让今晚的兼职取消。离上课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这时放鸽子显然很不合规矩,家长立马打了电话来质问。
柯江的小眼神慢慢地瞟过去,耳朵立起来,偷偷听谢白景与电话那头的人交流。可惜谢白景仍是一贯的话少,偶尔“嗯”一声就不得了了,直至最后谢白景才说了一句稍长的句子:“我稍后与您联系。”
“外面还接私活呢?”柯江挑了挑眉毛。
谢白景收起手机,彬彬有礼:“只是帮同学的一个小忙。”
柯江笑起来:“那我还打扰你了?”
谢白景不发一言,似在默认。
柯江嘿嘿乐了一声,伸手将谢白景有些长了的发梢拨至一边,这个动作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以至于谢白景警惕而戒备地抬眼看他。柯江满不在乎:“我故意的,打扰到你我就开心了。”
谢白景懒得再理,带有疏离性质地偏头看向窗外。
夜幕降临得很早。从郊区的S大至S城的最中心,车在向前奔赴的时候,仿佛跃过无数光流。无数座钢铁丛林与其中的道路组成了耀眼的光点,这座城市处于24小时无休的忙碌,在这个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满是流光溢彩的味道。谢白景慢慢地走了神,五彩斑斓的光透过玻璃照映在他俊朗而年轻的面容上,在另一边的侧面投下模糊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