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114)
裴怀恩循声望过来,眼中晦暗。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么,我现在可是站在你这头的。”裴怀恩沉声说,“再者你不是把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既然没破绽,自然就不会再让别人钻了空子。”
越说声音越轻,眉头倒是先皱起来了。
因为看见李熙这会正笑而不语,双手支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裴怀恩:“……”
裴怀恩:“……小殿下是在宽慰我?”
李熙不置可否,伸手胡乱拨两下水,垂眼说:“哪呀,分明就是厂公你在宽慰我呢。眼下走到这一步,就算厂公今夜不来找我,我也是要上门的,因为我这心里边直打鼓,我害怕办不成事,要是没厂公安慰,我睡不着觉呀。”
裴怀恩哭笑不得,一时被李熙说的有点恼,但又没真恼起来。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嗤,这个可恨的小团子,居然还学会阴阳怪气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李熙说的对,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同,这次万事俱备,绝不会再出岔子了。
想到这,裴怀恩的脸色变好些,抬手招呼李熙说:“既然知道我是为什么喊你来,为何还坐在那里?快下来陪我泡一泡。”
语气平平淡淡的,很和气,听着就像在说晚饭该吃些什么一样。
或许每每在做大事前,人反而会变得平静。
李熙看出了裴怀恩今日与以往的差别,猜他今晚大概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稍稍犹豫一瞬,便利落地把外袍一抛,真下水了。
“厂公,下回再想喊我来,记着让十七给我说个理由,别再这么前后不着,没头没脑的。”李熙摇头道,“不就是想跟我一起泡个池子么?搞的这么……害我以为最近又是在哪里得罪了你,要被秋后算账。”
月上梢头,月光洒下来,裴怀恩闷闷地笑。
裴怀恩说:“你若真没背着我胡闹,心虚什么。”
心平气和的,居然真没动手,闹得李熙都有点不习惯,觉得裴怀恩今晚是鬼上身了,不禁悻悻摸了摸鼻尖。
“真没有。”李熙小声反驳说,“再说你也没少在外头踩我,我都没计较。”
裴怀恩听得又哈哈笑,伸手再招呼一下,喊小猫一样。
“彼此彼此么。”裴怀恩说,“我前两天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我一看见邱靖心那些老家伙就烦,不让你接他们回京,结果怎么样,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李熙仰起脸来,很无辜地笑了笑,上好的白底缎子里衣浸了水,湿淋淋贴在身上。
李熙说:“不是说好了,只要替你把这件事情办成,你往后就不找别人麻烦了。”
裴怀恩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把李熙拉到自己身边来。
就这么过了好半天,还是李熙偏头问他,说:“对了,前两天让你查老五的事,查出什么没有?”
裴怀恩侧首看他,似笑非笑道:“在命令我?”
李熙轻啧了声,顺手就往下面摸,手在水里牵着了裴怀恩的手。
“哪呀,来都来了,就问句。”李熙笑吟吟地说,“厂公,前两天求你办那事,查出什么没有?”
裴怀恩很受用地揽着他,舒服的阖眼。
“派人盯着呢,不瞒你说,这个李恕的确还有点手段,可谁让顺妃和他不是一条心,前阵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也没提前跟他说。”裴怀恩说到这,睁眼悠悠叹了声气,似是颇唏嘘,“到底不是亲生的,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他们都已经没办法了。”
顿了顿,转头蹭到李熙颈间,合齿狠咬一下李熙的耳垂,尖尖的犬牙几乎要把那块软肉咬穿,引得李熙闷哼一声,对他怒目而视。
……好痛。
“你干什么!”一时间,李熙顾不得再谈其他,倏地拢衣起身,溅了裴怀恩一脸水。
却见裴怀恩正微微仰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只是收点报酬罢了,小殿下借我那么多人手呢。”裴怀恩笑着说,“再者你父皇这几天让我不痛快,我得讨回来。”
第094章 秘密
李熙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视线落下去,诧异道:“我父、我父皇……”
裴怀恩挑起眉来,似笑非笑变作了冷笑, 将下巴仰的更高些, 抬手抹了把脸。
“想什么呢, 他老了, 我只是一见他就烦, 最近却又不得不每天听他在我耳朵旁边唠叨。”裴怀恩咬牙说。
李熙这才惊疑不定地收回目光, 重又坐下来, 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耳垂,指尖触到一点殷红。
“耳垂上落了疤, 打眼一瞧,就和小姑娘们打的耳洞差不离了。”李熙愤恨地瞪了裴怀恩一眼,“裴怀恩, 赶明儿我这要是落了疤,我就和你拼了。”
裴怀恩不以为然地笑了声, 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裴怀恩说,“瞪?你最好再把眼睛瞪大点, 我不介意让你别的地方也落了疤。”
于是李熙不敢再瞪了,他悻悻地把脖子一梗,抿唇看月亮。
一时无话。
片刻后, 面前忽然多了杯酒。
“喏,陪我喝一点。”裴怀恩把斟满了酒的琉璃盏递到李熙面前,随口哄他说,“别再跟我这么瞪眼睛, 赶明儿要是真落了疤,你把顺势把耳朵眼儿打了, 我送你一对只有皇后才能戴的东珠耳坠子,让你戴给我看,反正你穿女人衣裳也挺好看的。”
李熙无言以对,气得仰头把杯中酒饮尽了。
李熙说:“裴怀恩,要么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怕我记仇。”
裴怀恩就又给他倒酒,逗小孩似的,嘴上虽然一如既往地不留情,眼里却没丁点恶意,反倒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温和。
“记吧,多记点。”裴怀恩说,“记得牢牢的,往后才好下手杀我。”
李熙神情复杂,像是有点生气了,使劲把手里酒杯扔出去,扔得远远的,一点也不想再听裴怀恩说话了,起身就要走。
哪知才站起来,就被裴怀恩一把捞回去。
“急什么,不想听你五皇兄的事了?”裴怀恩伸臂揽着他的腰,徐徐地摩挲,就像在摸一块品质上好的玉。
或许是被阉得太早,裴怀恩活到现在,其实从没真正体会过作为一个男人的乐趣,这就导致他在做那档子事时,常常表现得与别人不同。他的眼中总会少点欲望,却又多了些令人胆寒的探究,仿佛被他抱在怀里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装饰精美,适合把玩的器物。
裴怀恩的手指被水泡暖了,也泡软了,没有平素那么凉,李熙跨坐在裴怀恩身上,被那只在他腰间作乱的手摸得痒,一时低低笑出来,一时又皱眉头。
即使是在水中,裴怀恩腰间也围着软布,李熙浑身僵硬地坐在那,一点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对,就把裴怀恩惹得又发疯。
“听,听。”李熙说,“但你方才不是都说完了么?你说不必担心老五,他没办法了。”
裴怀恩饶有兴致地扫视他,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不错,顺妃此次做错了事,李恕的确已经救不了她了。”裴怀恩向前凑近,开口带着辛辣酒气,“但是除了这个,我现在还发现了李恕身上的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李熙怔住一下,侧首避开裴怀恩的气息,没让裴怀恩咬着他的唇。
亲吻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偶尔有那么两次就行了,要是回回都这么来,他可不喜欢。
对面,裴怀恩皱眉啧了声,重又退回去,没骨头似的靠回池壁。
“李恕天生有病。”裴怀恩语不惊人死不休,闭眼说,“他天生不知疼痛,不辨颜色,也没有味觉。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装着自己是个正常人,装了这么久,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只有顺妃、淮王,以及伺候在他身边的阿兰知道这件事,就连我也是花了点力气才试探出来,在此之前,我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