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岩(70)
青岩想到这里稍稍恍了恍神,不免又回忆起了那日的尴尬情景——
快五年了。
他看着闻楚从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豆芽菜长成如今的模样,看着他从前瓷娃娃般苍白|精致的脸庞一点点褪去孩童稚气,男子深邃俊美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就连他昔日舞的那把小枪,分量也在一日日变沉,如今连青岩拾起,也觉费劲——
闻楚已经长大了。在青岩也没意识到的时候。
人往往对自己身边的变化最不敏感,不久前,青岩甚至潜意识里还在把闻楚当作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年幼皇子。
直到他半月前侍奉闻楚沐浴时,看到了那一幕——
那日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叫青岩觉得很尴尬,不过尴尬的应当也不只是他,还有闻楚。
但青岩回过神来,却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毕竟闻楚又不是他们这样身子不完全的阉人,他如今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会有些欲望,需要纾解,其实再正常不过,只是不巧正好被他撞见罢了。
只是这件事青岩能想得通,闻楚年纪轻轻,却大约是觉得失了面子,青岩每次提起是时候和尚寝局打招呼,吩咐送人过来,闻楚都很不配合,他总这般面嫩害臊,青岩也只好先斩后奏了。
好在如今也总算事了。
青岩到时,商有鉴正一边哼小曲儿一边喝茶,见他来了,放下茶盏道:“你倒来的凑趣,今日万岁有事吩咐,若来得早些,咱家还在万岁跟前伺候着,你可得好等了。”
青岩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可见徒儿和师父是有缘分的。”
他脱了外袍撂在臂弯里,这才坐下道:“师父前几日说……”
“咱家知道你在惦记什么,只是你的运道不好,这回恐怕又轮不着你了,太子殿下前几日亲自和万岁开口,推举了一个,万岁今日已经应了,方才就是叫咱家去吩咐这件事,你猜猜是谁?”
青岩倒也不太失望,只是斟了杯茶,捧起小陶杯,道:“哦?不知是哪位,难道是东宫的人?”
“能是东宫的吗?”商有鉴白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如今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何等精乖?岂会落人口实,让旁人说他任人唯亲?”
青岩笑道:“师父说的是,是徒儿想的岔了。”
商有鉴叹了口气,道:“倒也是我看走了眼了,这么多年,我竟没察觉这孩子是何时搭上了四殿下的门路——”
青岩一愣,道:“师父这么说……难道太子殿下推举的……是养心殿的人?”
商有鉴看了他一眼,道:“是漱雪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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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千种痴人
青岩闻言果然很是意外,微一愣怔,商有鉴叹道:“不过自从当年漱石出了事,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也长大了,如今有了自己的谋算,这倒也好,若还总是从前那副性子,咱家倒是要担心他往后在这宫里活不下去了。”
青岩道:“师父难道没有把漱石还活着这事……告诉他吗?”
商有鉴摇了摇头,道:“万岁再三叮嘱吩咐过的,漱石送出宫去的事,谁也不许说,若不是你这猴儿自己猜到了三分,原是连你也不该说的,更况且漱雪当年那般的脾气,咱家如何敢与他说?若是说了,恐怕他装不住,倒叫万岁察觉有异,届时漱石更难保得命在,瞒着漱雪……也是没法子的事,只好叫他伤心一场了。”
青岩沉默了片刻,才道:“师父的一片苦心,若是有朝一日漱雪知道,也定能体谅的。”
商有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怕却是难了,这孩子自此事后,便对咱家心中有了怨气,咱家也不是感觉不到的,他在怨咱家当初不替漱石求情,觉得咱家心狠,可他和漱石漱青几个,却也是咱家亲眼看着长大的,咱家疼你、又焉能不疼他们?他和漱石是打小的情谊,他心里不好过,咱家又如何忍心?”
青岩道:“师父别难过,往后……”
说到这里却又顿住了,心想以商有鉴的谨慎,潜华帝既然叮嘱了不许,就是到死,他恐怕也不会再把漱石还活着的真相告诉漱雪,这个老人分明心里对养心殿里几个年轻的内侍都是慈悲之情,然而却不得不负担起了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他的失望和怨恨,这一切,也不过只为了替皇家掩藏起一桩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丑闻。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漱石哥哥在庄上还好吗?”
商有鉴道:“去年听回来的人说,成日和皇庄上的农户们下地干活,精神头倒是还好的,就是不爱说话,一日也蹦不了一个字,总喜欢一个人闷着,不过这孩子从前,倒也是这么个寡言的性子,唉……人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熬着呢?只盼着他自己想开些了。”
青岩沉默着没说话。
商有鉴也出神片刻,才忽道:“怎么扯到这些事上来了……原是要和你说内廷这差事的。”
“你这次没轮上,倒也不必太失望,内廷总管毕竟是要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当差的,咱家上回就想和你说,就算娘娘真选上了你,只怕到时候东宫那边的人瞧着你,也难免眼热,届时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掣肘,你这总管恐怕也未必做得舒心,倒不如留在你春晖殿的一亩三分地,至少七殿下如今待你是好的。”
青岩却没说话,他心里自然是对师父商有鉴说的所谓掣肘之说,并不大以为然,只是如今主意落空,到也没必要多解释,便只笑了笑,垂眸道:“师父提点的是。”
商有鉴忽然坐起身来,打量着青岩的脸,道:“倒是咱家从前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又起了别的念头?不是当初自己哭着喊着要服侍七殿下的吗,如今总算得了七殿下看重,你倒又要跑了,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青岩举着茶杯不答,商有鉴倒是自己反应过来了,忽然伸着手指,点了点青岩道:“咱家明白了,你当年……当年根本就不是瞧中了七殿下,不过是早看出来……宜王殿下是个不成事的罢了,是也不是?咱家当年竟也叫你糊弄过去了,你个贼成精的小猢狲!”
青岩笑道:“哪有的事?只是那时七殿下小小一个,前徽殿的日子又那般难熬,宜王殿下宫中繁花着锦的,哪里缺小的一个?小的不忍心放着七殿下不管罢了,如今殿下就要封王开府,也就没什么非要小的伺候不可的道理了。”
商有鉴哼了一声,道:“旁人都是主子安排奴才的去处,你倒是本事大,做奴才的倒把人家七殿下安排的明明白白,咱家听说这回选侍寝的事,本不是七殿下的主意,是你自作的主张,你就不怕这般下去,早有一日也消磨完了殿下幼时对你的那点情分,叫他处置了你!”
青岩摸摸鼻子,道:“徒儿去选侍寝,也是替殿下着想,就连皇后娘娘也说好的,七殿下是聪明人,哪里会因为这种事,就处置了徒儿?”
商有鉴“砰”的一声放下茶盏,道:“胡说!这就是你年纪轻轻的不懂为奴之道了,主子就是主子,咱们做奴才的总是拿主子的主意,一次两次情非得已倒还罢了,长此以往,就是再好脾气的主子,哪个又能容得下这样的奴才?你可不要仗着殿下是你照看着长大的就托大,须知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别自己把自己玩得搭进去了!”
青岩见他是认真的,赶忙敛了笑意,站起身揖道:“徒儿轻狂了,师父教训的是,徒儿记住了,以后一定不放肆了。”
商有鉴瞪他一眼,道:“你惯会做戏的,嘴上说得好听,面上装的好看,记不记住的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罢了罢了,你自己的性命自己左右,咱家好言难劝该死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