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狐狸(119)
“你这话倒有失偏颇了,”风晚斟茶出声,“总归松晏如今没几日可活,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然也不至于冒死剖出相思骨,用萦梦丝取而代之。”
唐烟颔首附和。
步重咬牙切齿:“观御是龙族,这事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此话一出,唐烟点头的动作骤然一顿,风晚更是呛了口茶咳得双眼冒泪。
“龙族怎么了?”松晏这时缓步而来,颈间暗红斑驳的血痕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龙族......”
“没怎么没怎么,”唐烟与风晚急忙捂住步重的嘴,皮笑肉不笑,“龙族、龙族挺好的,挺好的。”
“龙性本淫,”步重挣开两人束缚,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那萦梦丝又是催情涨欲的东西,他们就是想看你被那臭王八给糟践了!”
唐烟讪讪一笑:“这怎么能是糟践,你与鬼王不也......”
“那能一样吗!?”步重火冒三丈,“你自己打听打听,他们龙族有多好色,我家松晏今年才刚及弱冠,还是个——”
“步重!”松晏踹他一脚,红成一只熟虾,“你别说了。”
步重咬紧后槽牙,气哼哼地一扭头:“白便宜他了。”
“哎呀行了,”风晚适时插话,“观御自剖相思骨,也算是证明对松晏的一片真心了。以前他确实做的不对,但如今无论如何你也该改改对他的看法了。”
步重鼻腔里哼出声来。
风晚摇着折扇微微叹气,末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道:“诶,你们过来。”
三人狐疑地围上去,只听见他悄声说:“你们说,观御受了那么重的伤,半条命都没了,那相思骨又是断情绝爱的东西,他会不会以后都——
不举了?”
”你说什么!?”玄柳怒而掀桌,“他竟然为了那魔头自断相思骨!?”
底下清行两股颤颤跪伏在地:“陛下息怒,太子殿下许是一时糊涂,这才......”
“一时糊涂?”玄柳几乎被气笑了,“好啊,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孤让他下界诛杀魔头,他倒好,阳奉阴违,阻拦止戈杀那魔头不说,竟还将自己的命与他捆在一处!”
他缓缓走下台阶,眼底冰冷一片:“观御还真是孤的好儿子,他这是在逼孤弑子。”
清行浑身一僵,满目错愕:“陛下,万万不可!”
“传孤口谕,”玄柳居高临下地望向清行,“神女贞以阳奉阴违,押入神狱永世不得踏出神狱半步。”
“陛下,神女是天道所选之人,还请陛下三思啊!”
“太子观御,抗旨不遵,”玄柳置若罔闻,“即刻逮捕归天,受天雷极刑,以示教训。”
清行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陛下,殿下刚剖出相思骨,只怕是受不住这天雷——”
“清行神君,”玄柳缓缓蹲下身子,“孤不止是人父,也是三界的主子。人间尚有言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在神界,在三界众目睽睽之下!”
语罢,玄柳甩袖离去,偌大的大殿冷清下来,清行捶胸顿首,连声叹气:“造孽啊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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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霄清醒时已是三日之后,风晚与步重辞别唐烟,将他与松晏带回人间,因着沈万霄昏迷不醒,三人便就近落脚,去了忆迟居。
待四人进屋,临娘便急忙遣了些妖精神灵守在客栈前,说是时颂领命下界捉拿观御,还贴了悬赏告示,将三界闹得沸沸扬扬的。
松晏轻车熟路地解开沈万霄衣襟,拿沾了水的帕子为他擦身,目光落到他胸前狰狞的伤口上时心里一疼,握着帕子的手也有些发抖,眼前水濛濛一片遮挡了视线。
“沈万霄,”他哽咽着洗干净沾了血污的手帕,转身拿了药膏过来,“你还总说我笨,明明你才是最笨的那个。”
他低头将药膏仔细抹匀,眼眶里承不住的泪滴“啪嗒”一声落在沈万霄赤裸的肌肤上。
“你就是个混账……”松晏吸吸鼻子,正要直起身子,颈间一重压在了沈万霄身上。
他本能地避开沈万霄的伤口,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把人弄碎,撑着床褥便想起身:“压疼你了,对不起。”
“别动,抱一会儿。”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搭在了后颈上,止住他所有动作。
松晏愣了片刻,骤然抬头,只见沈万霄似笑非笑地垂眸望了过来。
他心跳如擂鼓,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死咬着唇不肯吭声。
沈万霄揉他的脑袋,转头瞥见窗沿那盆将离草时目光一顿。
“它本来都要枯死了,”松晏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鼻音有些浓重,“都是因为你,它才这么有生气。”
沈万霄支着身子坐起来,松晏连忙捞过软枕垫在他身后:“你别乱动,当心待会儿伤口裂开了。”
“没事,”沈万霄握住他的手,唇色尚还有些苍白,“小伤而已,不......”
话音未落,松晏忽然附身贴上了他的唇,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但足以让他怔神。
“为什么要这么做?”松晏盯着他的伤口,“你明知道,剖出相思骨有多疼,有多危险。”
沈万霄回神。他其实早有察觉,原本是想等松晏主动坦白,但那日松晏以买膏药之名将他支开,明晃晃地遮掩着,他便再无法自控,站在门口将他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你想让我把你忘了,”沈万霄又伸手捏他的脸,挤得那两团软肉变形,“怎么这么狠心?”
松晏被他捏着脸说不清话,哼唧几声被他抱进怀里,听他接着道:“抱歉,那日吓到你了。”
“松晏!”步重在此时回来,甫一进门,手里提着的烧鹅就掉在了地上,是以骂骂咧咧地弯腰去捡,“这店家是搞什么,栓点东西都栓不稳。”
沈万霄趁这空档亲了亲松晏红肿的眼皮:“一直守着我没睡觉么?眼皮都红了。”
松晏颔首:“你不醒我睡不着。”
“何止睡不着,”步重对两人翻眼,“还天天掉金豆子,羞死人了!”
“财宝!”松晏瞪他一眼,转向沈万霄时目光又变得温柔起来,“你别听他瞎说,我才没有天天掉眼泪。”
沈万霄微微颔首,指腹顺着他的眼角摩挲而过,触到一片湿润。
步重几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沈万霄更加不顺眼,寻思着趁松晏不在把他劈晕算了,至少睡着没那么碍眼。
熟料后跟进来的勾玉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道:“别想了,人家今晚不睡在一起才奇怪,日后不黏在一块也更奇怪。”
第92章 不举
步重哼了一声,回头见两人浓情蜜意,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手里的烧鹅搁下后随勾玉一道离开。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临娘便端了汤药来,进门见沈万霄醒了,一时间竟喜极而泣。
松晏连忙上前安慰她,这时才知临娘与沈万霄生母交情匪浅,便不禁多问了几句:“那他娘亲现下在何处?”
临娘欲言又止,目光转向沈万霄。而沈万霄搁下药碗,抬眸道:“她自弑神台跌落,神魂俱散。”
松晏一惊,若非沈万霄亲口所言,他定是不愿相信,毕竟世人都说天帝与天后乃是良缘,是佳话。
他剥开一小块油纸包裹着的蜜饯递给沈万霄:“抱歉,我不是有意要......”
“无妨,天帝有意遮掩此事,你未曾听过也属正常。”沈万霄就着他的手将蜜饯含进嘴里,只觉得过于甜了些。
临娘望着两人会心一笑。她原本还想再多与沈万霄说说话,怕他一个人心生烦闷,但见此景后便只捡着要紧事说了,临走前不忘将一只玉瓷瓶交还给松晏:“这是你原先给十六的膏药,她托我替她保管着,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