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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152)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 标签:生子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宫廷侯爵

  三人相对,只能束手摇头。
  名单上的这些东宫旧臣,最常见的结局分为两类:一如张延,继续留在御前,但到太傅高位的也就他一人罢了;二如何诰、许奕等,远放他州,便是今时今日已经不在人世,那也是在官位上做了数年之后才死去。
  如钟瑞、丁援一般,当年直接在赴任途中去世的,是少数。程炆则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外,虽被罢官但留在了京中,几年后起复,在淮阳捞到了一个肥差。
  但是,他们的亲眷呢?
  陆令从心下升起一种极其不适的窒息感,他知道谢竟与萧遥的沉默是因为与他想到了同一件事——这一百多被萧家控制起来的老弱妇孺,在军械案之后去了哪里?
  他只见过丁钰、丁鉴、钟兆这三个人。那么剩下的人呢?他们在哪里?
  他们是否还在人世?
  走出舱内正是深夜,乌云蔽月,下着细碎闷热的春雨,河两岸的烟花生意受时局影响,也冷清下来,看不见几个游人。谢竟认出了谢浚的身影,他在临水某座小楼的窗边坐着,背略微屈起一点,显出百无聊赖的寂寥来。
  “你看,他真像个大孩子了。”谢竟语罢自己就先笑,谢浚已经及冠,再怎么说也不能算作“孩子”。
  谢浚闻声回头,但并没有听清对话的内容,只是朝着他们笑一笑,回身取了件什么东西,手一抬,从二楼上抛下一把油伞来。
  陆令从扬手接住,撑开,将两人都罩在伞下。油纸是淡淡的、发旧的缃黄,上面绘的连翘花已经褪色纵横,像是撕下一本古书,潦潦草草地贴补成这个样子。可是伞骨一撑,还是一轮饱满的天心月圆。
  两人同时轻叹一声,彼此看看,陆令从道:“我只是有些感慨,这些三十多年前的旧事和旧人,当日是多么惊天动地的辉煌,到如今有的籍籍无名,有的命丧泉下,有的就此在这世间消失了。”
  谢竟颔首:“我们是先帝手中的蛐蛐儿,可先帝又是萧太后掌下的木偶,一代压一代,一层套一层,只要这把金子打的龙椅还在,就永远没有到头之日。”
  船下,六朝的洗妆水正娩婉香甜地流淌向前,陆令从望着波心荡漾的秦淮河,方才看向谢浚和谢竟时眼底的温度渐渐消失,只冷笑了一声:“哪里是金子打的?那分明是把骨头垒成的椅子。”


第91章 二二.一
  谢竟醒来时,恍惚中以为外面有一百个绿艾在引吭高歌。
  他知道他们起得是晚了些,也知道在有了两个小孩子之后陆令从和他的家庭地位都要往后排,更知道阖府上下默认陆书青和陆书宁嬉闹发出的声音不能算作噪音。
  但绿艾仅有独一无二的一只,陆书宁与内院那些把她当布偶娃娃的小丫鬟们加起来则能顶九十九只绿艾,真是光耀门楣,让人叹服。
  谢竟披衣下床去开门——中间翻越了睡眼惺忪的陆令从,翻越方式是一脚跨过他的前胸。
  门甫一开,陆书宁像一阵旋风卷进来,后面果然追着弹弓般的绿艾。前者在还没人把她看清时已经扫境而出,还极聪明地顺手把门带上,将“追兵”挡在身后。绿艾没刹住车,咣的一声撞在门板上,听得陆令从和谢竟同时打了个激灵,就见她头晕脑胀地在原处盘旋了两圈,调转方向另辟蹊径,从刚开了条缝的窗户嗖一下又飞了出去。
  陆令从倒回床上,拿枕头蒙住自己的脸,含混道:“我看大家都疯了。”
  谢竟睡不着了,坐到镜台前梳洗,朝外面叫道:“银绸帮我摁住他俩,说了多少次,没吃早膳不许去园子里!”
  银绸忙着拦截陆书宁,根本没工夫搭理他,廊下的小姑娘听见,转回因跑动变得兴奋微红的脸,笑盈盈脆生生道:“王妃,还有一刻钟该用午膳啦!”
  谢竟失语,抬眸看了一眼已上中天的太阳,默默关上了窗。
  陆书宁两岁过半,跑跳已是轻车熟路,把她哥哥小时候那一份全都补了回来。乌衣巷、鸣鸾殿和昭王府当然视这个幼女如珠如宝,虽然她的出生并非完全在预期之中。
  那年从陈郡回去,皇帝虽然没派公务给陆令从,但是却让谢竟在礼部挂了个名儿,跟着张太傅一起处理次年开恩科的诸项事宜,一直忙到贞祐十三年殿试结束才算告一段落。
  每一次春闱都是京城中人情交际最忙碌的季节,新科举子们在仕途、姻亲上各有观望,与朝臣士族们彼此双向选择。谢竟就算已经十分“消极怠工”,但还是不得不常常出入于类似的社交场合。便是普通的礼部官员,因为主考与门生之间特殊的师徒关系,都会难免显眼,更别提他还有昭王妃身份加持,更是身在风口浪尖。
  谢竟不想等皇帝发觉他被迫的“活跃”再来警告他,那就晚了。就在他琢磨脱身的办法时,陆书宁来了。
  他简直是欢天喜地冲进宫里,第一时间把礼部的差事推掉,顺便因为陆令章现在长大些,更多时候在国子监跟着几位大儒读书,谢竟只隔几日才去一次,所以干脆把临海殿的昼讲也一并蠲了,彻底无事一身轻。
  陆令从虽然起身晚,但收拾得比谢竟快,率先走进花厅。陆书青趴在膳桌上,一面专心致志看一本传奇小说,一面吃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酒酿。陆令从问:“你现在吃一肚子凉的,等下午饭怎么办?”
  陆书青探头看到谢竟还在屋内,没注意到他这边,便把剩下小半碗酒酿推给他爹,书竖起来往脸前一挡:“那不吃了。”
  饭后照例摆上时鲜水果,宝石红釉折腰碗里盛着糖渍青梅,芭蕉叶水晶盘却是嫣红的樱桃,丹碧肥瘦相间,浓墨重彩地涌进人眼里。
  平时总要延宕到最后一个的陆书青早已吃饱喝足,卷着书离席,谢竟奇怪:“你今日怎么不吃果子了?”
  陆书青头也没抬,下台阶时差点撞柱子上,这才掀起眼帘看了看路,回头笑道:“姨娘说了,少食生冷。”
  午后内院的庭中铺起了簟席,银绸在趁天气好晒药草,陆令从把陆书宁抱在膝上,斜坐在旁,教她认一认名字。园子里专门辟出一小块地方来给银绸做药圃,陆书青常跟着她去莳弄花草,银绸给他一些种子让他全盘料理,结果有死有活,他去年夏天有一次中暑还用上了自己种的藿香。
  谢竟走进书房内间,路过陆书青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发现是《搜神记》,怪道看得如痴如醉废寝忘食,便顺口说:“外公那里有一套绣像本,你看完了可以去乌衣巷借。”
  他其实并不太管儿子看什么东西,自己和陆令从的书房都是完全向陆书青敞开,只要能看懂都任君挑选。陆书青的状况与父母都不同,太早就被捧上权力中心,承受了过多的关注和宠爱,两人反倒希望他收敛一些锋芒,不要过于出类拔萃的好。
  陆书青知会道:“对了,我和舅舅舅母、表兄约好,明日一起去梅山踏青看小鹿。”
  听他提到游玩的事情,谢竟想起来问他:“我那天把你之前说好看的浣花笺放在桌上了,你看见没有?下月端午要在园中设宴待客,给你的朋友们写好请帖了么?”
  陆书青虽然不算非常会呼朋引伴的性格,但颇有一批交好的仕宦家族同龄人。他点头:“大家都覆信了,只有王家还没回音。”
  谢竟想起那个总共没有来过昭王府几回,沉默内秀的小女孩,叹道:“我倒忘了嘱咐你。阿篁家和我们家……不太一样,去信也许会给她带来麻烦。”
  陆书青还并不明白,他那群个个都是金尊玉贵、天之骄子的朋友能遇上什么“麻烦”,但听母亲语气郑重,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晓得。
  母子对坐,半下午相安无事,除了谢竟偶尔出声提醒陆书青喝水之外,再没其他响动。到日头斜晒在案几一角,忽然陆书青打了个喷嚏,谢竟警觉地抬头,却发现是陆令从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窗外,正捏着一把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轻搔陆书青的鼻尖。
  谢竟对他竖眉:“你就非要打扰人家!”
  “哎,春天不是读书天。”陆令从修长的手指拨弄出两根草,灵活地来回穿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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