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15)
这些年他翻来覆去地想,想对自己说干得好,也后悔开窍得太迟。他们相遇很早,心意互通却很晚,白白蹉跎了许多时日。
他本该从见到方雨的第一眼就爱他。
离粉丝见面会开场还有半小时,刚结束彩排,陆与闻回到酒店房间,下意识要解领带,太久没打了脖子勒得慌。
经纪人瞪了瞪他,陆与闻接收到眼色,收回手,无聊地叹气,解锁手机翻了翻微信。
“给我发的什么?剧本吗?”陆与闻点开看了几行,“什么玩意,就是你说的哪个老总儿子的玩票项目,叫我去客串?”
陈曦扶额,“是的没错,王总记得吧,他儿子要拍电影,想找你撑撑场面,剧本我看过了,是差劲了点,但客串的也就一两场戏。”
“不去,剧本写得跟智障一样。”陆与闻没眼看,火速关掉文档。
“他儿子今天过生日,在这酒店开生日趴,可能会过来跟你打招呼。”
“又来,肯定会叫我去他的生日趴,不耐烦应付这些人。”陆与闻按按太阳穴,手机扔到一边,陈曦手机响了,出门前训了陆与闻一句:“等下别摆脸色,对人客气点。”
“知道了——”
酒店套房又剩他一个人,助理在会场准备给粉丝的伴手礼,陆与闻倒进沙发椅里,闭目小憩。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陆与闻心道不是吧来这么早,一边继续瘫着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祈祷门外的人最好识相一点。
敲门声越发急促,陆与闻心烦气躁,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撞了进来,随后大门立即被关上。
陆与闻目瞪口呆,眼前的人裹着白色浴袍,赤着脚,双手放在门把手上,怎么看都不像王总的儿子。
“喂你谁啊?走错了吧,快出去。”
陆与闻伸手按在那人肩上,想把他的身体扳过来,看看正脸。然而那人攥着门把手,用力到骨节都发白,竟不肯转过身,低着头,似乎极力避免露出正脸。
走廊霎时传来嚷嚷声和拍门声,眼前的人猛不丁转身,抱紧陆与闻的腰,嘴里喃喃道:“帮帮我,求求你。”
“你谁啊!我有老婆了,再不松手我叫保安了!”
陆与闻臭着一张脸,将抱着他的人从他身上扒拉开,单手擒住那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
映入眼帘的脸庞却让他当场愣住!
极度肖似方雨的一张脸,他诧愕地看了很久,越看越像,这张脸活脱脱是年少时的方雨长大成熟后的模样。
就像是十八岁的方雨在他三十五岁这年又回到他的身边。
“你是谁?”
陆与闻猛地将人压到门板后,反复端详近在咫尺的面孔,声音里带着隐痛与显而易见的急躁,“说话!你到底是谁?”
第16章 我找个老婆,容易吗?
喧嚷声越来越近,粗鲁的咒骂声在酒店员工的安抚下愈是张狂豪横。
脏话透过门板传进耳膜,陆与闻不堪其扰,正要开门教训门外大吼大叫的傻帽,然而当他握住门把手,眼前的人蓦地激动起来,拽着他的衬衫,小声哀求道:
“不要!别开门!”
陆与闻眉头紧拧,细听门外的怒吼,他隐隐意识到什么,松开门把手,将眼前人半敞的浴袍拉高了些,遮住雪白的颈部和胸口。
他的目光回到这张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脸上,直盯盯地看了数秒,而后匆忙移开,吩咐道:“去床上躺着,盖好被子,我来处理。”
脚步声与吵闹声在下一秒响彻耳旁,陆与闻难得骂了一句,解开领带扔到地上,再解了几粒纽扣,把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扯出来点。
他摆出一副好事被打断的臭脸,火冒三丈地开了门,先发制人道:“喊什么?吵死了,不见了东西不会报警吗?”
陆与闻认出外面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傻帽是某家公司的老总,对方显然也认识他,视线仍堂而皇之地越过他瞟向门内。
陆与闻客客气气地道:“这么看就不礼貌了吧?唐总,你丢的东西还能跑到我房里来?”
“有人看见那婊子上了这层,隔壁几间都检查过了——”
“你的意思是我藏人了?”陆与闻冷笑,“实不相瞒,我房里确实有人,但那是我离家出走十多年好不容易迷途知返回到我身边的老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跟他正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唐总,你一来全给搅和了。”
陆与闻台词向来好,此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口气说完,末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们都知道我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我找个老婆,容易吗?”
门外的唐总和酒店员工皆听得一愣一愣,那讨人嫌的唐总露出愧疚的表情,尴尬地打着圆场:“瞧我这事办的,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去别的地找找。”
陆与闻用鼻子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唐总走了,酒店员工还愣在原地,问:“你有老婆啊?你不是丧偶吗?”
“下一部戏的台词,背多了顺口就讲出来了。”陆与闻和善地解释。
“哦哦,还好还好。”酒店员工满意地离开,陆与闻一看那庆幸的样子,便心知旁人都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太好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抽抽嘴角,关上门,走到床边凝视侧躺着的那人,被子拉到脖子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半截白净的颈子。
那人缓缓地翻过身,坐起来,仰头迎上陆与闻的目光。
“像,真像,”陆与闻出神片刻,反应过来后面露苦笑,“你很像你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还记得我吗?十多年前是我在大街上捡到你,把你带去的剧组,你叫方晴,没错吧?”
陆与闻沉浸在往事里,没注意床上的人蓦然红了眼圈,他背过身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托他们买一身衣服送上来。
又见时间差不多了,陆与闻系上纽扣,把衬衫下摆扎进西裤里,正低头找领带,腰间突然环上一双手臂,一个微凉的身体贴了上来。
陆与闻浑身一震,他听到身后的啜泣声,犹豫良久,还是握住了环抱着他的那双手,冰冰凉凉的,倒有点像那个人的名字。
方雨,每次想起他,都像置身于一场永不止歇的雨里。
“该起来了,你让我半小时后喊你的。”
陆与闻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方雨的声音,他翻个身接着睡,感觉鼻子被拧了一下,睁开眼,抬了抬被压麻的胳膊,方雨半个身体趴在他身上。
陆与闻咕哝道:“热,别挨着我。”
方雨坐起身,抱着陆与闻的胳膊摇晃,“快起来,你的手机刚才响了。”
“帮我看看什么信息,”陆与闻闭眼支使道,“风扇也开一开,热死我了。”
方雨下了床,按亮陆与闻的手机屏幕,照着信息念了出来:“下午临时放假,太好了,可以继续睡了!”
方雨欢呼一声,爬上床,伸手开了风扇固定好方向。陆与闻翻身面对着方雨,方雨亲亲热热地挨上去,索性挪到陆与闻床上,玩心大发地拧他的鼻子、揪他的耳朵。
陆与闻还觉得热,手摸索到方雨身上,把他前胸后背囫囵摸了一遍,想确认究竟是方雨身体的热度还是他自己的。
结果方雨体温偏低,于是陆与闻知道原来是自己身上热得跟火炉似的,他睁开眼睛,抽出探进方雨衣服里的手,发牢骚道:“太热了没法睡。”
方雨扯扯他的衣角,“嫌热就把衣服脱了。”
陆与闻起来脱了短袖,长裤也蹬掉了,只穿着平角内裤。他没觉得有什么,在男生宿舍谁不是打着赤膊,天气热了走廊上遛鸟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方雨看上去这么乖,应该不会裸奔吧,陆与闻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会儿,模模糊糊想起来他算是看过方雨的裸体,月光下的方雨瘦削、单薄,实在没办法把他和学校里那群光膀子的男同学联系到一起。
方雨忽而伸出一根手指头,沿着陆与闻的鼻梁一路摩挲,最后停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