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慕良卿(张良同人)(31)
西门厌见他难过,心中的愧疚倍增,继而道:“累你如此之久,我很抱歉......”
抱歉?
抱什么歉?
凭什么抱歉?
这要让他如何回应?
张良觉得嘴唇发麻,伸舌头快速舔了舔,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却刺得他鼻尖通红,眼睛也发酸。想扯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却又不知道如何笑。
许久许久,四处都如死一般沉寂,像要将烂透的尸骸腐蚀。
“师兄不必自责。”张良找回自己的声音,仓皇转向幽深的山林,不看身旁的人,怕被发现眼眶里的热泪。
“......子房不觉得累。”
山腰的一块青石脱落,跌跌撞撞,砸到一团巨石上,又飞起砸去另一块,一路坎坷。
“对不起。”说来说去,西门厌只有这一句话。
张良坦然又大度地摆手,“别道歉,这话听着生分......再说......年少无知是人之常情,谁还没有些陈年往事呢......师兄现在虽然是有罪之身,但是风头已经过去,只要好好掩藏身份做回‘卫七’,是不会有风险的。”
“你莫要光为我着想,多想想你自己。”西门厌权衡了一下,又谨慎着措辞,“你把那晚的事忘了,就当从未认识我。等过几年,你会遇到一个不错的姑娘,娶妻生子。”
张良沉吟:“......哪能说忘就忘呢......”
他收拾了很久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只是声音发颤,“哦,对了。明日东皇先生要进宫替韩兄作证,你护送他去罢,我另外有些事情......就不相陪了。”
西门厌的拳头紧握,指甲抠进掌心,血液沿着指尖流下,“子房,我情愿你痛骂我一顿。”
张良摆摆手,勾出疏远的客套笑容,自己都觉得讽刺,“莫要这样说。你如今平安,还有了妻室,我为你高兴!”
悲到极致,便也麻木了。
那晚的明月惨白,扼杀了他的爱情。
............................
在东皇释的出面之下,韩非总算得了个清白。解了足禁不说,韩王还拨了一批银子给他,拿来修葺府邸用。算是个补偿。
至于姬无夜,身为一国将军诬陷王室公子,知法犯法,轻则罢免官职,重则锒铛入狱。但韩王终究是个软弱的庸主,害怕姬无夜被逼急了起兵造反。于是只削了他五万的兵权,其余的二十五万人马还是完好地攥在他手里。
但姬无夜却不认为这个刑罚轻,一次就夺他五万兵权,这样的事情再来几回还了得?越想越是气愤,只将韩非当作手里的杯子,捏碎一个又一个。
再说到张家,祠堂里,五年没受罚的张良又跪进去了。原因是他外出五日,没有知会张开地,连若离也不知晓。张开地以为他出了事,火急火燎派家仆去找,连秦楼楚馆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人。
所以,当张良突然完好无损回来,无伤无病,张开地崩了好久的脾气终于爆发,大手一挥,让他去祠堂跪立思过。
顺带着,老头子当晚也终于得以睡一个安稳觉。
“昨夕何夕,君我同途......今夕何夕,君已陌路......”张良望着地板前的自己的影子,眸中一片空寂。
他的夙念很深,说难听点儿,便是不洒脱。很多事情本该风过无痕,再去追逐既没有结果,也没有意义。
但在这一点,张良始终不通情理。
好比断了弦的纸鸢,常人多半随它去了,任由它飘在空中,或是落到远方的地上。张良却舍不得,他说:
“即便我追赶不上,它也一定会带我去到另一个地方。我会遇到不一样的山水,不一样的人家,不一样的风花雪月,不一样的叠嶂云烟。然后在那里邂逅一个故事,足以让我品味一生。”
他有点浪漫主义,而且很是固执,偏偏周围的人却都潇洒不羁,衬得他十分小家子气。
大抵,他便是这样一个小家子气又爱计较的人。
这样其实不好,拘泥过去就很容易停滞不前。但怎么改,他却惘然不知。索性就不好下去,等到在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再伸开手去摸索,看看有没有穿透墙壁的办法。
一番风雨总算告了段落,韩非还是王室的九公子,算是因祸得福,韩王终于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却能让东皇释出面作证的儿子。
西门厌回去复命时,韩非注意到张良不在,便问他去向。
西门厌把他们在山林间的对话隐瞒,将之外的经历都简单交代了一下,总的说下来,也称得上“尽忠职守”。
韩非却将眉头沉下来,凝望着他,“我收你做暗卫,原以为是伯乐相马。”顿了顿,又道,“不料,却引狼入室。”
“啪”!
空气中仿佛断了什么东西,声音尖锐。
韩非并不明确知道西门厌与张良的事情,但他察言观色,明显看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甚至超过他这个打小就认识的“韩兄”。让西门厌单独跟张良去苍山只是为了试探,结果不出所料,张良果然十分反常。一番奔波之后居然没有随东皇释入宫,反而一头脑扎进相府,把自己关起来不作声。
聪明人之间交谈是不用把话说透的。
西门厌明白韩非已经看出端倪,于是也不隐瞒,回道:“入了室的狼已不再是狼,没有獠牙利爪,不会有威胁。”
他与张良,如今已是鱼鸟之别。
..........................
夏日逐渐有了温度,树上的知了也叫得勤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已经摇上了圆丝扇,掂在兰花指上,在小舟里掀开一角窗帘,偷看湖水里冒出尖角的荷花。
张良在相府歇息了十日,基本都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看书,看累了便拿一支洞箫吹奏。洞箫的声音很空灵,呜呜噎噎,有种看穿尘世的孤寂感。张良吹奏的时间一长,便有种跟洞箫融为一体的错觉。红莲本来邀请他一同去泛舟游玩,听到他哀伤的箫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让若离跟着去。
当晚,若离如丧考妣地回来,说他发现红莲喜欢上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很喜欢喜欢。
他......很难过。
张良一听,只得苦笑。如今是仆随主人,同病相怜了。
倒了一杯甜酒给他,这是之前韩非偷偷藏的,埋在梨花树下。韩非说王宫里管得严,只能在相府才有一丝闲暇,就在梨花树下埋了好几坛子。一只没机会喝,刚好便宜了张良和若离。
“若离,甜酒是个好东西,不会醉人。饮个几杯,很多想不开的事情,自己就解开了。”
他这些天闭关,早起晚睡,畅游书海,心胸反而开阔了不少。退一步讲,他也没有不开阔的办法。
西门厌适合仗剑走天涯,作一个逍遥自在的游侠,无拘无束。但他却甘愿放下云游天下的志向,娶一个平凡女子,与她执手白头。
这是爱,是放低自己成全对方的爱,让人羡慕又嫉妒。毕竟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寻不到爱人,只得草草一生,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活骸。
年少时候,感情都比较浓烈,仿佛喜欢的就一定要攥在手上,一寸也不放开。因为这样很有安全感,可以让“不会失去”的谎言蒙蔽眼睛。
他这几日读古卷,看到了好多故事。他看到古人为了江河山川感慨,为了短曲长歌哭泣,甚至为了一只候鸟窥探出四季之变换,自然之优美。书卷中的天地,比他心扉里的广袤千百倍。试想,世间万物,无穷无尽。在烟波浩渺的沧海面前,他只是朝生暮死的浮游,如此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还谈什么今夕何夕,儿女情长?当真是学了深闺女儿的那一套,不知忧愁却愁思满目,不知疾苦还无病呻吟。俗了。
张良拍了拍若离的肩膀,把感悟说与他听,两人共勉。
若离其实很有意思,被姬然打的那一下失了记忆,连小时候给他买糖人的韩非都给忘了,却能记住张良和红莲。张良且不说,从小就跟着,主仆感情自然深厚。但红莲却是除了张良的唯一一人,千金不换。可见若离对她用情之深。
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红莲正处情窦初开的年华,她与那白发男子若是真心相爱,若离也只能退而远望,看他们幸福。
苦公子遇到了苦仆人,无疑是苍耳子遇上了黄连,苦到了家。
最后若离不胜酒力,竟枕着张良的肩膀睡了去。
岁月安静,却不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失恋时间…………
第39章 中毒(一)
这日,四公子韩成大婚,新郑上下一片欢腾。
新娘是司寇大人的千金,名门闺秀,贤良淑德,与扬名在外的韩成万分般配。何况司寇一职掌管法纪律例,位高且权重,韩成与之联姻,此后在朝堂中的分量自然也与日俱增,朝廷内,乡野间,天下人都为止欣羡。
张开地让管家备了三担子贺礼,裁了一身正式的衣裳,带着张良也去贺喜了。四公子府的下人机敏,见着来客,一面让人去清点礼单,一面纷纷笑着把人往院子里迎。权臣有权臣的去处,王公有王公的去处。一时间恭贺连连,好不热闹。
本是千人传万人颂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佳话还没促成便胎死腹中。
拜堂结亲的时候,众人都往殿堂里聚,想目睹新人结成连理的那一刻。
然则,谁也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殿堂里竟然生了变故——原本藏在红盖头里娇羞的新娘,在夫妻交拜之际,突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刺向韩成。
所幸当时张良正在韩成身后不远,刀光乍现之时,眼疾手快将他推至一边,韩成才将将躲过。张良身手敏捷,被刀刃擦伤手臂后全身而退。
宾客抱头而逃,各家的小厮紧随其后。
“子房!”韩非在门外见到这一幕,下意识一唤,逆着人群挤进来。
张良旋身而退,那女人未有得手,也姑且停了招式。
“有刺客——”
随着千承一声高喊,十几个家仆就涌了进来,团团把那女刺客围住。不多时,侍卫也得了风声,唰唰拔刀而进。剑拔弩张之下,人人都像活吞了一块蛇胆。
那女子阴笑着揭下盖头,朝空中一抛,任它飘落在地。随后,将匕首在手腕间转了一个花,端详着韩成,故作可惜,“哎呀,计划了这么久,还是失手了呀。”
她说话慢,语调婉转,仿佛能勾魂摄魄。
韩成被千乘挡在身后,“是你?”
“是我又如何?”女子眼波流转,又斜斜地看向张良,“呀,想不到这位小哥如此俊美,无意中伤了你,奴家可真是难过。”
张良眉头一沉,“你不是柳小姐。”
女子眼尾一挑,宛如蛇蝎,“她呀......怕是只能去阴曹地府做新娘子了呢~”
“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王公府邸,甚至杀害司寇千金。此女的来历断然不简单!
“四郎啊四郎......”女子收了笑,低吟着看向韩成,眼中隐隐含泪,思绪飘到远方,“我曾问你是否愿意娶我,你说‘韩成终身不娶’。可为何一年的时间不到,你便要成亲?”
张良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心里略微明白——又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可怜女子。
其实韩成那句“终身不娶”的推辞也不好,有点诅咒自己的意思。导致他现在第一个夫人还没过门就香消玉殒,消息流传出去,日后想嫁给他的女子恐怕都不敢叫媒婆说亲。
韩成将手臂横在腹前,挥去张开弓弩的千乘,上前一步道:“当日本公子的一字一句都旨在拒绝你,或者姑娘想要我说‘终身不娶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