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44)
“知道你吃不饱。”甄懿笑,“我妈上次还念叨呢,能吃六十多个饺子的小裴呢?”
裴杨僵住,半晌,“我在阿姨眼里不会是饭桶吧。”
甄懿安慰他:“你在她眼里是个能吃的帅哥,安心,安心。”
“那就好,不耽误我到时候上门再提亲。”
甄懿疑惑地说:“什么叫再提亲?”
“那年冬天,你邀请我去你家过年,”裴杨往事重提,感慨无限,淡淡落寞,“我当时傻,以为要见家长。”
甄懿心虚地“哦”了一声,悻悻看他一眼,“你还生气吗?”
“又不是你的错。”裴杨调着饮料甜度,大开口的灰T恤让他看起来像个居家帅哥,“我当时确实一头热。”
甄懿一听,听出别的意思来,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一头热吗?你对我的感情没有以前那么炽热了吗?说好的旧情复炽呢裴杨???”
裴杨又拿冰雪碧贴他脸颊,冻得他龇牙咧嘴,“我晚上就让你再次感受感受我的炽热。”
“......”甄懿脸蛋微红,身体下意识回忆起那种极致的让人抓狂的滋味,有点怂了,“最好节制一点。”
“不行。”裴杨严肃道,“说好的旧情复炽。”
晚上的裴杨把甄懿结结实实折腾了一通。
甄懿呼吸不匀,脸色涨红地趴在床单上,踢了一脚裴杨。裴杨也不恼,抓起他的脚在他雪白脚背上亲了一下。
甄懿吓得往回缩脚,对这种亲昵还感到害臊,“别闹了,脏不脏呀。”
“不脏。”裴杨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就亲。”
甄懿抿抿嘴唇,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索性扑腾起来又窜进他怀里,让他抱稳当了,小孩儿似的撒娇。
冲澡出来,裴杨接到习睿云又一通语音电话。
“成了。”习睿云笑着说,“这傻逼真的不禁逗,还真以为自己赌运好,再加上我雇的那美妞煽风点火,一天半时间就输了百来万。现在还不出,就等邮轮在澳门停靠了,赌场债主会处理他。”
“怎么处理?”裴杨懒洋洋喝着水。
“打掉几颗牙齿,弄残一条胳膊?不知道,等他给家里打电话筹钱吧。”
张峻躺在杂物间的地板上,有人踢了他一脚,让他给家里打电话。他个子高大,以前还是体育生,后来又勤于健身,被扣住的时候还挣扎了一番,可惜敌不过练家子。
张峻嘴唇动了动,发现齿缝里源源不断地流着血,似乎是断了颗牙。他半死不活地,没说话,又被踢了一脚,被人扯着耳朵,“我他妈让你给家里打电话!”
“不行。”张峻嗓音破碎,像牢笼里的困兽。他昨天刚和父母说了自己要发达的事情,两个老家伙还为他高兴着,估计当晚就打遍了所有亲戚的电话。百来万?他们拿不出来。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高中时候那种被无能的父母痛打然后赎走的折磨。......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只是在牌桌前坐了一会儿,渐渐地,赢的没那么多了,他还准备向习睿云借点筹码,怎么突然就......张峻挣扎了一下,对看着他的人说,“我打电话,我给我的朋友打电话!”
“报号码。”
张峻报了习睿云的电话号码。
习睿云正和裴杨语音通话,冷不丁备用手机接到个陌生电话,他接起来,听清原委,还听到电话那头张峻的声音。
他装作听不清,让张峻再说一遍,然后把声音公放给电话那头的裴杨听。
“习少爷,我是张峻!我这里,一不小心欠了一点钱!百来万,对您来说是小数目!这样,我把合作所得收入分期给您还回去,我现在是真急!有人打我!”
习睿云不为所动,对裴杨说:“哥,你说吧。”
裴杨握着手机,看到甄懿从浴室里出来,脖子粉艳艳的,小声哼着歌,快乐地开始给自己吹头发。
裴杨眼神微动。
因为赶着亲自给甄懿吹头发,他决定结束这通无聊的电话,“你对他说再见就好了。”
习睿云表示收到,对着备用手机笑嘻嘻地说:“张峻,再见咯。”
张峻如遭雷击,一时不能反应电话那头的语言和笑意,直到被人扯着头发仰起脸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你坑我!你坑我!妈的!”
看守的人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妈的,每个来赌的人都说自己被人坑被人骗,有人用枪指着你让你赌钱吗?自己贪,把自己搭进去了。”看守抽根烟,“等靠岸,老板会处置你。”
“怎么处置?......这是法治社会!”
看守笑笑:“放心,这是法治社会。”他笑容更深,“让你在澳门工厂里做工咯,做一辈子的工,希望你死之前能还清利滚利的利息。”
他看了眼张峻的名牌西装,把他领带扯下来,骂道:“一个穷光蛋,还穿这么好的西装,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张峻木然道:“和我一起的女人呢?”
“有女人?”他回忆了一下,“那个是船上干了好几年的野鸡,不过打扮得确实像有钱人家小姐,你给她多少钱?”
张峻闭上了眼睛。
第43章
甄懿是后来在和妈妈的通话中才了解到这件事情的。
“你记得上次给你送鸡蛋那个后生不,我和他阿姨认识的呀。他在澳门赌钱,欠了好多钱,听说要把他手指砍下来,他爸妈急得要命,把老房子和旧店面全卖了,又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把钱给还上了,听说俩老人家把儿子接回来的时候,儿子都不说话了。手指,大拇指少了半根......吓人吓人,”甄妈妈惊魂甫定,“看来我也不好老是去搓麻将了。”
甄懿握着手机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少了半根手指,不会说话了。张峻成这样了?
裴杨穿着清爽的蓝T恤和牛仔裤走进来,手指头上挂着串钥匙,说:“走,送你去上长笛课。”
甄懿把他的长笛翻出来,塞进乐器包里,默默跟了上去。
路上有点堵,车子开得有点慢,在车流里移动着。裴杨顺手调试电台,乍听到甄懿开口:“裴杨,张峻怎么样了?”
裴杨皱眉。他不喜欢甄懿的嘴唇里吐出这个名字,“怎么突然提起他?”
“我,我听妈妈说了。张峻回家了,精神状态不太好。”
“哦。”裴杨冷酷地应了一声,并不同情。
甄懿好久没说话,让裴杨有点不安,“你怎么了?”
甄懿惊惶地拉住安全带,从知道张峻近况的那一刻开始,他所树立的强大到不容置疑的形象倒塌了,化为齑粉的还有甄懿曾经怯懦和日夜难安。可是他痛快吗?没有。他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正义不正义,合理不合理,他只是觉得凄惶。
他可以彻彻底底忘记张峻了吗?
甄懿说:“裴杨,我之前一直在你面前刻意回避他......是有原因的。”他语气平静,“他高中的时候,和我是同学,还曾经做过室友。他......他当时有女朋友,但是他经常摸我,摸我的脸,手臂......”甄懿察觉到旁边裴杨浑身肌肉的紧绷,但是他必须说下去,“我拒绝过他,可是他和周围同学说,只是开玩笑,不要在意,只是和你亲近,又没有别的意思。”
甄懿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来我就不再拒绝了。到后来我甚至认为,男生之间那么亲密也是合理的,朋友之间同样如此。”
他对自己曾经的痛苦避而不谈,是因为他觉得他可以成熟利落地为一切画上句号了。
“就像洗脑一样,有个声音告诉你,不要拒绝,不要说不,不然就会有非常残酷的代价。我后来很难拒绝别人,同学的请求,老师的请求,或者......”
“或者我的请求。”裴杨声音无限低迷下去,简直像梦呓,他不安地抿了抿嘴唇,看向甄懿,“你想说什么,甄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