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41)
互相打过招呼,裴杨拍拍甄懿的肩膀,“他有一间放映室,藏着不少绝版碟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甄懿站起来,又立刻意识到什么——裴杨是想把他支开。他立在沙发边上,低头看坐着的裴杨,不容置驳地说:“裴杨,如果是要商量我的事情,那我也必须在场。”
裴杨噎住,无奈:“你只需要去舒舒服服地看会儿电视节目,这两天好好休息,我会解决好一切。”
甄懿不合作地一屁股坐回原位,腿挨着裴杨,亲密,又执拗,“怎么解决?我也要知道。”
习睿云挠挠头,看看两人,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啊两位哥哥?”
裴杨看甄懿一眼,甄懿镇定地和他对视......裴杨疑惑地想,明明刚刚还哭得那么可怜,现在怎么又犟得要命。
没办法,裴杨只能牵住他的手。
对面的习睿云一看:“......倒也不必。”
裴杨尽量平静准确地复述了情况。
习睿云皱眉听着,偶尔惊疑地看一眼甄懿,最后大骂一声“操”,“这帮鳖孙,好特么恶心,我看裤子里那东西用不着就割了吧,放火烧了扬灰还能反哺臭水沟。”
习睿云骂完,觉得当着甄懿这漂亮斯文知识分子的面,实在不文明,悻悻住嘴,转而问裴杨:“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裴杨冷酷道:“我觉得你刚刚的建议不错。”
习睿云沉吟:“......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斟酌一下。”
裴杨又说:“卸条胳膊卸条腿?”
习睿云黑脸:“......虽然难度不大,但是哥,我们是正经人,也不混黑的哈。”
裴杨又改了主意:“我知道了,需要一些意外事故,我会安排。”
甄懿惊呆了:“裴杨,你......”你好像变态啊!
习睿云赶在甄懿三观崩塌之前把甄懿催上楼,支开甄懿后,他们总算能正常地聊一聊了。
“我知道你很愤怒,非常愤怒,极其愤怒。”习睿云点烟,“裴杨,你要杀人放火.....虽然不大可能,但我也会做那个给你藏刀添油的人,问题是,你刚刚也看到了,嫂子的道德底线很高,人又比较单纯天真,你要是真那么做,我估计吧,他得怕你,不仅限于晚上不肯跟你钻一被窝。”
“......”裴杨神智归位,接过习睿云手里的烟急急地吸了一口,皱眉吐出烟雾,“我昏头了。”
“我那么宝贝他,连phone sex 都不舍得跟他打,就是怕他心里害羞委屈。”裴杨抓了抓头发,躁动地说:“结果,妈的,那些人......”他说不出那些词。
习睿云把烟一掐:“我们从长计议。”
过了不知多久,裴杨走进放映室,甄懿蜷缩在丝绒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他俯身捏捏甄懿的鼻子,“起来了,我们回家了。”
甄懿迷迷糊糊抱住裴杨的手,又惊醒,“你们商量出什么了?”
裴杨腾出一只手给他穿上拖鞋,掌心不经意温过他的脚掌,“没商量好。”
甄懿紧张地揪住裴杨的衣襟,“裴杨,你不能犯法,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再清楚不过。”他正色道,“你不能为了那群人渣,把自己搭进去!”
裴杨不为所动,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瞳仁在昏暗光线下近乎漆黑,像黑洞一样把甄懿吸附进去,“甄懿,你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很害怕。”他歪了歪头,“你怕我吗?”
甄懿无措:“我没有啊。”
裴杨眨眨眼睛,“怕我也没用了。如果你要离开我,我就把你关起来。我会选大一点的房子,最好带个花园,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看电视、睡觉、遛狗,只是千万不要乱跑,如果乱跑,我就拿链子把你锁在床上......”裴杨刹住话题,似乎意识到过火,最后补充了一句:“你在我的世界里是自由的。”
甄懿拉住裴杨的手,发现他掌心温度奇高,似乎亢奋过度,他有点担心地说:“我没有怕你。我也不会离开你。”
“哦,那我愿望落空了。”裴杨近乎温柔地看着他,无力地笑了笑。
甄懿越来越不安,觉得裴杨很奇怪。去取车的时候,甄懿刚想开口,裴杨就把一罐刚刚取出的冰可乐贴在他温热的脸颊上,刺激得他连连哆嗦。
裴杨勾唇笑了一下,牙齿雪白,平日里那么疏离冷漠的人,此刻眼神罕见地温柔,站在夜风里的时候,有让人心旌摇曳的英俊。
甄懿再次几欲落泪,最终只是吸了吸鼻子,乖乖坐上车,然后好像一刻也无法与裴杨分离地拉住他的右手,又在擦过红绿灯的时候,不由自主和他十指相扣。
“宝贝,这两天请假吧。”裴杨转过脸,“休息一下。”
“嗯。”甄懿用力点头,不经意看到裴杨一侧的窗外灯火流淌。
张峻在家里睡觉的时候接到电话,最近在谈的那个合作明明并不顺利,但是莫名其妙给了他,并且还有和市里大医院的独家医疗器械合作。
“真的?”他不敢置信地坐起来,喜形于色,“行,那合同什么时候签?明天上午,哦,好的。再会再会,改天再请你吃饭。”
张峻躺在床上,把吊灯拧得很亮,在强烈的白光中,他有种梦呓般的直觉——他的人生轨迹要改变了,他要发财了,他要做在这个城市扎根了,他要做人上人了。
他现在想起自己一个月前买的那辆别克,已经没有那种喜悦,心里只有一个年头——换掉它,再买一辆好车。不仅是好车,房子,还有女人,都来了。
他夜里旧梦频发。
高中时代已经很久远了,那些朋友,那些老师都已经面目模糊,连和他一起被开除的当时自诩情比金坚的女友,他都记不清她眼尾是不是有一颗痣。
很多细节都变得很模糊,可是有些细节却像沙中碎金一样在淘洗中愈发清晰。他记得那天开学,自己抱着篮球踩着上课铃回来的时候,台上站着的清瘦漂亮的转学生。
他说话慢吞吞的,有点怕生或者害羞,但是眼睛习惯性带着点笑,像是天生好脾气。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坐到了自己前面。
他不知道“懿”字怎么写,还特意借来字典翻了一下。
从梦中惊醒后,张峻心口说不出的酸软。那种感觉甚至不同于和女友在恋爱长跑后分手的酸痛。
张峻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图片,是高中毕业照。他因为退学没有参加合照,这张照片是问之前班里的朋友要来的。
倒数第二排左边第三个男生皮肤雪白,面容清秀,冲着镜头微微笑着。
他把手机盖在自己心口,喃喃:“甄懿。”
第二天上午,张峻穿上自己的西装,站在镜子前打着领带。
他踌躇满志地想,等签好合同,就去买套名牌西服。
他按照发给他的地点开车过去,走进包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发现包厢里坐着两个年轻公子哥儿。
一个眼生桃花,穿灰紫色T恤,体态别样地风流,正和旁边那个青年说话。
张峻一眼认出来——是那天和甄懿行迹亲密的男人。
他立刻定下心神,朗笑进门。
对接的掮客互相介绍,又对着张峻说:“这位姓习,这位姓裴。两兄弟都家大业大,管着好几家制药公司和私立医院,这次合作能成啊,也是靠他们最终点头。”
张峻立刻起身,谄媚道:“习少爷,裴少爷。”
习睿云眯起眼睛:“嚯,倒是蛮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搞得我好像是旧时代的阔少爷,真是不好意思。”
张峻笑意加深,又恭维几句。
裴杨一直很高冷地喝着茶,半晌,不紧不慢地说:“我和张代见过一次,在哪儿?”他似乎想不起来了。
张峻立刻说:“在餐厅里,您那时候和甄懿,也就是我老同学在一块儿。”
掮客笑道:“哟,原来还有这份关系,朋友的朋友,可不也是朋友吗?这关系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