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22)
裴杨放过他的嘴唇,脸埋在他旁边的靠背上。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竭力地喘息着,像被浪潮抛掷到岸上的深海鱼,濒死一般翕动粉色的腮。
甄懿吸吸鼻子,红肿的嘴唇动了动,“裴杨,我的腰......”
“疼吗?现在知道疼了?”裴杨冷酷地说着,从甄懿身上撤下来,打车窗打开。夜里的风混合着医院花坛里粉蔷薇的香气,似乎已经深夜了。
他镇定地坐着,似乎对于刚刚那个有些意乱情迷的吻不打算解释。
甄懿觉得很委屈,动了动自己被暴力禁锢的大腿,有撕裂一般的疼痛,“裴杨。”
“闭嘴。”裴杨双手揪住自己的短发,埋下头去,仿佛不堪其扰,“别说话。”
甄懿拉了拉裴杨的袖子,“你怎么了?”
“甄懿,看我像条狗一样被你勾得发情,”裴杨声线沙哑,“你开心吗?”
他看向甄懿,说不清楚质问还是自言自语,“我之前求婚的时候呢,你心里在笑我傻逼吧。我自己单方面热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天呐,这个人好像一条狗,对不对?”
裴杨绝望地揉抓自己的头发,烦躁不安地,“我特么不想再做自作多情的傻逼了。我求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裴杨猛地向副驾驶靠枕上砸了一拳。
甄懿呜咽着,身上衬衫还扯得七零八落,“那,那我也是小狗,你别推开我。”
裴杨忍无可忍地,仰头深吸一口气,脖颈上青筋暴起,他下车,甩上车门,一个人在路灯下抽闷烟。
一支烟吞吐完,裴杨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嘬掉最后一口短烟嘴,把烟头掐灭,看向靠在车窗上看他的甄懿,“甄懿,我没有那么好风度。我没办法和你心平气和回忆过去。”
“我们保持距离。对你,对我,都好。”
裴杨垂手抚摸甄懿微微开裂的唇角,他好像深谙破窗理论,以退为进,低声说:“我还有三天就回美国。甄懿,最后三天,我们可以像之前一样做你口中所谓的朋友......别怕,你马上就会戒掉我了。”
“什么叫戒掉?”甄懿脸色苍白。
“就是,你不会再经常想起我了。”裴杨很平静,仿佛陈述一个既定的公理,“你也不会再总是为我掉眼泪了。”
甄懿很惊恐,觉得某些事情在他认知之外脱轨,他亡羊补牢:“裴杨,我喜欢你。”
“我知道。”裴杨淡淡地说,好像带着点笑,显得无动于衷,“你之前也说过喜欢我。”
三年以后,这种喜欢也没有变质,但是离裴杨所期待的喜欢依然那么遥远。
他心动得有点早,死心得有点晚。但是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藕断丝连,也到彻底做个决断的时候了。
第22章
裴杨回到酒店冲完澡,白罗的电话打过来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白罗语气不好。
“没听见。”裴杨态度冷淡。
白罗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摸清裴杨的个性,你冷,他越冷,没必要和一个制冷机比较谁更能持续制冷,“OK,我只是有点担心。”
“谢谢担心。”裴杨又是这样,很机械地套用了礼貌用语。
“明天的行程表我发你邮箱了。”
裴杨点开邮箱,检查时间和地点,半晌,沉吟道:“我这两天可能有些事情要处理,老师那边,要请你多照顾。”
“什么事啊?”白罗娇嗔。
“一些陈年旧事。当时走得急,没有处理好。”裴杨下床去倒了杯甜白,冻得很扎实,吞咽的时候有碎冰入喉的蛰伤感。
裴杨的手机保持全天开机,一直等着那个电话。
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罗来给他送午间咖啡。
他没有避开她,神态自如地说:“喂?”
“裴、裴杨。”甄懿的嘴唇可能离手机很近,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还有不安的吞咽声,“你在忙吗?”
“嗯。”裴杨顺手在未完成的paper上做着一些标记,安静地等着甄懿的下文。
白罗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起疑,只是端着杯冰牛奶在他旁边坐下了。
“今天中午有空吗?”甄懿声线温柔,“ 你来我家好不好?我给你......给你做饭吃。”
裴杨的笔顿住,以为听错,反应了几秒钟,低声说:“我没有空。”
“......那,那什么时候有空?”甄懿锲而不舍,依然温声细语地说,“你告诉我好不好?”
“晚上吧。”
“哦哦。”甄懿为了让自己的邀约更有吸引力,竭力地证明,“我现在不止会做炒饭了。”
裴杨很自然地想起那个冬天份量奇大的味道平平的炒饭。切了很多香肠,倒了很多酱油,好像怕他吃不饱。
裴杨语气缓和下来:“那你现在会做什么?”
白罗的眼神飘过来,饶有兴致地支起耳朵听他讲电话。
“会做牛肉咖喱饭,红肠意面,”甄懿努力回忆,“番茄蛋花汤......还有,还有清蒸武昌鱼。”
裴杨眯了眯眼睛:“我不吃武昌鱼。”
“哦!那,那我不做这个!”甄懿语气甜蜜地说,“你想吃甜品吗?我从同事那儿学会做杨枝甘露。”
“几点?”
甄懿听他同意了,立刻说:“晚上六点行吗?”他磕磕绊绊地措辞,“我等你来。”
“可以。”裴杨主动挂断这通依依不舍的电话。
“奇迹。”白罗眨眼,她没有听出甄懿的声音,“谁想请你这个挑食的家伙吃晚餐?”
裴杨看了她一眼,简单直接,毫无隐瞒,“甄懿。”
白罗脸色骤变,却依然笑着,“马儿要吃回头草吗?”
“唔。”裴杨勾勾唇角,态度轻佻,随即又陷入深深自厌,“如果他要求。”
晚上五点半,裴杨向斯蒂文告假,理由是去朋友家吃饭,斯蒂文答应得非常爽快,说彻底放他一晚上,保证今晚连同白罗都不会给他打电话。
裴杨回房换了套舒适随意的衣服,干净的廓形衬衫和深色牛仔裤,咬着电动牙刷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最后,想了又想,还是喷了一点香水。
他懒得开车,打车去甄懿家。路上堵了一会儿,满城风絮在黄昏里漂浮着。他早到几分钟,付了车费,猫腰钻进狭窄旧楼梯。
“来了。”
甄懿听到敲门声,急匆匆跑出来。
开了门,裴杨发现甄懿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他的嘴唇是湿的,有一种非常浓郁鲜艳的色泽,不难推测他刚刚用汤勺试了试肉汤的咸淡。
甄懿笑时,明亮善睐的大眼睛下浮现两道小小卧蚕,很容易让人不由贪看,“进来吧。”
“换鞋吗?”裴杨问。
“我找找。”甄懿有点窘迫。
裴杨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汤勺,看他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他敏锐地嗅到客厅里一股暧昧甜蜜的香气,混合着忍冬和铃兰,闻久了又有淡淡麝香,像是肌肤相亲后美丽恋人脖颈里流泻出的味道。
“你穿这双吧。”
甄懿把拖鞋放到他脚边。
“为什么点香熏?”裴杨走进来,状似随意地问。
“啊......”甄懿咽口口水,“你不喜欢这种味道是吗?那我把它放到卧室里去。”
裴杨不置可否。
甄懿只好把香熏搬进卧室,又说:“菜马上就做好了,你先坐着看会儿电视吧。”
裴杨坐在矮沙发上,接过甄懿给他的遥控器,他随意翻了翻,本想随便放个竞技综艺了事,却无意间点到了历史播放记录。
动物世界。农业致富秘籍。《河西走廊》纪录片。
他不太感兴趣,顺手往下划了划,看到一个放在收藏夹里的隐秘同性频道。
他皱了皱眉,甄懿为什么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