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寡妇(38)
“那只能怪您每次挑的话题都让我感到不舒服,所以我不想说,正常朋友之间也是有隐私的,您一定有朋友,您知道的吧?”
“……”
连也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微微点头,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想花这个钱,之前还问您要过微信,但您拒绝了。”
“我们不建议和来访者私下有接触。”郁青解释给他听,“我需要对来访者负责,不能带有任何主观情绪,那会影响我的判断。”
连也摊了摊手,大致是想说“你看吧”。
郁青感到头疼,连也的防备心太重,他实在撬不开连也的嘴,和他那层厚厚的自我保护的壳。
时针走到四,紧接着闹钟开始响,两小时的咨询结束,郁青今天依然一无所获。
连也站起来主动走向他,询问道:“能抱一下吗郁医生?”
“当然可以。”郁青张开双臂将他搂进怀里,“我记得你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连也确实不习惯肢体接触,尤其是这样亲密的行为,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浑身僵硬的想:郁医生的怀抱很温暖。
郁青比自己高,肩膀也比自己宽,能将他整个圈在怀里,身上木质调的淡香水味同样很令人安心。
连也可耻地贪恋这个拥抱,想多抱一会,再抱一会。
“我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作为告别,可以抱一下。”理性战胜突如其来的感性,他最终还是放开了郁青。
连也每个周末都来,雷打不动的持续了大半年,突然的告别叫郁青措手不及。
当然,他不是想挽留,他有他的职业操守,不会,也不能对来访者产生超出医患之外的情感。如果连也真的不再需要治疗了,那是件好事。
郁青明白,做心理咨询的,最重要的是学会“舍”。
在每个“一小时”里,可以感同身受,也可以沉浸在来访者的故事里,代入他们,共情他们。但当来访者一走,必须全须全尾的将自己抽离出来,然后投入下一个故事里。
至少在走出这道门之前,连也都还归他关心。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连也脸上一点破绽也没有,十分淡然地摇了摇头,跟他道别,然后走出了咨询室。
郁青无奈,收好他的病历,和所有关于他的就诊记录一起,装进了档案袋里,然后封存进书柜最里面。
他以为就到此为止了,但缘分有的时候就是很奇妙。
次日下午,一通电话打进了他手机,对面是女人崩溃的哭腔,她说她是连也的母亲。
家属也不会有他的联系方式,郁青正疑惑着,女人抽泣着说:“我联系不到您,是找医院热线专门要了您的手机号,郁医生,虽然很唐突,但是能不能求您救救他?”
毋庸置疑,这个他肯定是连也。
郁青不明所以,按理说医院是不会随意给出医生私人联系方式的,他估计这是件麻烦事,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也……小也昨晚给我们写好了遗书,一共两封,其中有一封是给郁医生您的。”女人苦笑,“我想着您是能和他说上话的人,所以想请您劝劝他,他现在就在楼顶……我怕他会……想不开。”
郁青问到地址,抓起车钥匙就往那边赶,顺带要了连也的手机号拨过去。
连也坐在天台边缘,兴致缺缺地俯瞰着整座城市,两条腿悬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晃着,叫底下的人看得心惊胆战。
手边的手机又开始响了,连也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个陌生号码。
还没完啊——
但凡他认识的,都被拉来做了说客,就连这个星期刚换的新同桌薄淮也是。
薄淮原本目的很单纯,只是想问他要作业,一听说他在楼顶,立马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通,叫他赶紧下来,下来把作业写了借他抄。
看着这道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连也突然来了兴致,一时心中掠过很多个名字。
“喂,连也。”
连也听到这过分熟悉的声音愣了一秒,怎么也没料到会是他,失笑道:“郁医生,下午好。”
郁青路上一直在咂摸昨天那个拥抱,和他古怪的告别,逐渐回过味来:“所以你说的以后不会再来了是这个意思?”
连也诚恳道:“您真不愧是学心理的。”
“但你却让我很挫败。”郁青如实说,“我在你身上没有套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您现在也是来劝我想开点的吗?”
这种浅薄无力的安慰压根屁用没有,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说不好反而会更加刺激人。
郁青是干这行的,对此再清楚不过,他没说那些有的没的哄人的鬼话,只说:“正好我从下个月开始休假,咱们加个微信,你想找人说话就找我好不好?”
连也“哇”了声:“您不是不能和患者私下接触吗?”
“是来访者。”郁青纠正他的用词不当,“休假期间我又不是医生,当然可以和自己的朋友联系。”
朋友,连也回味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欣然应允:“好的啊郁医生,那你来接我吧,路上能不能顺便帮我买瓶冰牛奶?”
“等着。”
“要光明的。”
“……你还挺挑。”
“反正每个星期我都给您送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连也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上面风好大,您快点来。”
心理咨询师不会向别人透露来访者的任何信息,除非其中包括反社会/犯罪信息,也不会在咨询结束后跟来访者有任何接触。
小说而已,只是小说而已!
第51章
薄淮被挂了电话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句“这个周末不行”原来不是推脱的借口,是连也在那时已经决定了一死了之,估计连在哪跳楼都计划好了,压根就没想过还要写作业。
他在家校群里找到“连也妈妈”,以连也同桌的身份自居,很快问清楚了地址,拽着江错水风风火火赶到现场的时候,郁青刚把人接下来。连也没想到他会来,而且还带着家属一起来,礼貌地冲俩人点了点头,接着叼住手中牛奶里插着的吸管,嘬了一口。
薄淮觉得自己的感情遭到了欺骗:说好的高中生不堪重负患上抑郁症,在天台上决定以跳楼结束生命呢?
他八百字煽情励志鸡汤都准备好了,路上还一直给江错水做思想工作,旁敲侧击叫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先从减少作业量开始。
天台?跳楼?不堪重负?
哪呢?这他妈只有一个高中生啊!
“这个就是连也,我同桌。”薄淮小声介绍。
江错水不认识薄淮的同学,只觉得连也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听小孩说是他同桌,才记起来那天吃醋的事,厕所里宣示主权的回忆和活色生香的亲吻一下涌入脑海。
好的,原来是他。
但巧的是,江错水认识连也身边那位。
“江先生,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