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11)
最后一点残阳余晖消失在突降的夜幕下。
茅楹从车上滚下来,腿一软,弯腰撑在了引擎盖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精致的秀眉皱到一处:“不……不愧是hurricane,宝……宝刀未老,锋芒依……呕!”
“大小姐你先吐着,我们先上去。”陆惊风象征性地拍了拍她抽搐的后背,抬脚就要往楼里冲。
“诶?你怎么知道是这栋?”林谙跟着提出质疑。
这个住宅区里的几栋公寓楼,一个个建得都一模一样,刚下车,晕头转向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楼栋编号在哪儿,他怎么能这么确定。
陆惊风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
林谙仰头,只见十八楼的某户人家,也不知道是灯泡接触不良还是咋的,窗户透出来的光线,时亮时灭,鬼气森森。
“恐怖片看过没?女鬼整人啊,都喜欢走这些老套的流程。”陆惊风啧啧两声,按了电梯。
“你确定要坐电梯?”林谙插着口袋,歪靠在墙上看他,“我看过的恐怖片里,电梯惊魂可都是经典场景。”
“十八楼,爬上去人都散架了,还打个屁的架,直接过去送人头吗?”
电梯门开了,陆惊风率先踏了进去,林谙撇撇嘴,也跟了进去。
门缓缓关上,标红的数字一格一格往上滚动。
陆惊风杠精附体,教育起下属:“而且,咱们这行有些规矩你是不是不懂?行动的时候尽量少开口、少乌鸦嘴,谁能保证……”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巨响,电梯骤然停在了十楼。
陆惊风脚跟没站稳,晃了晃:“……”
林谙:“……”
紧接着,又是一声微弱的“咔擦”,电流被切断,电梯应声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陆惊风跟林谙挪动脚步,缓慢靠近彼此,背对背紧贴着。
“今天出门没带肥啾啊,怎么你还乌鸦精附体了呢?”陆惊风边警惕着周围,边小声犯嘀咕。
☆、第 14 章
灯灭之后,这部电梯就仿佛突然堕入寂静之岭,与世隔绝。
陆惊风的耳边鼓动着自身胸腔里异常聒噪的心跳,他凝神分辨,想在黑暗中捕捉背后那人正常维系的呼吸,或者是因为呼吸运动带来的一点身体起伏。
然而,默默谛听了良久,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感觉就好像……背后贴着的,是一具无机质尸体。
这时,一股湿重甜腻的诡异香气,混杂着时存时匿的血腥味,从出风口飘出,在方寸之地浓郁地弥漫开,强势地钻入鼻腔直冲脑门,熏得人几欲作呕。
陆惊风咽了口唾沫,开口轻唤那个操蛋的名字。
“林谙。”
过了两三秒,背后那人没有回答。
陆惊风认命地深吸一口气,下一秒,指尖拈起一张黄符,出手如闪电,脚跟一转就朝正后方的身影袭去。
即使视力丧失,那道黑影的反应依旧相当迅捷,他闻声偏过头,十分精准地一把抓住送到面前的手腕。
陆惊风感觉到对方用一种无形、却又恰到好处的力量,屈起了他的手肘,将他拉近。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几乎在面贴面的距离处响起,温凉的鼻息尽数扑打在面上,“一言不合就搞偷袭啊陆组长。”
这欠扁的语气是女流氓本尊没跑了。
“啧,喊你怎么也不应?鬼知道挨着我的是个什么东西。”陆惊风悻悻地想收回手,用力抽了抽,愣是没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现在的女人,呵,没点牛劲真不好意思耍流氓……
林谙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他,拇指扼在他的命门,指甲轻轻地搔了一下那块敏感的肌肤。
一阵异样的电流从太渊穴蹿起,刺啦一声,瞬间流进心田。
陆惊风被电糊涂了,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道陌生的男低音在脑海深处响起,清冽、且充满磁性,“别动,它在我们头顶。”
谁在说话?这里除了他,顶多就还剩一人一鬼两女的,哪来的第二个男性?陆惊风疑惑蹙眉,下意识就抬起头,想印证一下那道声音所说的内容是否属实。
结果在黑黢黢的头顶仰望了半天,什么也没瞧见。
他怀疑可能是自己在密闭空间里容易紧张,产生了幻听,刚想自嘲一番,那道心音又响了起来,“她不会伤害我们,只是想让我们看些东西。”
陆惊风卡顿在原地,独自无语凌乱了一会儿,两分钟后,他就着被掐住手腕的姿势凑到林谙耳边,小声道:“诶,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谙木着脸,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下一秒,空气中的腥热集中爆发,陆惊风一个不着意,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直线往下坠。他绷紧了全身肌肉,刹那间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的组员在危险关头落了单,于是反手就想去捞林谙,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刚刚还捉着他腕子的人,蓦地消失了。
等坠感减缓,他轻飘飘地落在了一道露天走廊上。
走廊很长,前后无人,安静空荡,陆惊风伸长脖子探出去,环顾一圈四周的景象,是王轲那个小区。
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出了电梯,来到十八楼了?
陆惊风抱着手臂,在原地莫名地转了个圈,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又朝楼下望了一眼,找出了漏洞:他们开来的那辆破旧桑塔纳警车不见踪影,本该守在车边的茅楹也不在。
还有林谙……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里面说说笑笑地走出来一男一女。
其中那位男士陆惊风一眼认了出来,是他的苦主王轲没错,所以亲昵地挽着他臂膀的那位年轻女子就是……
“美京,谢谢你特地跑这么远给我买泡芙回来,奇了,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家?”王轲眉开眼笑,手里提着一份包装精美的小食盒,奶油的香甜气味大老远地飘了过来。
陆惊风联想起电梯里的那股味道。
“跟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还能不知道吗?”赖美京长得很温婉,鹅蛋脸水烟眉,一袭碎花长裙,一口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轻清婉转,“你忙得连自己生日都忘了,还得我帮你惦记着。快找个细心体贴的男朋友吧,这样我也能少替你操点心。”
“这不是缘分还没到吗?急也急不来……”王轲苦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跟陆惊风擦身而过,浑若这么大一个活人不存在。
陆惊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明白过来。
他的灵魂出窍,被送到了凶杀案发生的当晚。
出了电梯,赖美京家在走廊更深处,先要经过王轲的门口。陆惊风看了看二人和谐友好的背影,不紧不慢地缀了上去。
王轲走得好好儿的,突然脚步一顿,远远看见自家门口斜倚着一人,长叹了一口气,嫌恶地拧起了眉毛:“又是他,还有完没完了,真烦。”
“谁啊?”赖美京也注意到了那个魁梧的身影。
“健身房的教练,对我有点意思吧,这两天总缠着我。”王轲晦气地啐了一口。
他没告诉好友的是,前两天,他刚把这人约出来打了一.炮,后来嫌弃对方活不好就单方面断了联系。一般心里有点数的人都明白好聚好散的道理,没想到这次却遇到个罕见的情种,赖上了他。
他悔不当初,就不应该约.炮约在家里,给了对方堵门的机会。
“王轲,你再考虑一下?求求你了。”那人是个肌肉猛男,伸出粗壮的胳膊一拦,直接把两人的去路堵死了。
“没啥好考虑的,我对你没感觉,就这样。这么晚了,吴建你快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王轲掏出钥匙,想开门进屋。
钥匙刚刚插进锁.眼一半,胳膊就被紧紧拧住。
“不行,今天你不答应我,我就在这儿守到天亮。”被唤作吴建的男人态度冷硬,不屈不挠,追求真爱的目光坚如磐石。
“那你就守着吧,看我会不会心软出来。”王轲冷笑了一声,又想去转钥匙。
吴建不让,推了他一把。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轲子已经拒绝得很明确了,你就不要再逼他了。”赖美京眼见好友被欺负,自然不让,仗义地护起短来。
她一把拉住王轲,掩到身后,“走,轲子,今天晚上睡我那儿。”
“他哪儿都不能去!”吴建被多管闲事的第三者惹恼,抢步上前,一把提溜起娇小女人的裙领,把赖美京整个人甩到一边墙上,戾气丛生地怒吼,“我们两个的事,轮得到你个娘们来插手?”
赖美京一声闷哼,五脏六腑被撞作一团,捂着腰跌坐在地上。
王轲被喝的一愣,敏感地察觉到吴建不正常的滔天怒火,又在心底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见势不好立马软了语气。
“阿建,她是我朋友,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好好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说了?啊?”男人憋坏了的怒气一经暴力引导,立刻被点燃,他铁钳般的双手捉住王轲的肩膀就是一阵狂摇,面目狰狞地瞪视,“王轲,今天就一句话,你跟不跟我好?”
王轲被他晃得七荤八素,满脑子浆糊,对方恶狠狠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匕首,充满威胁地抵在他喉咙上,仿佛只要他胆敢说一个不字,那把匕首就会毫不犹豫地捅穿他的脖子。
“我……我我我……”他结巴着开口,差点就要屈服于淫威。
这时,赖美京小小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手脚并用爬起,不管不顾地埋头冲了过来,势头太猛,居然真把大块头吴建撞得一个踉跄,手上松了劲。
“轲子你快进屋,进屋报警!”赖美京像个勇敢的女战士,把王轲从龙潭虎穴拖救了出来,催促他进屋。
这时候,她还不预知不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以为,和平的社会里什么都可以调解,远远不到会闹出人命的地步。天真正直且充满同理心的女孩,永远理解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智慧”,更何况,不关己但事关自己的朋友。
友谊二字,在某些人心里绝对不会是塑料花的代名词。
吴建耐心告罄,暴喝一声,冲上来就揪住她的长发,把她的头往地上撞,哐哐哐地砸出巨响。
赖美京拼命用双手抱住头,尽量护住要害。
王轲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被残暴的场景吓得手抖,钥匙捅了几回才成功地卡住锁芯,门一开就立刻溜了进去。
门外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杀,女子尖利的惨叫不绝于耳,好几家住户被吵醒,亮了灯,但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出来。
王轲捂着耳朵,在门后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美丽的姑娘被殴打得鼻青眼肿,实在是撑不住了,她四肢并用,奋力地往好友家门口爬,不停地敲打起那扇紧闭的门:“轲子,轲子,开门呐,救救我。他要把我打死啦!”
疯狂的暴徒被怒气染红了眼,彻底失去理智,他欺身上来,健身教练的职业让他明白应该如何保护人体的各个关节,同时,他也懂得怎么能够粉碎这些脆弱的骨头。
咔咔的脆响令这个夏夜寒冷入骨。
“啊啊啊啊!好痛啊,快放我进去,呜呜呜……”女人仰着头,含糊地呜咽着,几乎听不清喊些什么。
“叫啊,你叫得越大声,他就越心软,这样他就会开门出来。咱们就来试试,他的心到底有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