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以待(56)
“带枪啊,”段潮说道,“徐警官,非法持枪!抓他们丫的!”
徐泰阳一把给他按倒在座椅上:“……说的好像你那枪就他妈合法似的!”
段潮咯咯乐,他后腰上正别着一支92。
即使考虑过可能会遭到枪击而把车做了防弹处理,但远远不到真正防弹的级别,现在废了两个轮胎也不能再开,一行人必须坚持到龙先生的人过来接应。
5-10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看什么情况了。
“下次要申请防弹轮胎,”段潮把枪握在手里,“柔柔记一下。”
“好咧。”柔柔回答。
一问一答的功夫,他们已经迅速地被包围了,两辆车,八个人,一人持枪。
“那边归你,这边归我。”徐泰阳跟柔柔说,转头又跟段潮交代,“能不开枪就别开,你他妈的别崩着我。”
“这可没准儿,我尽量。”段潮笑嘻嘻,气得徐泰阳肝儿疼。
持枪的干倒被柔柔干倒缴了械,徐泰阳就放开了手脚往上招呼,把在警队里束手束脚几乎没动过武的憋屈劲儿全他妈发泄出去了。
如果说徐泰阳的武斗风格是狠,那段潮就是毒。
防守比攻击多,可一出手就是要害,亏就亏在平时都是模拟,真正对敌经验太少,杀伤力降低了几分。
龙骁的人赶到的时候,仨人都收尾了。段潮和徐泰阳还在那儿抬杠,一个问“你开车和开枪都他妈跟谁学的”,一个说“自学的,怎么地”。
柔柔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刷手机。
为了提防对方的子弹,三个人身上还是挂了不少彩,大伤没有小伤一堆。
对方完全是冲着段潮来的,射击相当专业,压根没想过给他活路——只是没想到柔柔身为保镖的战斗力,比他更专业。段潮配枪算是聊胜于无,柔柔配枪就是移动的杀人机器。
徐泰阳本来没有配,为了护着段潮不挨枪子儿不敢离开他半步,拳脚压根施展不开。为了掩护柔柔,把段潮的枪接过来了。
段潮的射击是“自学的”当然是玩笑话,他只是实战经验稀缺。
事后徐泰阳感叹,这他妈又不是美国,动不动就掏枪。我一民警一辈子都不知道能实战开几次枪,这一下子三把枪对射,要不是咱们多一把,估计就撂这儿了。
段潮说,刺不刺激?
徐泰阳说你别跟爸爸嘚瑟,回家给你点颜色瞧瞧。
段潮搂着他脖子,悄声说:徐爸爸太抠了,不给点别的呀?
隔天一早就接到龙骁的电话,段潮看光着膀子喝水的徐泰阳说,“龙先生那边正在处理,你装不知道就得了。”
小狼狗身上这一块儿纱布、那一块儿淤青,这可不是为了讨段潮欢心而干架的结果,这是明知道可能没命还要护在他前头的证明。
事发地点偏远,便于操作。龙骁一早也就预料到了最糟糕的结果,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段潮因此而得了一段不短的假期,徐泰阳休不了那么长时间,明天就得上班,还在琢磨怎么跟所里交待受伤的问题。
所里能瞒过去,老万怕是瞒不过去。
一点风吹草动这老家伙都能嗅出点不对劲儿来,左右一联想,过不了多长时间电话就得过来了。
还没等他想完呢,手机响了:老万。
“臭小子你他妈干啥去了?!我就知道你又掺和进去了!”
“你命怎么捡回来的你不知道啊?你现在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啊?!”
老万连解释都不听,劈头盖脸一顿骂,徐泰阳跟他隔着电话对吼,两个人嗓门都大,哇啦哇啦谁也听不清谁,反正吼到接不上气就挂了。
“臭老头子!”徐泰阳往床边一坐,把手机重重拍在床头桌上。
段潮从背后悄悄地贴过来,亲了下他肩膀上的伤,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们很幸运。”
生命中能左右你方向的人,他们全部都温柔的,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你。
徐泰阳忍着一身伤痛,照常上班了。跟领导说家里人有点纠纷,没啥大事。知道他以前的任务经历,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计较,出警尽量都不安排他去。
段潮那边可嗨了,天天在家打游戏,没事儿下楼帮柔柔遛狗。
龙骁和东佰之间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终于落下帷幕,曾经的滔天巨浪连最后一点浪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在并不太长远的未来,会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人活着,欲望便永远都不会消失。
段潮晚上去找徐泰阳吃饭。在离他那狗窝不太远的一个特色馆子,吃完了慢吞吞往回走,看见路边的共享单车,段潮非要试试。
徐泰阳都没有那个APP,逼得他当场下一个,充押金,开锁。
“你是不是闲的,这才几步路啊。”
“可不就闲的吗。”
俩人都好长时间不骑车了,乍一骑上还有点不习惯。没调座位高度,反正腿够长,遇上情况往随便伸出一条往地上一支就行了。
过路口等红灯,段潮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放假的日子他通常一身休闲装,如果加个背包,看起来跟那些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不同——除了更帅一些。
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走啦!”绿灯了,段潮向身侧的徐泰阳一笑。
徐泰阳脚底下一蹬,跟他并排了:“没意思,竞个速!”
段潮“嗯——”了一声,好像在考虑,没立刻答应,瞅准了人流中的空档,一脚加速使劲儿踩:“行啊!”
“你他妈……!”徐泰阳猝不及防,追着他后面撵。
原本路程就没多远,他们俩七八分就冲到了徐泰阳家楼下,停好,锁车,继续往楼上冲。
“赢了!”段潮一手拍上门板,仿佛抢到了终点的铃声,开心得像个小孩。
徐泰阳揽过他的脖子,亲上了他的嘴唇。
“爸爸让着你。”
“用不着你让。”
呛完了还继续亲。
“咔擦”一声门响,对门的关小姐出来扔垃圾。愣了一愣,默默地回去了,关门前低声跟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门板后面,关小姐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至于到底是为谁心碎呢,关小姐不知道,反正也不重要。
放完假,段总又人模人样地上了班,忙起来了。外地分公司每年定期送员工来总部培训,段潮有心挑几个能力不错的要留下。在龙先生这里比在东佰轻松多了,可到退休还有几十年呢,吃白食也不太好意思。
他一忙,徐泰阳就自动迁就他的时间,隔三差五地开着小破车接段总下班。整栋大厦都禁烟,所以每次进去之前他都习惯在门口附近吸烟处先抽一根。
龙骁这里跟东佰的风格必然不一样,人家这是正经八百的上市公司,受过政府表彰的明星企业。上下班的时候人流如织,个个都胸前挂着胸卡、拎着笔记本,张口聊天全是徐泰阳听不懂的英文和名词。
徐泰阳最近经常觉得:这才是适合段潮的世界吧。可是仔细一想,以段潮这个脑筋和手腕,哪里不适合他啊?
正想着,感应门一开,哗啦啦出来一大堆人,有犯烟瘾的就自动聚过来点烟。
“你们快点抽啊,一会儿地铁人多了。”等待同事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会,一边拿工作证扇风一边催促。又嫌弃烟味似的往旁边迈了几步,碰了徐泰阳一下。
“呀,对不起。”
“没事儿。”
俩人互相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
“哥——?!”
“泰……泰安……?”
徐泰阳离家的时候十九岁,徐泰安才上高中。十多年过去,模样变化不能说不大,可是依然带着少年时的轮廓,依然是那个在圆圆的眼镜片后面瞪着眼睛苦劝他“哥你别打了”的弟弟。
徐泰阳的惊讶还没过劲儿,徐泰阳已经抡着电脑包揍上来了。一边揍一边哭:“你他妈……你干啥去了!你干啥不回家!你要死了你!”
“怎么了这是?泰安!”有不明真相的同事撸袖子就要围上来,附近保安亭的保安立刻出动,把俩人带去了保卫科。
几分钟之后,从保卫科换到了段潮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
兄弟俩人隔着一张桌子大眼瞪小眼,段总隔着一堵墙抱着胳膊等柔柔去找徐泰安的人事简历。
“十二年了,你到底干啥去了?!”徐泰安眼睛哭得通红通红的,把眼镜摔在桌面上,“你知不知道妈多难受?!”
徐泰阳虽然没哭,眼圈也湿润了。面对弟弟的质问,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从何答起。
柔柔在外面敲敲门,等了几秒才进去,徐泰安赶紧把眼泪擦干,礼貌地称呼“柔柔姐”——柔柔正式的身份是高级总裁助理,直接向段潮汇报。
“明天放一天假吧,领导都明白。”转头又跟徐泰阳说,“那……今天的约就先取消了?”
徐泰阳沉默地点点头。临走前去了一趟段潮办公室,段潮什么都没说,抱了抱他,把眼角的湿气擦了。
“……是好事儿啊,别怕,去吧。”
无论多正当的理由,不声不响地离家十几载,在家人面前都是无法被原谅的。徐泰阳不怕流血流汗,却害怕看到妈妈和弟弟的眼泪。
段潮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送他出门。徐泰安自然不知道他俩的真实关系,只当是朋友,见到段潮忙不迭地问好。
徐泰阳载着弟弟回到自己的狗窝,给老万打了个电话,老万一声叹息,说知道你是近乡情怯,别顾忌太多,也该回去看看了。
徐泰阳啥也没有解释,只把警察证和立功奖状摊在弟弟面前。徐泰安看到“缉毒”两个字啥都明白了,哽咽着给母亲打电话,讲得颠三倒四,最后干脆开了视频。
看到母亲已然老去的容颜,和开口第一句:“我的儿,苦了你了。”徐泰阳再也没绷住,嚎啕大哭。
所里给特批了几天假,徐泰阳和徐泰安一起回了趟家。等到再回来见到段潮,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了。
“要不把你弟弟留在总部?”
打完久违的一炮,段潮问道。徐泰阳摇摇头,“他想离我妈近点。”
刘娟在小儿子念大学的时候搬来跟他一起住,徐泰安在当地找了不错的工作,早些年还买了房子,就打算在那里定居了。徐泰阳调不回去,也没打算调回去。
“你呢?”段潮轻声说,“不用顾虑我。”
“那我顾虑谁?”徐泰阳跟生气似的反问。
没等段潮回答,他先把人在床上翻了个,往段潮背上一压,恶狠狠地说:“你那点儿小心思爹还不知道?你还想找谁快活!腿张开!”
段潮咯咯地乐。
有些话,不用说透,你懂我也懂,你甘愿,我也甘愿。
【小剧场】
徐泰安的培训也还有一个多月,跟着他哥一起回来,分外喜洋洋。一家人团聚了,哥哥还是立过功的警察,跟工作的高层还是朋友,喜上加喜了。
他哥此时便操起不必要的心来,想给单身的弟弟解决个人问题。
徐泰安问他:“你都没对象呢,关心我干啥。”
徐泰阳说你哥能活着都是万幸,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自己的福分,你跟我能一样吗。
操心归操心,他认识的异性就那么几个,除了所里的同事就是柔柔。嘴贱问了一句段潮,段潮笑得在床上打滚儿,说我帮你问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