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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44)

作者:北南 时间:2018-10-18 16:06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霍临风看着,有些不明。
  容落云喃喃改口:“……美男计可以。”
  霍将军浑身一凛,那今夜便用,是否太急?


第45章
  午后炎热, 将军府的花园倒是清凉。
  杜铮忙坏了,端一趟茶水果子, 取一趟笔墨纸砚, 将亭子捯饬得满满当当。再一张望,见那少爷在园中逡巡, 一股子毁东西的架势。
  而那姓容的祸水伴在一旁, 此时没喊打喊杀, 瞧着竟有点乖巧。
  这是府中最大一处园子,草木十数种, 花朵更是缤纷。用过饭, 霍临风和容落云权当消食,顺便寻一根做提灯的料子。
  柏树太粗壮, 桃树寓吉不宜砍,海棠、红桑正美, 有些下不去手。转来转去,于角落发现几棵新栽的樱树,索性弄死一棵顺眼的。
  霍临风低头砍树折枝,身边没动静, 回首不禁一滞。只见郁郁葱葱间, 斑斑驳驳里, 容落云正一脸认真地摘花。
  东摘一株海棠, 西摘一朵玉簪,手中已攒了一捧。他贪看半晌,蝴蝶晃过才回神, 问:“怎摘这般多?”
  容落云说:“我姐喜欢,明日给她送去。”
  明日要见沈舟,霍临风一想,沈舟似乎爱慕容端雨,况且朝暮楼尽是自己人,于是说道:“那我明日在朝暮楼宴请一位朋友,到时你也一起。”
  容落云只顾着摘花,没问什么朋友。摘足一大捧返回亭中,和守在那儿的杜铮打个照面,二人大眼瞪小眼,狗子互闻似的对脸转了半圈。
  杜铮落败:“宫主,吃瓜。”
  容落云落座,问:“你一直都是伺候他的小厮?”
  杜铮答:“骗你的时候是他大哥。”
  容落云忘记这茬,又问:“那他险些成亲什么的,俱是编的?”
  杜铮简直愁肠百转,当下人实在是苦。“半真半假罢。”他支吾回答,“抱月并非伺候游侠师父,而是伺候我们夫人,夫人欲让少爷将抱月收房……”
  还未说完,霍临风怀抱木材走来,往亭中大喇喇一坐。霎时无声,他饮杯凉茶看那二人,问:“聊什么呢,不必管我。”
  容落云递一块瓜:“聊,抱月。”
  霍临风呛住,抄起杏子朝杜铮砸去,狗东西又胡吣坏事!杜铮抱头鼠窜,那能怨他嚼舌吗?只怪那相好的总是乱问!
  待园中寂静,霍临风削着木头说:“以后问我便好,绝不隐瞒。”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容落云捧着鲜桃占住嘴巴,之后铺纸研墨,要写一写凌云掌的心诀。他目前练到第三层,愈后愈难。
  两人皆不言语,做灯的低头苦干,写字的垂眸默念,共享一园清风。半柱香过去,容落云写完第一层心诀,拿开登时愣住。
  那层白宣下夹着一张画像,黢黑一片墨,两眼暴突开花,身子更是难以言喻。他端详许久,忍不住问:“这是辟邪的吗?”
  霍临风抬头一看:“……”
  辟你娘的邪,画时满腔爱意,岂容这般糟蹋,他扯着灯骨说:“这是——你。”
  容落云懵了,骇得五脏六腑乱七八糟,复低头看画……这居然是他。情人眼中出鬼怪,他抚上自己的脸戚戚道:“我在你眼中原来这样。”
  霍临风觉得很美:“是啊,如出一辙。”
  容落云无言可表,估摸对方喜欢的是他的人性?罢了,他权当塞北人审美有异,提笔继续默写。
  霍临风余光偷瞄,瞧出对方不大高兴,问:“你不喜欢?”
  “没有,呵呵。”容落云干笑。
  霍临风道:“好歹我画了你,你画过我吗?”
  容落云嘴角一抽,他用脚画得都比这玩意儿好。人家没有激将,他却主动上钩,蘸墨落笔,三两下勾出一幅轮廓。
  他画起霍临风来,专心致志,但未看对方一眼。
  那人的身形面貌,精神意气,不知不觉早已镌刻心中。从头描到脚,从冠绘到靴,这幅画像他画得一气呵成。
  最后涮一笔清茶,落一层淡灰色烟雾,就此完成。
  渺渺天地间,霍临风马尾轻摆,提剑看来,寒烟将锋利的眉宇柔和一二。画的是比武那天,击鼓助威,人散尽之后他们遥遥相对。
  “画好了。”他努努下巴。
  霍临风走来桌旁,目光落在纸上,顿时失去所有言语。这还不够,容落云再次提笔,在空白一角写下几字落款:
  ——赠吾爱临风。
  那一瞬,霍临风胸中热涨难抑,抬手将容落云揽住。吾爱,临风,他口中叨念不停,高兴得说不出其余酸话。容落云靠着他的肩,环着他的腰,亦很欢欣。
  “我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霍临风说。
  容落云应道:“你画的那幅……我就不挂了。”
  霍临风噗嗤一笑,臊得厉害,将那幅辟邪的大作收走。
  这一出插曲结束,两人各司其职,整个午后在凉亭中消磨。至黄昏,容落云奉上凌云掌前三层的心诀,霍临风送出一盏樱木提灯,和一只燕子风筝。
  他们并肩回主苑,碰上一撮丫鬟小厮。
  这撮人都是在主苑伺候的,今日不叫守着,于是生生闲了一天。此刻欲回下人房,谁料和主子撞个正着。
  凡是眼没瞎的,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毕竟府中第一次来客留宿,不住别苑厢房,竟睡将军的屋。
  容落云觉得目光灼人,低头摆弄一把鲜花,并往霍临风身后挪了挪。霍临风出声:“堵着廊子做甚?嫌路宽不成?”
  众人立刻散去,眨眼全躲入房中。
  清静了,他们也回到屋内,霍临风进小室沐浴。容落云坐在榻上插花,有点无聊,也有点好奇,那帮下人看他时在想什么?
  设身处地的话,他若抱着霍临风回不凡宫,还让其睡在无名居,别说芸芸弟子,估计老三老四就能把舌头嚼烂。
  如此推测,那帮下人会否也在嚼舌头?
  容落云渐渐抓心挠肝,倚住团枕闭目运气,使出了六路梵音。很快,他捕捉到下人房的动静,七嘴八舌煞是热闹。
  “那个人是谁呀!”,“真俊,不过有些面熟。”,“也不瘸啊,怎的叫将军抱入府中?”,“他穿的还是将军的衣裳!”
  突然陷入沉默,容落云抠着枕上绣珠,快说啊。
  片刻后,一人大胆提问:“将军不会是断袖罢……”
  “将军的家室早该婚娶了,连个收房丫头都没有。”,“你是说,那人是将军的小宠儿?”,“那他们同寝一室,是做……”,“那档子事儿呗!”
  又陷入沉默,容落云左手抠着右手,还说啥呀。
  一人再次大胆提问:“俩男人如何做那档子事儿?”
  容落云屏息凝神,两手不自觉握拳,让他听听让他听听。谁料,霍临风敞着衣襟出来,吓得他顿时真气褪尽。
  他险些背过气去,这断袖洗得恁快。
  “窝在那儿做甚,上床睡罢。”霍临风走到榻边伸手,精壮的身躯若隐若现,“脸怎么这般红?”
  耳中嗡鸣,容落云听不见,只乖乖搭手。他以为霍临风牵他而已,结果对方把他抱了起来,他小声喃喃:“我好得宠。”
  霍临风没听清,到床边放下容落云,撩开寝衣检查伤口。棉纱被热血洇透,他赶忙拿药:“你觉不出痛么,怎不吱声?”
  运气时绷着皮肉,这伤刚刚绽开。容落云平躺着,手在胸前攥着掀开的衣角,等上了药,仍癔症地晾着肚皮。
  霍临风吹灯落帐,登床躺好。
  半晌,容落云恢复听力,可心绪仍然未平。
  那档子事儿……究竟如何做呢?
  他默默想着,不知哪一刻见了周公。
  待均匀的呼吸响起,霍临风这才翻身,把容落云轻轻揽进怀中。马车那次隔着刁玉良,禅院那次熟睡后才挨住,竹楼那次神志不清,无名居那次被陆准打断。
  如此算来,这竟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地同床共枕。
  可惜受了伤。
  他笑叹一声,闭目压下了暗涌。
  一夜过去,霍临风先醒,去军营转了一趟,回来后立在廊中,又听底下的人汇报城中杂事。“侍卫里挑一队好的,查查祖宗三代。”末了,他吩咐,“没岔子的话,不日开始训练。”
  忙活完,踱至卧房窗边,看景儿似的向里窥。
  容落云刚穿好衣裳,一扭脸瞧窗外的人。他轻拍小腹:“你的药不赖,结痂了。”绕出屋中,他走到对方面前,“直接去朝暮楼?”
  霍临风“嗯”一声,已经派车去接沈舟了。他们步行出门,边走边逛到达长河边,招揽一条画舫。
  这时节水光潋滟,极适合泛舟小叙。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来河边,马夫是将军府的熟面孔。容落云正吃果子,打眼望去,看清撩帘儿下车的那人。
  ……沈舟?
  霍临风说的朋友,竟是沈舟!
  怔愣的工夫,沈舟已经登船,看见他后同样有些吃惊。霍临风介绍道:“沈兄,这位是容落云,瀚州一事乃他帮忙。”
  沈舟叨念:“容落云……”忘记道谢,忆起上次楼中相遇,“容公子,恕在下冒昧一问,你和端雨姑娘是?”
  容落云回神:“……同胞姐弟。”
  一瞬间,他觉得沈舟的眼神认真起来,叫他变得紧张。“沈大人坐。”他低头斟茶,急急说些旁的,“贾炎息一事,想必已经了结。”
  沈舟收敛目光:“未至长安便负罪自尽了,宗族庞大,他不敢牵涉当丞相的好叔叔。”低声些,带着一丝不甘,“陈若吟树大根深,账簿是一铁证,却也只是蚍蜉撼树。”
  霍临风直击重点:“沈兄可知求情的皆是何人?”见对方饮茶掩饰迟疑,他笑道,“放心,落云并非外人。”
  容落云非但不是外人,亦非蠢人,在桌下蹬了霍临风一脚。
  这时沈舟细数,除却一些官职不高的,将陈若吟的党羽一一说明。“大抵这些。”他微微停顿,“还有便是,当朝太子。”
  画舫渐至河心,霍临风与沈舟攀谈许多,既有公事,也有二人来到江南后的所感。容落云安静聆听,望着沈舟有些出神。
  这出神的模样被霍临风捕捉,在桌下回蹬一脚。
  “对了,还有一事。”沈舟说,“家父信中提到,皇上近月圣体欠安,欲修建长生宫祈福。”
  大兴土木,霍临风一点即通:“加赋?”
  沈舟点头默认,而后又摇头苦笑。他说得累了,起身走出舫室,登上甲板吹一吹风。目光掠过粼粼水面,投在河畔的六角楼上。
  舫室中,容落云问:“霍将军,你查我?”
  霍临风低笑,已知与不凡宫有关的那人,和陈若吟党异,那陈若吟的党羽便可排除。他说:“查不查我都要问的,弄清丞相一党有个防备。”
  容落云凑近一些:“以后不必麻烦,问我便可。”
  霍临风双眸微眯:“那我问问,你总盯着沈舟看什么?”不轻轻蹬那一脚,估摸从河心盯到河岸,“既许武将,少看文臣。”
  容落云赧然拍桌,塞北人又冤枉江南好男儿。
  他们这厢说话,沈舟那厢远望,画舫一点点在河岸靠停。
  瀚州公务繁忙,沈舟不欲久留,准备就此告辞。他回首望一眼朝暮楼,难为情却诚恳地说:“容公子,劳烦代沈某向端雨姑娘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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