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14)
我不看好三皇子能夺嫡继位,但只有将水搅浑我才有可能出去。
所以孤注一掷,独舟泛海。却不想竟撞上了周逾期……
那雨夜里遇到的蓑衣刺客,恐怕就是三皇子的人,可他们似乎是想连我一起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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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里晕乎乎想点东西就开始发疼,我低下头捏紧了药碗,额角沁出细碎冷汗震震抽疼。
傅锦眸底的试探寒意一点点敛去,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冷声道,“你就这么担心他?”
“我……”咬紧牙,声音都在颤。
傅锦站起身,浑身持傲声音冷得掉冰碴儿,“行了,我还不至于去为难他!”
傅锦转身要走,我连忙抬头一把拽住他衣角,仓惶间撞翻了药碗浑身都在发颤,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将周逾期牵扯进来!
无视额角急剧滴落的冷汗,我拽紧傅锦衣角指骨用力到发白,咬牙低颤,“我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傅锦脸色忽变,抓着手腕将我捞怀里转身靠着床坐下,指腹搭腕探了下脉便抓着手腕将真气源源不断送了进来。
我浑身发颤窝他怀里冷汗直掉,撑着欲裂头痛,坚持咬牙问他,“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担心他、梦里叫他了?!!”
汗从睫毛落下,沾染进眼角里微微蛰辣得眼前光影稀碎发晕。
傅锦从背后圈着我,一边抓着手腕将真气潺潺送入,一边恨恨冷声,“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周逾期,还敢说你不担心他!”傅锦箍着我腰身,手指狠狠攥在腕骨似恨不得就此扼断,“余毒发作你都感受不到了吗,江年?!”
凛冽寒音一字一字砸进我心脏里,搅得我心底脑海一片氤氲血红。
乱糟糟的,又急又疼恨不得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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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锦:气死了气死了!!
江年:解释不清了!解释不清了!!
第30章 30
满头冷汗蜷着腿缩傅锦怀里,我攥紧他胸膛衣襟将自己埋进去,可耳边尽是震震嗡鸣。
我闭紧眼睛咬着唇想要将周逾期从脑海里赶出去,可事与愿违,更多的周逾期从角角落落里浮现了出来,站着的周逾期、坐着的周逾期、笑着的周逾期、小时候的周逾期、弯腰递给妹妹饴糖的周逾期……
周逾期…周逾期……!!!
已经有楚析破局进来,我不需要你了!!走、开——!
“江、年!”
傅锦擒着下颌逼我松开咬紧的唇齿,指腹沾着鲜红血渍,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唇角挂着鲜血,掀眸朝他笑,“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啊,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玩意儿,还是秦楼楚馆谁都能上的娈童、娼妓?”
傅锦指尖掐着下颌骤然缩紧,指骨颤动几乎要将我颌骨掐碎!
可我已经察觉不到疼了。
浑不在意的扬唇嗤笑了下,我抓起翻倒在旁弄污锦被的烟青瓷小碗,狠狠砸向案上的金冠!!
啪啦——,金冠砸飞,瓷碗尽碎!
“聘之碧瑶佩,载以紫云车。”
我敛眸笑了下,抬头迎上傅锦乌漆阴沉眸瞳,讽刺嘲弄,“你以为谁都拿我当婊子用吗?”
傅锦擒在下颌的指尖僵硬微颤,我无意再纠缠伸手挥开他,却带得自己身子虚晃一头栽进傅锦怀里。条件反射般,他伸手揽紧我腰侧,亲昵熟稔地宛若恩爱夫妻凤鸾琴瑟。
闭上眼睛我靠在傅锦胸膛没再挣扎,腹内傅锦强输进去的真气将余毒压下,一阵一阵抽搐着疼,我阖眸撑着疲惫最后一次低声道,“我与周逾期之间清清白白,你想怎么揣测就怎么揣测吧。至于你说的梦里唤他名字,我不知道、不清楚、不在意、也不想管,随你怎样……”
傅锦怀抱很暖很暖,我浑身气力卸尽靠在里面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傅锦抱着我拾起割伤未愈的右手整个握在掌心里,伸手捏了下指尖,沉眸静静望着淡淡疤痕什么都没说。
心底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重物 向着无尽漆黑暗处缓缓下沉,我阖着眼眸,放任自己昏昏睡去。
睡梦里我不知道廊檐醉酒那晚,夜里梦到学堂提笔习书 无意识叫了声周逾期的名字。也不知道在我昏睡下后,傅锦去书房拿出楚霁月给的那份药贴看了好久好久……
当初试毒弄伤了身子,体内乱七八糟的毒素堆积在一起形成旧疾沉疴,久治不愈,余毒难疏。就这样隔三差五发作一次,我早都习惯了。
可是…可是……
什么时候起身边多了道傅锦的身影呢?我记不得了……
昏昏沉沉里只依稀觉得,在浑身绞痛煎熬平息后,身边有具温热胸膛依靠,不算讨厌,我很喜欢。
可是…可是……
刺目鲜红血色漫上来,一点一点,侵占了整个梦境……
梦里傅锦端坐茶楼雅间窗前,执了盏茶,隔着满街喧嚣冷眼扫来,墨眉星眸,华贵冷俊。
然后他被漫天血色一点点浸透,像铺平的墨渍画纸就着血色从四周烧起,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跳跃的火焰里,最后只剩下死寂灰烬与漫天漫天腥红刺目的浓浓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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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之碧瑶佩,载以紫云车。——《张好好诗》by杜牧
第31章 31
被余毒挟裹着缠绵病榻几日,醒来时候浑身骨头都快躺废了,被傅锦捏伤的腕骨处积了淤血,青青紫紫的爬在皮肤上衬得手腕格外细瘦苍白。
扯扯衣袖遮住青紫淤痕,靠床侧垂眸缓了缓,一颗心脏像是被劈成两半一声叠着一声,虚跳得厉害。
我垂敛着眼眸,耐心等它平缓下来。
嘴角有些隐隐刺疼,颌骨下侧也在钝钝发疼,抬手碰了下手指刚好摁到破裂伤口,清晰刺痛骤然传来,疼得我没忍住轻吸一口凉气。
小丫鬟端着盛满水的铜盆进来,看到后杏眼睁圆慌忙放下铜盆,急匆匆跑到外间翻找敷伤药膏,边找边喊,“公子别用手碰,会留疤的!”
听着外面翻箱倒柜声音停歇,小丫鬟拿着一方雕花檀木小盒便跑了进来,“用这个,专门医治外伤的,味道很好闻就是效果有点慢。”
小丫鬟蹲在床边献宝般把雕花小盒铜锁暗扣打开,里面嵌了圆肚白瓷,白瓷里盛着青绿色的清香膏体,晶莹透亮,看着就很清凉。
小丫鬟拾起雕花盒内配套的银色小匙,挖了点透亮药膏,抬头蹙了下眉小心翼翼看我,“刚敷上去可能会有点疼,公子稍微忍着点啊。”
我敛下眸,任她将药膏举着靠近敷了上来。
即便已经做好准备,但在清凉药膏触碰到嘴唇伤口的那刻,还是忍不住扭头颤躲了下。然后趁着小丫鬟没注意到,强忍着微凉刺疼强行闭眼镇定下来。
药膏冰冰凉凉的,触到皮肤抹开就化作水渍敷在唇上,有些忍冬花的淡淡清香。
抿了抿唇,有些难受,忍不住想要擦掉。
小丫鬟敷完药,认真叮嘱,“不可以舔啊,之前昏睡时候敷的药膏都被公子不小心舔掉了,不然伤口早该好了。”
我心底赧然,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小丫鬟老实息声,手脚麻利收拾好药膏雕花木盒放在案头,转身去端水盆过来。
洗漱完食了点温粥,被小丫鬟陪着在院子里绕转了几圈舒展筋骨,我抬手看了看掌心伤痕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之前写毁的纸迹还在,我拿起来翻看了下随手卷起丢进废纸缸。
重新研墨压上镇纸抚平,提笔在浓郁墨汁里蘸饱坻在砚台边缘刮去多余墨汁,我提着笔忽而不知该从何处下笔……
一滴墨从笔尖落下砸碎在宣纸上,缓慢洇开,像一朵小小傲雪绽放的墨梅。
我阖眸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望着宣纸静气沉腕将笔锋压了上去……
……
在书房练了一下午字,天色渐晚时候,傅锦一袭簪金玄衣出现在偏院卧房里。大概刚洗过澡,束起的发丝有些潮湿,站在窗边侧着身子被满室昏暗勾出一道利落剪影,映着身后满窗翠色衬得愈发冷俊明艳棱角分明。