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他[综](44)

　　现在回头想想，恐怕那时候M找他，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将Kongpohp失忆的事情瞒下来吧。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Arthit倒是真的猜不到，他还能跟自己再聊些什么。
　　如果是在几天之前，Arthit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开。
　　因为在Kongpohp跟他解释之前，他们的关系始终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Arthit知道自己肯定无法泰然自若地面对Kongpohp喜欢过的另一个人。
　　而他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M面前露怯？
　　不过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这种顾虑。
　　Arthit的眼神在M身上淡淡扫过，直接掠过他，准备下楼。
　　M的脸上顿时没了刚才是淡然：“Arthit！”
　　Arthit看了看他抓住自己的手：“你不是想在这里说吧？”
　　这一层楼是工程学院的办公区，在楼梯口喊一嗓子，估计整层楼的老师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M愣了下，将拽住他的手松开。
　　Arthit继续迈开步子：“我要回住处，你应该也要走吧？时间宝贵，不想浪费，不如边走边说。”
　　Arthit这人嘴巴一向都毒，可不会因为对方形容消瘦就口下留情。
　　M对他这副模样真是恨得牙痒痒，快步追上前来，声音像是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看到我这么狼狈地要逃走，你很开心吧？”
　　M的手里还抱着自己休学手续的文件夹，Arthit自然知道他所说的逃走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为了陪着生病的Kongpohp，M早在去年就应该迈入大学的校门。
　　而现在非但迟了一年，还要办休学，按照他在这个学校的知名度，恐怕休学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明年还要再去另一所学校，从头再来。
　　在这个最好的年纪，就这么硬生生地耽误了两年，最后还什么都没能抓在手中。
　　这么说起来，他似乎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Arthit却完全没办法对他生出同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小气。
　　见Arthit一言不发，M的眼底又涌起一丝愠怒。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明明占尽便宜还一副高高在上好像与世无争的样子！”
　　M的语气极其压抑，这句话，不知道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多久。
　　Arthit扭头看他一眼：“还真是电视剧里的反派炮灰退场之前的必备台词，很抱歉，我的高高在上伤害了你，但我真的是无意的，毕竟在Kongpohp生病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怎么注意到你的存在。”
　　Arthit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事实上却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在。
　　他又哪里会真的注意不到呢？
　　当时的他虽然表面上对什么都毫不在意，可是关于Kongpohp的事情，却又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Kongpohp说过M是他最好的哥们之后，他心底甚至对这个人抱着些讨好的心思。
　　只是他实在是不懂如何将那份讨好给表现出来，没想到无意中也给他自己保留了颜面。
　　而他这些话，明显又刺中了M的痛处。
　　他紧紧攥着拳头，就连步子都比刚才迈得用力了一些：“别把我当成手下败将一样对待！我是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了Kong。”
　　听见他到现在还叫着Kongpohp的昵称，Arthit的心里又有几分不舒服，但他当然不会傻到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下巴依然扬得高高的，大步向前。
　　“是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比什么，如果给你造成这种错觉，我很抱歉。”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是彻底惹怒了M，他的声音倏地拔高了许多：“你们直接之所以能维持，不就是因为他太爱你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只是因为他一个人而已！你呢？你真的爱他吗？”
　　Arthit的脚步顿了下，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没变：“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觉得，我只要说给他一个人听就好了，我爱不爱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M冷笑了一声：“我看你是说不出口吧？在这段感情里，你除了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表现出过什么？你有为了Kongpohp付出过什么吗？当初只是看见那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画面，你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你都习惯了，习惯了他像只小狗似的整天摇着尾巴讨好你。”
　　哪怕是到了现在，Arthit依然不想再想起这件事，M的话也终于让他的心底泛起一阵刺痛。
　　他眯了下眼，终于停下脚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害我误会的人好像是你，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吗？”
　　“是我？对啊……是我。”M嘲讽地笑了笑，“当然了，我们高傲的Arthit学长怎么可能错呢？不管什么事，都只可能是别人的责任。没错，做错事的人是我，而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做坏人，这么容易。”
　　他这一番胡言乱语让Arthit听得一头雾水。
　　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校园的小路上人不多，不过以他们两人的知名度，再加上这一副对峙的姿态，分明已经引起了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注意。
　　Arthit扭头看看四周，再一次迈开了脚步：“如果你等我只是为了争论到底谁对谁错，对不起，我没兴趣。”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M毫不客气地道，似乎是想要激怒他。
　　Arthit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他：“我对你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和Kongpohp之间的事情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打着关心他的幌子，把我推出他的生活之外，再把错全都归结在我头上，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他身边了是吧？真佩服你，这么自私的事情居然也能够颠倒黑白地营造出一种自我牺牲的伟大假象，说不定还一直活在这种自我感动里不肯出来……我真为你感到可悲。就算我有错，对不起的也是Kongpohp，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因为，跟我相比，你对他来说，才是那个外人。”
　　Arthit这一路上虽然都是一副冷漠抗拒的模样，但终究不是什么刻薄的人，说出的话，最多只是显露出自己不愿深谈的意愿而已。
　　可是这一番话却一反常态，出口的每一句，都像是一把能伤人的利刃，刀刀都扎在了M的心上。
　　M一直自诩与Kongpohp亲密无间，对他来说，Arthit才是那个抢走Kongpohp的外人。
　　而Arthit这些话，却连他最后一点坚持都打破了。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都陷进了肉里。
　　可他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痛。
　　可没想到，过了没几秒种，他却突然对着Arthit笑了笑：“你不是一直不屑跟我争辩吗？现在是被刺到痛处了吧？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当初你对Kongpohp，根本没做过什么值得他爱你的事情。”
　　Arthit的眼神闪了闪，不发一语。
　　“他为什么生病之后，一直不敢告诉你，你真的没想过吗？还是你真的以为他那么听我的话，我让他别说，他就真的不说？”M又讽刺地笑了笑。
　　Arthit冷冷地看着他，连声音也同样冷漠：“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不需要卖关子。”
　　M恍悟地点点头：“我差点忘了，反正你这颗心比钢铁还硬的，我自然是说什么都伤不到你。”
　　这种毫无重点的废话，Arthit自然是连回都没有回。
　　看见他这副淡定的模样，M心底不由得又涌起一阵恨意，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冲口而出：“还记得当初我给你发的那条短信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连M自己都不由得愣了下。
　　很显然，如果不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这些话，他原本根本没想说。
　　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理智已经严重缺乏。
　　Arthit当然记得，那个周末，Kongpohp跟他说有事不能来找他“补习”，而M却利用一条短信把他引到了Kongpohp当时的住处，紧接着，两人便上演了那一场让他整整一年都不愿意多加回忆的戏码。
　　可是听M这口气，难道这件事还有别的隐情吗？
　　M见他沉默，又低低地嗤笑一声：“真是的，这种好像给自己洗白一样的话，我原本一点都不想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发那条短信的初衷，只不过是想让你撞见他生病的样子，如此而已。”
　　Arthit的心脏狠狠颤了下。
　　这种话在别人听来，可能会以为M是在狡辩，可arthit却清楚地知道，他不是Kongpohp，M根本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撒这种谎。
　　“你大概从来都没想过，他也会害怕，会受伤，而你甚至都没有给过他在受伤之后去你那里寻求温暖的信心。他不敢告诉你，说是……害怕自己万一瘫痪，万一死在手术台上，没办法再继续照顾你。其实我知道他更怕你把他推开。”
　　他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Arthit的耳里，砸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可我更知道，其实他最想依赖的人还是你。好，他不敢说，我来，我来帮他说！当时我根本顾不上自己那点小心思，你懂吗？我爱的人，他就快死了！我他妈的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不是爱我！我只想给他点活下去的信心，让他能好好度过这一关！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M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地盯着他：“看见他跟我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很气愤是吧？”
　　他又嘲讽地笑了一下：“当然了，因为你眼里只有你自己，看见这种情况，你就只能想到自己是被背叛的那一个。但哪怕你稍微关心他一点点，也能看出来他当时脸色有多难看，他的嘴唇都是白的，屋里甚至还有他呕吐物的气味，你难道也闻不到吗？你当然闻不到，什么事情有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更重要呢？就算是他已经病得快要死了，也应该先把你哄好了再往病床上躺嘛，不然怎么能显示你的重要？”
　　M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配上他恶狠狠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这滑稽里，却又带着让人如此无力的辛酸。
　　Arthit的表情终于变了，脸色苍白地看着M的眼泪。
　　他努力地想要回忆那天的情形，可是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都把那个画面，当成是捉奸在床的证据，每一次想起，似乎就在那画面里蒙上一层暧昧的薄纱，到了现在，记忆中真正的画面也早已经被他层层薄纱掩盖得面目全非。
　　他只记得床脚扔着的，是他陪Kongpohp一起买的衣服，却不记得那衣服上面，到底留着的是怎样的痕迹。
　　时隔太久，那些细节对他来说已经那么陌生。
　　M苦笑了下，继续开口：“可即使这样，他也一直都在幻想你能回去找他，睡着了做梦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可是他什么都没等到，哦，不，他等到了，那个喜欢你的网红Gant，还特意去跟他打了一架。”
　　Arthit身体颤了下，这件事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跟Kongpohp分手之后，他甚至都没有跟Gant见过面。
　　“如果不是彻底对你死了心，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劝，给你发那么一条道歉短信？当时的他，害怕自己会死，可他更害怕在死之前，你会抛弃他，所以才会给了我这坏人机会。是啊，我最后还是决定做一个坏人，因为我已经找不到把他还给你的理由。我是坏人，那你呢？对他来说，你又为他做过什么？有我付出的多吗？他想不起来那些让他伤心失望的回忆，对他来说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在他都忘记之后，再跟他提起那个根本不值得他爱的人？”
　　M又低低地笑了笑，这一回，他的眼泪已经止都止不住，让他看起来，狼狈得像个疯子。
　　“可我还是输了，因为他这个傻子，比我以为的还傻，傻到无可救药！在他无论如何都要考进这个学校，进这个他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工程学院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你很得意吧？就算是他把那两年全都忘记了，可潜意识里却还是非要来找你，还是会像当初一样，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被你把魂给勾走了。而你，照样是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享受他的追逐就能幸福，这个世界，对于更爱的人来说，就是这样不公平。”
　　M的这些话，几乎是另一个Arthit完全没有触碰过的真相，却又仿佛说出了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惧怕。
　　Arthit依然努力地挺直着脊背，可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M当然看出了他的失态。
　　他顾不上擦去自己的眼泪，便对着Arthit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会内疚的吗？我还以为，一直被人捧在神坛上的Arthit学长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情绪。”
　　他的笑容里又划过一丝苦涩：“不过你不用害怕，我并没有想再拆散你们。既然他那么喜欢把你捧在手心，就让他捧着好了，我反而要祝福你们能好好在一起一辈子，让他一辈子都幸幸福福的……可是你想过吗？”
　　M的眼中漾起几分诡异：“他的记忆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回来？我以前整天提心吊胆，恨不得一天跟他确认八百遍，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而现在，我再也不用害怕了。其实你才应该庆幸，庆幸他没有想起自己在医院里心如死灰时的心情，如果真的全都想起来，你以为，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真的还会继续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一个辜负过自己的人吗？”
　　M这次笑出了声：“我现在才更像一个到死都不肯反悔的炮灰反派，对吧？可我这个反派在退场之前还是会祝福你，祝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这样，你就会在现在这种恐慌里活一辈子，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第76章 记起来吧
　　M说完, 终于要像一个真正演完所有戏份的反派角色一样, 转身往前走去。
　　Arthit停在原地,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心脏因为他刚才的话，早已经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M终于还是说出了他最深的恐惧, 那个，连他自己都一直不肯承认的, 所谓的真正心结。
　　说什么因为深爱着Kongpohp, 所以更害怕失去, 说什么过去的事情消磨掉了自己的安全感。
　　其实他最怕的, 是当时那个对爱人如此冷漠的自己啊！
　　Kongpohp假装出轨, 他其实早已经原谅，相对于他的病情来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同样的, 他也想毫无负担地与Kongpohp从头来过。
　　可是每每面对Kongpohp一如既往的深情, 内心深处仿佛就又一个声音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 过去的自己有多自私。
　　就像M说的，当时的他，确实没有做到身为一个爱人应该做到的最起码的事情，那时候的他，习惯了被身边的人仰头看着, 甚至Kongpohp在遇见他开始，也一直都全心全意地宠着他。
　　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也需要尽一个爱人应该有的责任。
　　那天, 打开Kongpohp的房门，看见□□着上身跌在一起的那两个人，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受到了背叛，就连Kongpohp难看的脸色，也被他理所当然地归结到了心虚的范畴。
　　他哪里在意过Kongpohp的感受呢？满脑子都不过是自己的委屈罢了。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因为心有不甘也好，恐怕也会在事后找对方去吵上一架，问个清楚吧？
　　可那时的他真的太骄傲了，面子比两人的感情都重要，就那么倔强地，一直等到Kongpohp与自己都心灰意冷。
　　这一年多以来，因为有着Kongpohp那一条道歉短信的支撑，他更加确认是对方对不起他，于是忍不住将自尊看作自己仅存的一点坚持。
　　可是为了这点可怜的自尊，他既没有给Kongpohp应该有的信任，也没能让Kongpohp相信他的真心。
　　到了现在，他越理解Kongpohp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越察觉到Kongpohp对他浓烈的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就越肆虐，仿佛随时都能将他整个吞噬。
　　因为这也代表了Kongpohp那时一定是对他失望透顶，才会最终做出那个决定。
　　是啊，他为Kongpohp付出过什么呢？
　　以前的他，居然真的厚颜无耻地以为，只要自己接受Kongpohp的爱，就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恩赐了。
　　现在想想，Arthit恨不得能穿越回去，给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己两拳。
　　其实，他哪里有资格责怪Kongpohp在生死之际不肯与他一起分担呢？
　　那时的他，何尝给过kongpohp可以风雨同舟的信号？kongpohp会在身边人的蛊惑下选择远离他，似乎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M的话将Arthit的恐惧全都激发了出来，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可以说，这一回，他终于是赢了。
　　可是Arthit也在瞬间意识到，原来一直到现在，他也还在做着与过去同样的事情。
　　因为恐惧而裹足不前，任凭Kongpohp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横冲直撞，与当初那个心安理得享受对方付出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呢？
　　“你错了，我不会这样的。”Arthit倏地开口。
　　M才走出没多远，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Arthit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不会在这种恐慌里活一辈子，不管他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我都会让他，只爱着我一个人。”
　　M猛地攥紧了拳头，身形也有些微微颤抖。
　　可是Arthit已经顾不得观察他此刻的模样。
　　他将手机掏出来，通话列表里最新的一通记录还是Kongpohp打过来的，只不过当时他只觉得不耐，连接都没接便挂了。
　　而这一次，他却主动按了下那个号码，将电话拨了出去。
　　Kongpohp接他的电话从来都十分迅速，等待的铃音几乎刚刚响起，他兴奋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暖暖！你找我有事吗？”
　　Arthit实在是没怎么主动联系过他，所以他才会如此受宠若惊。
　　谁知这样的兴奋也让Arthit的心脏忍不住痛了下。
　　“Kong，你现在在哪儿？”Arthit直截了当地问道。
　　Kongpohp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反常：“我在公寓呢，暖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我现在马上过去找你！”
　　“不用！”Arthit开口拒绝。
　　“可是……”
　　“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我去找你。”Arthit说完，没有等Kongpohp反应，便飞快地挂了电话。
　　他甚至都来不及分给一直停在一旁的M半点注意力，便朝着Kongpohp的住处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